贺卫方:关于反暴君思想与程序正义——三味书屋讲座答问之一

贺卫方按:今年的第二天,受三味书屋刘元生、李世强两位主人的邀请,我在那里作了题为“读孟子想法治”的讲座。天下着小雪,没有想到有那么多的朋友来热情参与。之后,志愿者黄女士费心整理成文字稿,我的校友武博士又作了细心的修订。我很感谢上述各位的深情厚谊。现将讲座后与现场朋友交流部分的十问十答陆续贴到博唠阁上,以为交流之资。

提问:第一,请您谈谈孟子的反暴君思想和西方法治、程序正义思想如何结合?第二,蒋庆的政治儒学思想有没有在学术界尤其法学界引起反响?

贺卫方(专栏):你提的第一个问题:这两者是否存在结合的可能。我开头说,天下有君主的地方必然存在暴君出现的可能,也必然存在限制一个人成为暴君的努力。《万历十五年》中黄仁宇描写的臣子们不断想方设法地想影响君主,这也是努力。从大的框架、从宪政的角度来说,必须要形成社会组织化的力量使君主不得不服从、不得不就范、不得不说“我是站在笼子里边跟你们说话”,达不到这个程度,单纯从纸面上设计各种制度是不大有用的,尽管看起来也有某些互动。

关于正当程序和程序正义这个问题。我们的基因里特别匮乏这种东西,不仅仅是中国,欧洲大陆的文化比起英美也相对缺乏程序正义的基因。程序正义之所以能在英国产生,与英国发展过程中独特的历史遭遇有关。比方说,它没有办法制定大量的实体法律,1066年征服英格兰的是一群说法语的外国人,外国人带着一帮军队征服了这个国家,不得不说我们宣布你们所有的法律都有效,我们绝对不给你们制定一套全新的法律。但他又要想方设法地统一法律制度;虽然承认你的法律有效,但一定要通过司法制度、巡回法官制度来想方设法了解你的法律,并且让统一的实体法律在这种程序中适用。程序跟实体看起来没有关联的,但程序的夹缝中间逐渐产生一套叫普通法的法律制度,这个属于“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历史怎么形成这个东西有许多特殊因素。后来《大宪章》之所以那么强调程序问题,包括每个人都有权利获得和自己同样的人的审判——陪审团理念,多多少少是程序正义的要求,这已经形成了英美法律制度的独特传统。我们中国整个古典的思想史上,虽然说我们也在追求一个良好的制度,但我们很少从程序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这一点我们是非常缺乏的,需要我们去补课的。

第二个方面,你谈到蒋庆政治儒学的思想对法学界有没有影响。我觉得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最主要的问题是,他这套东西没有办法运用现代法学语言进行论证。蒋庆虽有他的论证,比方说他不认为政治的平等是合理的,他认为这个社会中有小人有君子。比方说投票,西方民主最坏的假定是不承认这个社会中的人是不同的,要给不同的人以不同的说话的效力。孔子去投票,他的一张票就相当于小人一百万人的票。当我问蒋庆,谁来判断谁是孔子、谁是孟子?孔子其实也和我们常人差不多,你看他见了南子那个开心的感觉,他也是个常人啊,你凭什么赋予他一种更高的话语权?

蒋庆在抽象的层面上说的时候,人们尚且可以接受,但一落实到具体制度设计上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他设计的三院制:民主院,每人一票选出的议员决策,这个院代表一般的普罗大众;另一个接近于儒生主持的院,比方说叫孔子来做院长,孟子等这些品格高尚的人(参加),他们这个院说话份量非常重,他们代表道统、代表着伟大的精神力量。我问他,现在人中有哪一个人比较适合当院长,他说“我看茅于轼先生比较合适”;还有一个院代表着历史传统,把从前皇帝的后人,选其中的一些代表,形成一个院。这样一个三院制下,任何一个重大决策都必须三院通过才能变成国家的法律(和决定)。我觉得这个东西越听越荒唐,以至于在网上,有人把他的主张贴出来后,后面的跟贴说:“哪个坟墓没关好门,出来的东西?”这套中国古典语言和概念体系没法与今天使用的法学语言体系接轨,比方说道法自然、德主刑辅,这些东西只能在我们古典社会的语境下才能具有合理性。我们今天这套法学语言基本上是西化的语言。例如,民法上的理论怎么去吸纳这个东西,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前年我到浙江,那里的一位检察院的检察长很喜欢阅读和思考,他跟我说,法学界的一个不好的情况是,缺少强有力的左派学者;别的学界经常是左派很厉害,法学界基本上没什么左派,这是什么原因?我说,法学这个东西不可能用马克思意义上的那种左派话语进行言说,他左就不是法学了,他把自己给扔出去了。这也是为什么马克思本人学法律出身,但是他构思的最美好的社会却是没有法律的社会。像民法、刑法所有的理论资源没办法用左派的朋友喜欢的那套话语去论证,除非它是西方国家的那种左派(the Liberals)。

力比多:威胁人类的两大因素

就目前看来,威胁人类到底有哪些因素呢?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分开来看:一方面,是人类内部问题,比如大规模的战争,核武器的威胁,生物化学武器的威胁,病毒的爆发,等等。二方面,是自然因数及其天外因素。自然因素的指的是地球上环境的破坏,天外因素指的是天外来客的威胁,包括小行星的威胁。

就针对人类内部问题看来,人类主要的解决途径还是权力游戏的协商和合作,恐怖分子们相信权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不管是谁,只要相信这个的,都不会带来好的结果。人们,也就是那被称呼为老百姓的成为了权力的玩偶。其本质来看,还是因为精神的重点不同,或者针锋相对,或者直接进入你死我活的战争状态。

权力真空,必然会导致统治者自身的腐败,因为这种权力导致人们对他的监督无效。一些惨绝人寰的事情,就很容易在这种情况下发生。或者说,当人类集体对这种真空权力产生依赖或者信仰的时候,一个时代就可能会陷入癫狂状态,因此大规模的侵略战争,就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发生。这种自我毁灭的过程,自然就会给人类带来灾难。

在这里,统治成为第一要素,似乎是谁拥有了统治权力,谁就有了发展权。不管是核武器,还是生物化学武器,他们都成为了统治之工具,一旦战争爆发,人们被夹杂其中,死得最悲惨。伟大的统治者,也认为,人们是被保护的,因为被保护,他们自我成长得到束缚,缺乏大自然的一些情怀。

到底人类文明为什么会延续到现在呢,我个人认为还是人类爱之结构之智慧在起着巨大的作用。是战争诞生了文明呢,还是和平诞生了文明?我曾经在我的某个文章中提及,好像是科学家通过考古发现,最终证明了,和平诞生了文明。其实我们再深挖,我们可以看见人们之间的坦诚的心灵交流,相互关爱,相互尊重自己的特色而孕育了那灿烂的文明。

就从二方面来看的话,我们需要加强自身的成长,我们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战争这样的怪胎上,我们需要卓有成效的交流,合作,一起奋斗。因为对这些大自然因素来说,我们的的确确是一种微不足道的生命事物,我们不知道在宇宙中是否有相似的生命和我们遭遇相同的困惑呢,或者他们比我们聪明,他们曾经帮助过我们吗,曾经与我们较量过吗。

这是一个比较科幻的问题,人们在没有得到吃饭问题解决前,这些问题他们是没有更多时间来思考。那遥远的远古人类偶尔望了一下星空,带给我们的是无限的智慧。我们知道思考是重要的。就目前来看,我们正遭遇着一个比较糟糕的状况,气候的突变问题,科学家们是否能够拿出具体的方案来解决这些问题呢

人类们的核武器如今没法派上用场,用它不可能解决这些问题,到是在全球温度上升的情况下,它作为能源物质而似乎要被摆上用场。有文章说,在这种情况下就加剧了核武的扩散过程,我们没法想象到时会发生什么场景,作为一名普通人类,我们只能有所期待,我们的唯一的行动就是让我们身上的爱,身上的智慧能够得到繁衍。

就目前网络上流行的《玛雅预言》来看,人们期待着有一种强大的天外智慧力量来彻底解决这些问题,来开启一个全新的文明,作为普通人类这是我们的期待了,哪怕这种期待是一种幻觉,可是我们还是要期待,甚至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种智慧力量,因为我们不想被这些事情所纠缠,我们需要更深的探索,更远的旅行,我们需要像孩童一样天真玩耍而不被世俗所纠缠。尽管我们似乎没有能力改变这些,尽管我们整天为生活奔忙,尽管我们的智慧告诉我们自己,世俗生活好像耽搁了我们的思考,好像使我们更容易被钱吸引住。

2010年1月19日

李新:雪落在大地上(诗歌)

 

雪落在大地上
雪落在我的祖国
你想让这儿更纯洁些
可是他的肮脏你难以想象
 
雪落在大地上
雪落在我的祖国
你想埋葬这个世界
可是他的幽灵依然飘荡
 
雪落在大地上
雪落在我的祖国
你想告别这个地方
可是他的美丽无法遗忘
 
雪落在大地上
雪落在我的祖国
你想拯救这儿的一切
可是他的内心莫无声响
 
雪落在大地上
雪落在我的祖国
你想化作一汪清泉滋润这块干涸的地方
可是他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
 
雪落在大地上
雪落在我的祖国
你可知道
一百年前与一百年后
那不老的传说,还有我内心的伤
 
雪落在大地上
雪落在我的祖国
你在想些什么
 
2010年1月24日凌晨于北京海淀区北三环三义庙

朱瑞:人证、物证俱在的谎言

我的吃惊是双层的。一方面惊于此次研讨会上,境内大多数藏学家良心未泯,大胆地质疑中共治藏政策;另一方面,惊于中共官媒,潇洒地扔掉了遮羞布,赤条条地睁眼说瞎话。

“……杨岭多吉在讲话中说,中央和四川省委对我省藏区的经济社会发展非常重视,支援力度不断加大。藏区人民在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和四川省委、省政府的坚强领导下,坚定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一贯维护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坚持民族区域自治,藏区政治经济形势是好的。对境外分裂势力指使制造的民族分裂、破坏社会稳定的严重事件,四川省藏学研究会、四川藏学研究书院和全省藏学研究的专家、学者表示坚决反对、严厉谴责,坚决拥护党和政府所采取的维护稳定的各项措施,坚定地维护民族和社会的稳定,坚定地维护民族团结。他说,藏族历史证明,藏族人民坚决维护民族团结,坚决维护祖国统一,任何国内外的敌对势力的分裂图谋都是不可能实现的。解放以来60年的历史再次证明,今后还将证明,当家作主的藏族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是维护祖国统一、反对民族分裂的主力军,是坚决维护民族团结、坚决走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的,任何分裂图谋,是不可能实现的。……”这是四川政协报http://sczxb.newssc.org/html/2009-12/22/content_784054.htm以《加强藏学研究,发展经济社会》为题,对这次藏学研讨会的报道。

但是,会议纪要中(http://narba.tibetcul.com/75508.html),杨岭多吉先生的讲话,都是围绕着批评中共的治藏政策。主题也直截了当:《对民族宗教的政策进行反思》。甚至,在会议召开的第一天,2009年12月19日上午,作为第一号发言人,杨岭多吉就指出:“3·14事件后,纳西族人民依然热情尊重对待藏族老大哥。”透出纳西族并没有赶时髦歧视藏人。2009年12月20日上午,杨岭多吉先生又进行了长篇发言,节选如下:

1、 1979年,我对国家的民族宗教政策提出了质疑,在1959年10月28日召开的省委三级干部会上,对视民族斗争为阶级斗争提出了批判……语录与文革给我们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创伤。

2、 1989年。依据中央两办下发的关于四川藏区的稳定问题说藏区要叛乱……我深入实际调查,实际没有叛乱,和狼来了一样……后来……我指出1968年涉及阿坝、红原、壤塘、松潘毛尔盖的叛乱,是把革命武斗当成叛乱,为什么内地武斗是造反,藏区武斗就是叛乱?……为了眼前利益牺牲整个藏区的利益是不可取的。最后搞得把中央都拉下水……这是不真实反映问题的结果………平反新叛中,也给我们带来了创伤。

3、 关于2009年的政教分离。……实际上宗教是指导思想、伦理道德、精神支柱。……民主改革的伟大胜利付出了血的代价,我们应该吸取教训不搞左的和扩大化,政教合一不存在,我们不用搞政教合一。教不再成为统治工具,只是个人信仰。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驳乱反正,群众自己出力出资修寺庙,国家投入很少,后来国家有些投入,但出力最多的还是群众。……一直以来,宗教界人士是二等公民,很难享受公民权利。……宗教本身就是在搞教育,没有寺庙就没有教育,寺庙既是文化中心也是宗教活动中心。现在有些人对寺庙不了解……很多寺庙还被监控起来了,把寺庙划分成分裂寺庙,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

杨岭多吉先生这些诚恳的意见,被四川政协报进行了粗弊的利用,以达到迷惑和误导中国民众、讨好当权者的平庸而丑陋的目的。事实上,杨岭多吉先生并不是这次藏学研讨会的个别现象。无论中国藏学家还是西藏藏学家,都对极左治藏政策进行了质疑:

宗教不是迷信,不要把藏区问题算在达赖喇嘛尊者一人头上

2009年12月19日上午,二号发言人:云南学者杨国清提出:“对两个民族之间的宗教文化要相互尊重。”

2009年12月19日下午,二号发言人:李登全在《理顺宗教、干群关系是藏区长治久安的基础》中,谈到:“宗教是藏族大多数人民的信仰;宗教是净化藏族人民心灵的规章和典范;宗教是构建藏区和谐关系的纽带和桥梁。不能把藏区的宗教看成是封建迷信,不能扣帽子、打棍子……;不能把藏区的宗教看成是牛鬼蛇神;不能把藏区的宗教当作政治工具。”

2009年12月21日下午,一号讨论人:凉山学者提出:“用行政命令干预宗教是不可行的,宗教仪轨已成为一种习俗,当成迷信是行不通的。抓好宗教工作是抓好经济工作等的很好方法,依法管理的不是宗教而是宗教事务,寺庙可以参加经济活动,十世班禅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能把穿袈裟的人们对立起来,”还提到“中央太不相信民族干部了,现在很多事情也不能过急过左,这样适得其反。”

2009年12月21日下午,三号讨论人:德格学者泽仁多吉提出:“……1、 宗教活动场所开放,行政管到佛事活动上去了。2、 维稳工作中,把虫说成牛,把牛说成象,应该就事论事。3、 分裂与反分裂,那有分裂应反那里,不能把藏族看成藏族就是藏独,藏独就是藏族。4、 对待群众问题,到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7·5以后,热比亚成为阿拉伯的领袖,这都是宣传造成的,舆论值得深思。5 当前的有些做法与文革差不多,64年参加工作到现在,整风很多次,这几年又开始让我们写剖析材料了。要我们完全脱离宗教谈政治,让我们离开大多数群众而谈共产主义事业是不可行的。6 群众中出现的事情不能扩大化。这几年天天宣传达赖,过去达不到今天这种影响。”

“建议:1、进行民族大团结教育,反对大民族主义和地方民族主义,树立中华民族意识。2、 宗教工作只要不违背宪法和有关政策,在不增加老百姓负担的前提下,应该让他们自由活动,把权力下放寺管会……国家给喇嘛送红包,要求插国旗,无内不起浪嘛。3、 民族宗教上出现问题不要挂在达赖喇嘛一个人头上,就事论事,责任出在那里解决那里。……不抓辫子,不扣帽子,不打棍子……”

中共治下的政教合一

2009年12月21日下午,二号讨论人:省财政厅学者,理性而客观地谈到,解决现存的民族危机,首先要“解决民族问题不是阶级问题的思想。另外,中国政府统治藏区了五、六十年,境外还插得了手吗?……应该反思民族政策是不是有问题,执行民族问题是不是有问题,宗教是文化,文化没有稳定不稳定的问题。中央还下发过‘为什么我们常树立起的活佛树不起威性’这样一个论文,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一味的谈宗教是鸦片论,活佛是假的,那鸦片论树立起的假活佛能有权威性吗?活佛成了人民代表,这本身就与宗教仪轨相违背。……官办宗教造成了新的政教合一。宗教搞定编定员…… 政法委、宣传部、公安局等指导佛事活动,结果成了他们成活佛,成了政教合一。……把民族问题当成阶级斗争,一直用斗的方法不能解决问题。”

2009年12月21日下午,四号讨论人: 学者钦绕提出了:“……四反期间城区反映藏药药费贵,这就是剥削,按上面意思藏医都关进学习班。我说这不叫剥削,把这些从龙青,八邦、白亚来的藏医
放出来,让他们在德格印经院的管理房办起了德格藏医的前身—德格藏医联合诊所……”

大汉族主义思想操纵学术研究

四号发言人:四川甘孜学者 丹珠泽仁以《揭秘古蜀人与藏族人的历史渊源—藏族人与三星堆、金沙遗址》为主题,指出了:

“很多人说三星堆、金沙遗址是轰动世界的两个闪光点,诸多国家级研究员都参与到了这两个遗址调研活动,我期待着最真实的答案,但……始终没有人提出与藏族有关联,……他们先研究是否与华夏民族有关,再说是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伦,他们认为氐羌与蛮夷没有能力建设这样的灿烂文化,于是我开始了自己的调研。”

“根据本人从历史学,迁徒学等所掌握的资料看:1、 汉文献中记载的蜀人是西北江河人迁徒到西南的藏族支系的氐羌蛮夷人,蜀是藏族大姓中色或穷的写法,蜀人死去头向东是朝着故乡的,蜀人就是从东方的雪山脚下来的,蜀文化是藏族文化顺理成章。2、 从藏族迁徒路线、不同学科纵横比较、同时期出土的文物比较,古蜀人是西北江河岸的藏族懂氏部落之一,氐羌是先民之一,属同流分源,懂氏先民是主流力量。3 、历史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中原的华夏文明,藏族的雪山文明,以及古蜀文化都只是区域问题,中华文明是繁衍生息的各民族的多文明,不是统一的文明。各民族的贡献有大有小,绝不是某一个文明统领或驾驭其它文明。对于藏族来说,西藏山南是藏族文明的发源地,青海江河沿是东上的集散地,成都平原是藏族南下的辉煌文明。藏族与华夏文明并行,在很多地方有之更加辉煌灿烂的亮点。现阶段研究人士存在的一些共同特征:1、 长期受中国文明是中原文明,少数民族本源上都受汉文化影响的大民族主义影响。2、 民族研究专家大多数不能直接阅读,很少有广度、深度、高度,多数以零散的一字半截为依据。3、 学术上共同的观点是三星堆和金沙都没介入华夏族,当时的华夏势力小,但都没用氐羌、蛮夷去揭秘三星堆和金沙遗址。4、 20世纪30年代发现三星堆、金沙遗址,定位为古蜀人。研究三星堆、金沙要从主流的强势汉文化的阴影中走出来,与全中国的文化来做比较,同整个这一时期的同源文化作比较。”

同时,四川甘孜学者噶玛降村、西南民院的同美还提出了保护西藏古籍文献,避免再出现国内资料国外成绩的尴尬局面;中社院丽江代表团牟世华还建议积极申报争取世界级文化遗产,如德格印经院、古碉、石渠嘛呢堆等等。西南民院的万果指出了《因明学》在民族高校教学中实践中举步为艰,形势不容乐观。并对民族高校教育现状进行了分析等。

显而易见,现实和中共官媒的报道大相径庭。只有冷静、客观地审视极左治藏政策,纠正错误,才是明智的,才会避免更大的人为的灾难。如果认准了“西藏工作的方针政策是完全正确的”, 认准了“深入持久开展反分裂斗争”, 只能越来越走向各群族的反面,并进入西藏问题的死胡同;尤其利用中共官媒以谎言蛊惑人心,最后,必将成为国内、国际的笑炳和世界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典型。

完稿于2010年1月25日

汪明珠:言论自由是检验执政者权力正义的基本标准

2009年最后一周对刘晓波所进行的因言获罪判决,宣告了对言论和思想的打压无法实现奴性与臣服效果以后,在公民意识日益觉醒的社会对抗背景下,一个政权不得不绝望地以狰狞面目示人的挫败与悲哀,也结束了六十年大庆的饕餮盛宴之下,一年来诸多惨烈的官民搏杀的梦魇。
 
在公众对刘晓波因言获罪的汹汹舆情和世界舆论谴责之声的不绝于耳之中, 2010年全国宣传部长参加的“宣传思想文化战线”会议,对高举旗帜、围绕大局、服务人民、改革创新的总要求进行了新的部署。

“宣传思想文化”会议在“引导”舆论、“牢牢把握舆论方向”、控制“话语主动权”上,颇多讲究与要求,而对于如何“服务人民”则只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显然,服务人民只是其次,或者纯粹就是一个名头,在“高举旗帜”“服务大局”的目标下,研究“正面引导”“宣传思想文化”的技术方法才是目的。
 
如此一来,“高举旗帜”的定位就只剩下“教育人民”接受为政者居高临下的指示,而很难在研究如何听取民众心声、尊重社情民意上真下功夫。如果强权下的宣传机器不是出于于对公众利益呼声的尊重与维护,迫使民众臣服与忍让就将成为暴政的必然。
 
“宣传思想文化”会议强调要提高国家的文化软实力,推进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建设,但撇开公众利益诉求的声音,蔑视民众的言论、思想自由和创造力,文化软实力的基础来源于哪里呢?以中国社会目前普遍性的金钱至上、官场腐败、民众冷漠、官员荒淫的价值取向和社会现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影响力到底在哪里呢?高调年年唱,决心天天表,却不见腐败减少、道德回归、官民和谐。谎言说多了,即使听众不厌烦,说谎者难道自己也不觉乏味吗?
 
2010年元月8日的中纪委监察部召开的新闻通气会上,中纪委副书记李玉赋在通报2009年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情况时透露,近30年来,中国政府的外逃官员数量约为4000人,携走资金约500多亿美元,平均每名出逃贪官携走资金近人民币1亿元。

公众在2009年一年内获知的腐败“业绩”是,一年内被曝光落马的省部级高官就有17名,根据中国社会的官场常识,人们有理由相信这些曝光的贪腐案例,仅仅是中国腐败现实的冰山一角。

另据中国财政部、国家发改委和国家统计局的数据,2005年以来,中国行政公用经费支出,每年增加1000多亿元人民币。2007年以来,该项经费支出每年将近9000亿元人民币。
 
腐败数据显示的是怎样一种触目惊心的权力罪恶,这样一种高频率的腐败现实,怎么让民众信服那些在台上振振有词地作指示的“伟大领导”们的人格与诚信,权力普遍的淫欲成性,又有什么资格凌驾于公众之上,去“教育人民”“引导舆论”宣传!

在中宣部、政法委召开会议要求加强领导能力和舆论管治的同时,公安部提出了对QQ群、微薄等新兴网络媒体进行监控、侦察和管治的特务思维,在已经广泛开展的服务器管理、论坛评论删管、“低俗”举报等舆论封锁措施之后,毫不掩饰地直接奔向侵犯宪法赋予中国公民通讯和言论自由权的歧途。
 
2009年12月1日,北京市委宣传部下发《轨道交通站内报刊发售问题会商会会议纪要》,禁止在地铁内出售娱乐信报以外的其他媒体刊物。在一个并不成立的安全借口之下,公权力要对北京地铁这样一个日均客流500万人次以上的庞大人群实行信息控制。如果社会没有进一步的抗争,这种“先进性”的管控措施,下一步必然进一步向全国辐射。
 
如此“最先进性文化代表”的管控,不知是民众的悲哀,还是当权者的疯狂!难道如此管治下去,还会使中国回复到信息化之前那种任由专制绝对愚弄的蒙昧年代!而在那个民众曾经完全失去话语权的社会,执政者自己也承认是一个虐杀了数千万中华儿女生命的权力斗争的疯狂年代!想退回到那种疯狂的社会浩劫中,恐怕只能是邪恶极权者一厢情愿的意淫吧!
 
元月12日,谷歌高级副总裁、公司发展和法律主管 大卫•德鲁蒙德在谷歌官方网站发布公告,透露2009年12月中旬谷歌公司的网络架构遭遇来自中国大陆大规模的、非常复杂的、目标精确的攻击,一些公司知识产权被盗。攻击者的主要目标是中国从事人权活动人士的Gmail帐户。根据谷歌的最新调查,攻击目标并未实现,但已发现几十个在中国从事人权活动的Gmail用户,其账户设在美国、中国和欧洲,显示出经常被第三方侵入。

针对人权活动的这些攻击和攻击所暴露出的监视行为,以及过去一年中国政府试图进一步限制网络言论自由的行动,促使谷歌决定对中国业务运营的可行性进行评估。
 
谷歌作为搜索引擎中全球最成功和最完美的网络服务商,在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在网络审查的紧箍咒下,竟然不得不作出准备退出中国市场的无奈表态。在一个权力政治高于社会利益,连科学技术和民众诉求也必须屈服于执政者的政权利益这个所谓“核心利益”的独裁思维下,不管是如何领先的科技水平,还是多么完善的服务理念,都将无一幸免地遭到权力大棒的封杀。
 
谷歌的不屈和可能绝尘而去的悲剧结果,不仅是中国互联网技术发展前景、中国民众的知情权和言论权的一场灭顶之灾,对全世界所有信仰自由民主的人士,也将是一场考验人们捍卫科技进步和自由尊严的严重挑战。
 
致力于维护新闻自由和记者权益的国际组织记者无国界,发表的2009年度新闻自由指数排名报告中,中国排名倒数第八,中国政府控制新闻、封锁网络、抓捕持不同政见者和人权活动人士等问题,使得中国新闻自由的排名,在175个国家的名单中居于第168位,倒数第八,比2008年的排名还倒退一位。

1月12日,总部设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的独立的国际性非政府组织《自由之家》,发表了最新年度世界自由度调查结果,在涉及全球194个国家和14个有争议地区,针对政治权利和公民自由做出自由、部分自由、不自由三类级别评价的排行中,中国被列入不自由国家名单,显示出中国社会基本政治权利缺失,基本公民自由受到系统、广泛否定的耻辱状况。
 
社会是公众之社会,国家是民众之国家,一个声称执政为民的政府,最大的旗帜应该是服务于社会公众,没有任何人物、理论、主义或者撇开民众诉求的其他目标会比民众的利益呼声更加重要。硬要搞出一个凌驾于公众利益之上的“特色”旗帜,这种为小集团执政利益制造的理论,如何指望它去解决日益激化的社会矛盾,又如何化解日益动荡的社会形势,又更何谈让公众接受一个喧宾夺主牵强附会的“大局”理由!
 
即使你挟持的专政工具有多么庞大和先进,你劫持公众利益而攫取的财力有多么雄厚,逆人类正义而动的控制都只能是一种徒劳的挣扎。历史上东厂西厂的专横、苏联克格勃特务的诡异、盖世太保的强大、萨达姆的暴政,哪一个不是挟持国家机器而曾经强盛一时,但有哪一个能逃脱了覆灭的耻辱命运!
 
网络封锁也好,“正面引导”也罢,亦或是特务监视的大行其道,无论理由有多么堂皇,手段使得多么高明,检验其施政正义性的标准却只有一个,只要背离社会公众利益这个权力正义,那就是专制强权对社会正义的奸淫,就是自私霸道对民众利益的不法侵害。
 
讲真话,才能取信于民,施政的缺点和失误也可以得到公众人之常情的谅解,而欺骗、黑暗、甚至罪恶基础上的宣传、引导,不仅不能疏导民愤,反而会酿成更大的动乱、灾难甚至死亡的覆灭结局。失误或者能力不及只是一个应该接受批评或下台的问题,而明知背离公众利益却勉为其难地不思悔改,或者将失误演变成权力罪恶,那就是不可饶恕,是无法得到社会原谅的犯罪与邪恶,必然受到历史的最终审判。
 
在这个信息化的地球村时代,人类的生活圈和思维视野早已融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即使中国人的自私、隐忍、冷漠在专制的毒药下变得完全失去血性,也还有世界文明这个人类社会的庞大背景。在全球化的文明背景下,关起门来虐杀民众的所谓管治,早已不再是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可以单独面对的反动。
 
自以为可以通过封锁信息、言论打压和切割人类文明的等卑劣手法,就可以继续愚弄公众、强奸民意,实行愚民统治的思维,只能是自甘将无耻与疯狂钉在人类文明的耻辱柱上,必将引导整个文明人类的鄙视与惩罚。

2010年新年伊始就召开的全国对外宣传工作会议,宗旨应该是研究如何在世界民族之中建立国家威信,传播中华文化的一种努力。但如果不是建立在顺应民意,尊重社会发展规律的全民思维角度上考虑,所有的宣传努力都只能是劳民伤财的白费。

要想赢得国际社会信服和尊重,就应该真实、客观、为民谋利。比如对刘晓波理性推进社会进步的行为进行审判,已经日益强烈地遭到国际社会维护人权尊严的谴责和抵制,重新拾回自尊的唯一办法,只能是撤销非法判决的野蛮判决,还刘晓波和所有理性推动社会进步的民主人士以天赋人权,这是赢得国际社会尊重的基本前提。
 
否则,顽固坚持专制暴行,你喊哑了嗓子耗尽光了国库银子,也不可能让国际社会认同一个指鹿为马的政权颠倒黑白的极权作为。或者继续用什么“敌对势力亡我之心不死”之类的老调去忽悠民众,显然不可能真正达到维稳的治理目的,相反只会更加撕裂社会,激化矛盾,制造仇恨、对抗和血腥。
 
历史从来就是民众智慧创造的结果,也是民心不可欺的自然演变,历史文化就是民众智慧的社会成果。所有建立在专制思维上的所谓教育人民的“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不仅是对公众智商的侮辱,对民意的肆意践踏与奸淫,也是对“宣传”者强奸民意的强盗行径的控诉。
 
贪腐、犯罪、自杀、灭门,这些野蛮、血腥事件往往来源于权力的喧张与作恶,来自于官员的穷奢极欲为非作歹。因此,真正需要接受教育和监督的主体,应该是官员,是权力意识,权力观念,而绝不是勤劳善良的社会民众。中华民族的主人向来是勤劳自立的全社会民众,社会进步的智慧与动力也只能是来自于社会公众,勤劳自强的中国民众从来就不需要什么“正面舆论引导”。
 
新的一年,胡锦涛向全党发出了做一个学习型政党的号召,公众怀着良好的愿望,期盼这是执政党正视现实,并自我反省的一个伟大转变的开端。在九届上海市委十次全会上,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关于“要群众相信你,必须对群众讲真话,特别是要勇于承认自己的缺点和错误”的言论,市长韩正关于“政府网络时代要适应信息公开”的说法,似乎也反映出执政者尊重民意的一种反思。
 
有关领导的讲话,从表面上看显然是一种积极的施政现象,如果得到真正的落实兑现,2010年就或许可以成为中华民族面临转变的关键年头。实际上,所有中国人都在热切期盼中国社会一个伟大转折的开始,而这种转变,完全可以从刘晓波先生的命运遭际上得倒的纠正中反映出来。冯正虎被阻挡在国门之外的流氓施政,也是检验上海领导人有关“讲真话”、“承认错误”、“适应网络时代”言论真假的一个试金石。
 
如果执政者以向来奉行的所谓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思维惯性,一边好话说尽,一边却走向更加极权,更加背离公众意愿的迷途,那么“学习型政党”、“讲真话”、“适应网络时代”之类的指示说教,就只能是在“善用媒体”的借口下,以“正面引导”之名,行封锁打压之实的权力作恶,必然制造一个更加动乱的对抗时代,一个更大的愚蠢错误,也就将一步步引导执政者引入一条与民对抗的不归之路。

2010-1-13

欧阳小戎:伟光正背后的笑谈

在伟大、光荣、正确背后,往往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丑陋东西。这并不需要人们象职业侦探一样到处穷尽一切手段挖空心思寻找线索、搜罗证据。只需从党媒歌功颂德的文章中,甚至文章标题上就可以发现并得到这个结论。

《解放日报》在2010年1月21日刊出一篇报道,该报道的标题是:《上海3100多名局级干部已申报住房情况》。笔者对《解放日报》之类的报刊丝毫也不感兴趣,并且相信在中国,和笔者态度相似者大有人在。但是无论如何,都难免会在偶然间“被”此类报刊落入眼帘。于是,当这篇报道的标题在偶然间“被”落入笔者眼帘时,笔者心头惊呼:“我的乖乖,一个屁大上海居然有3100多局级干部!”《解放日报》的初衷,也许是想要赞美党是如何重视干部队伍的廉洁,却反倒是报道了它的腐败。因为一个真正廉洁的政府,绝不可能让上海这一个城市就出现3100多所谓的“局级干部”,连局级都有3100多,副局级、处级、副处级……呢?一个廉洁的政府怎么可能让一个城市的纳税人供养如此庞大的官僚集团?

共产党政权机构臃肿低效,此乃笔者之生活经验,但它究竟臃肿到什么程度,因为笔者对共产党的官僚机构存在潜意识的恶心感,不愿对其进行哪怕非常粗浅的观察和研究。但是当亲眼在党媒上目睹上海有3100多局级干部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笔者非常想要知道,这3100多号人,究竟在做什么?他们享受供养,究竟在为似笔者这等的平头百姓提供了那些服务?究竟都是些什么职位什么部门,居然会生出3100多号“局级干部”来?

而笔者最想知道的是:养了这么多“局级干部”,究竟花掉了我们这些纳税人多少钱?并且亦完全有理由相信,作为供养这些老爷们的主体,这是似笔者这等纳税人们普遍想要知道的一桩事。“杯具”的是,我们无从查阅到任何可信的相关信息,这些官老爷们既不公开自己收入,亦不让第三方拥有调查他们的收入状况。因此,笔者只好来推测一下这其中的窍门所在。既然老爷们不公开财产,也不让调查,那他们也就怪不得作用供养主体的老百姓,采取推测的手段。

首先,我们假设这些官老爷们都是清官,这个假设虽然严重悖离我们的社会经验,但笔者希望即便是推测,也要做一个负责任的推测项目。因此,在没有拿到脏,也没有能力拿到脏的情况下,只好假设他们为清官。

其次,所谓的“局级干部”,亦即地级市官员,对应到中国传统吏制中,可以对等为“知府老爷”。

这两个假设虽然谈不上具有严格的逻辑性,但作为信息严重匮乏状况下的推测,仍不失为一种判断性假设。有了这两个假设之后,结论自然也就出来了。

古语云: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俗语流传了数百年,其中必有切合社会现实之处,时间可以考验一切,历经数百年考研的俗语,我们可以将其当成推论的依据使用。如果谁想要否定这句俗语,那么很简单,请公布这些官老爷们的收入,并为第三方随时调查其收入状况开放渠道。

是以亦即:上海这3100多名“局级干部”,按照购买力平价的计算方式,三年将吞掉超过3亿1千万两白银。1895年,在大清国败于日本后所签署的《马关条约》中,清政府向日本的赔款额度为2亿两白银。1901年因败于八国联军后所签订的《辛丑条约》,赔款额度为白银4.9亿两。

亦即,上海这3100多人,他们将在两年内吞掉一个《马关条约》的赔款,五年内吞掉一个《辛丑条约》的赔款。若不考虑战败割地及战争创伤,那么,养着这3100多号人,相当于每两年打一场甲午败仗,或者每五年被八国联军攻破首都一次。如果计算战争损失,将战争的代价按赔款数目翻番计算,那么,相当于这3100多人,大约每十年向中国大陆发动一场八国联军入侵式的战争。

天哪!还有北京、广州、天津、深圳……还有常委级、部级、副部级、副局级、处级、副处级……活在中国大陆的人们,几乎每天都在承受着一场八国联军式的入侵。

当然,读者诸君完全可以把以上推测当成一种笑谈,不过这种笑谈非常沉重。诸君若有心,如今春节将至,可以到上海火车站对那些等待回家的民工兄弟们做一番调查:近十年来,他们的收入水平有何改善?消费水平有何提高?生存状况又有何改变?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遍布在东部沿海及东南沿海各大中城市的打工者,是近十年乃至二十年来,中国经济得以增长的最重要力量。他们源源不断地生产着廉价商品销往国外市场,使得中国大陆这个经济体的规模在十余年内得以迅速膨胀。然而他们仍然每年都需要乘着拥挤的火车回家,好多个人挤在一间宿舍里,每天工作超过十二小时,基本上没有休息日,却极少有人舍得在四十度的炎夏里安装空调。中国大陆的经济水平得以提升,可以说完全寄托在这些勤劳而又充满韧劲的人们身上。然而他们得到了什么?您可以去看看他们,然后在看看那3100多号“局级干部”,我想,您一定会象我一样感触良多。

千千万万劳苦大众创造出了巨大的社会财富,但他(她)们能够享有的部分却很少,买不起车,更买不起房,看不起病,子女上学的学费负担也异常沉重,却要供养这么多官老爷,让他们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甚至于利用手中的权力,贪污腐败,强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社会公平何在?社会公正何存?造成这种极不合理的现状的社会制度难道还要任其长期延续下去吗?

黄鹤昇:通往天人合一之路

本著获得: 中华民国侨联总会二00六年度人文科学学术论著佳作奖及文史杂志社《黄花岗》二00八年度佳作奖第一名。

作者简介

黄鹤升,一九五七年六月八日,生于中国海南岛儋县高洋村。一九七六年,毛泽东去世,黄鹤升与两位好友夜晚在山上煮酒庆祝。年纪虽轻,却深知“老毛不死,我们永无出头之日”。一九七七年,中国恢复高考制度。中学阶段被文革耽误了十年学业的黄鹤升,先考取了广州“广东省政法干部学校”,后又考上江南某政法学院深造。在该院,第一年学习形式逻辑学,为他的哲学兴趣打下了一个基础。第二年他突然逃学出走深圳,与友人一起办出版社和出版杂志。一九八九年“六四”天安门事件后,他真正“出走”赴泰国曼谷,同年六月到了德国。
黄鹤升终于在德国南方的新天鹅堡脚下安身立命,继续攻读西方哲学,特别是德国哲学的名家名著,收益甚巨;后读中国的《老子》,更使他茅塞顿开,大彻大悟。此后,方有哲学专着“通向天人合一之路”的诞生。海外著名历史文化季刊《黄花岗杂志》全文连载该文近两年之久。黄先生的哲学著作发表后很快就获得了台湾的一项中华民国文化奖,评奖的学术团体还在德国慕尼黑专为黄鹤升先生举办了颁奖仪式。这部哲学著作的深远影响已然不难想象。
黄先生的其它著述诸如“孔孟之道判释”等许多大快文章,多年来散见于港台等海外中文报刊,早具影响。作者现为欧洲华人作家协会会员。

内容介绍

本书是一部哲学专着。写的是人,如何才能“通向天人合一之路”;人生无论是心智还是行为,如何才能与自然达到“合一”。

但本书又绝不是一部谈论浅显人生哲理的著述,更不属于“嘘神传教”一类。它是一部严肃的哲学著作。虽然是一本薄薄的书,却昭示着一个独立的和新颖的思想体系。这个体系,融汇了东西方的古典哲学,借鉴了近代欧洲的理性哲学和科学哲学,不仅将中华民族历史上的哲学成就推崇到了很高的地位之上,也将现代中国在哲学上的巨大错失,和在灵魂上对民族的可怕背叛,作了令人痛心的反思和批判。当然,它也就必然要对那个错到了家、也坏到了家的欧洲歧途哲学――马克思主义,展开具有“创造意识”的批判,而不是所谓的理性批判。作者认为,“理性”,自黑格尔以来所宣扬的绝对精神,就已经为绝对谬误、绝对暴虐和绝无理性的马克思主义,铺就了他们要用血腥手段来“改造世界”的哲学基础。因为,马克思主义是在血淋淋的刺刀尖下横行世界的,更为这个世界制造了史所未有的凄惨横祸,所以本书对它的批判,也就特别显得有智能、有胆量,尤其是能够从哲学的高度上来以论服人。

本书是一本“通”书。这么说,不仅是因为“不通”和“未通”的书太多,更因为本书所拥有的哲学的新思想和新意识,是具有创造意义的,是自成一体的,是相当精深而又法乎自然的,是民族的而不是非民族的,是不薄今人爱古人和不薄西方爱中华的。所以本书才既能够跳出三界之外,又能够深入三界之内。如此,这本论述如何才能“通向天人合一之路”的纯哲学专着,才真正有可能引导你“通向天人合一之路”。
如果你原来就喜欢思考,喜欢哲学,又具有一些东西方的哲学知识和历史知识,那么,你要是不喜欢这本书,那可就是咄咄怪事了。

我们相信读者会爱不释手,会读之不倦,会获益良多。

本书由作者黄鹤昇提供给本会网站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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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柠:大佬小泽一郎的议员徽章还能戴多久?

1月18日开幕的民主党上台以来的首届国会,在预算案审议和政策讨论等既定议题之上,围绕党的干事长、大佬小泽一郎的政治资金管理团体“陆山会”土地购置问题的突发性议题的辩论,成了重中之重。面对东京都地方检察院特搜部的司法调查,小泽本人从开始时的激烈抗拒,到表示配合调查,虽然态度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同时党内又成立了由拥有律师资格的议员组成的特别对策小组,调查检察机关对新闻媒体的泄密,并试图从法律上追究相关责任;而作为党总裁的鸠山由纪夫首相则为小泽打气:“跟他们(指检察机关)战斗到底!”至此,代表最高行政权力的执政党、政府与代表独立司法的检察当局展开了正面对决。

到目前为止,小泽的原秘书和现任秘书已有三人被逮捕。其中,彼时在小泽手下负责管理事务性工作、现任众院议员的石川知裕的被捕对小泽影响甚大。2004年10月,石川从小泽“个人”手中“借款”4亿日元用于购置位于东京都世田谷区的一块土地,但在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中却没有记载。进一步调查显示,声称为小泽“个人借贷”的4亿日元,很可能是鹿岛建设等大型建筑公司提供的非法政治献金。与此同时,另一家大型建设公司水谷建设的原干部供述,曾交给石川0.5亿日元的现金。特搜部认为,此0.5亿日元也充当了土地购置费用的一部分。于是特搜部采取强制措施,搜查了石川其人在议员会馆的事务所、陆山会及鹿岛建设等涉案公司的总部。面对特搜部的调查,石川供述“虚伪记载为一己所为”,但购置土地系基于小泽的指示。由于案件牵涉到执政党最有势力的大佬小泽,搜查行动由特搜部部长亲自挂帅,对新闻界的消息发布慎之又慎,完全是应对“非常事态”的临战阵势。

对小泽一郎“黑金”问题的质疑和调查,此非头一遭。去年众院大选前夕,因西松建设公司违法政治献金案,小泽的首席大秘、陆山会财务责任者大久保隆规被捕并被起诉,小泽本人被迫承担责任,不得已辞去了党魁职务,以自身从“王者”向“造王者”的勇退,维护了党的声誉,从而扶鸠山由纪夫上马,一手打造了今天的鸠山政权。其本人则从此退居幕后,统领党务,挥斥方遒,麾下整合了逾150名的议员,势力之大已然超过其恩师、自民党首屈一指的实力派党人政治家田中角荣盛期时的辉煌,成为党内君临于总裁(首相)之上的名副其实的“太上皇”。民主党政权上台不足半年,其与自民党如出一辙的双重权力构造便日益成为国民和舆论批判的焦点。去年12月10日,小泽率领由143名议员组成的、阵容庞大的民主党代表团高调访华,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受到了胡锦涛主席的接见。日本各大电视台均在黄金时段长时间报道了会谈的盛况,小泽与胡主席的会谈甚至被日国内一些知识分子奚落为两位执政党“总书记的峰会”。而就在同一天,正在印尼巴厘岛出席“巴厘民主论坛”(BDF),并发表了关于推进东亚地区民主化的激情演说的鸠山首相,则显得落寞有加,媒体(尤其是电视媒体)几乎未予报道。这对于实行君主立宪、议会民主制度的日本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如此显赫的权力,源自何方?无疑,其最大的合法性是选举。去年8月30日的众院大选,小泽领导的民主党气势夺人,一举收割了全部480席中的308席,实现了历史性的政权更迭。但就小泽自身而言,其政治实力是何以凝聚、整合并做大的呢?主要来源有二:一是政治资金。小泽作为田中角荣最私淑的关门弟子,耳濡目染,受到的最直接教育就是用钱开路,靠政治资金的聚敛和分配来整合政治资源;二是反党、退党和建立新党。近20年来,正是靠这一招,其政治势力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且每一次退出旧党,建立新党,原政党的资金几乎只进不出,从自民党而新生党,从新进党而自由党,直到今天的民主党,不仅作为政治派阀的组织资源越做越大,钱袋子也眼瞅着越来越鼓。从1997年开始,十年间,陆山会共购置18处房地产,总计约10亿日元,以不具备法律上的法人格为由,全部以小泽个人名义登记;作为执政党,依《政党助成法》,按当选议员人头计算的、源自国库的政党交付金300亿日元中的170亿完全被委托小泽个人支配。如此巨大之财力,想要在政坛不呼风唤雨也难。

而民主党内另一位富豪政治家、以党总裁的身份出任首相的鸠山由纪夫,因多达12亿日元的政治资金源自自己老娘的捐助,被媒体戏称为“爱子补贴”,同样面临舆论的质疑。正是出于党内一把手和二把手同病相怜、“一莲托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无奈,首相鸠山面对媒体的镜头,竟然对自己的上司小泽如此表达作为党内“同志”的信任和鼓励:“战斗到底”。这反过来被媒体解读为作为身为行政最高长官,暗示内阁法务大臣依法(所谓“指挥权发动”)叫停特搜部的司法调查,是行政干预司法。

无论是调查方的检察当局,还是被调查方的小泽一郎,现在都拿捍卫日本民主主义制度说事,试图打倒对方。但舆论似乎对小泽越来越不利,越来越多的民众认为小泽理应受到法律追究。甚至有反对党的资深保守政治家公开敦促鸠山、小泽摘掉徽章(日本国会议员进出议会时佩戴的金属徽标,意为让二人辞职),并列举内阁成立4个月来的四大罪状(曰“天皇的政治利用”、“削弱日美同盟”、“外国人参政权”、“通缩的恶性循环”),呼吁为日本的“国益”而“倒阁”。

这是一场真正的政治危机。大佬小泽一郎能否顺利渡过此劫,实现“软着陆”,不仅关系到自身的命运,也关系到“后自民“时代日本政治的走向。

卢雪松:1949~1998:学术自由和中国大学的衰落(第四节)

1949年,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军队武装夺取了中国大陆的政权,宣布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华民国国民政府迁播台湾。中共建政意味着20世纪历史的根本性逆转。以暴力革命为信念与方式的共产主义“革命”党在亚洲最大、历史最悠久的民主共和国取得政权,这是国际共产主义阵营最具有象征意义的胜利。20世纪下半叶自由国家与共产国家的旷日持久的对抗,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以中共建政为前提的。现代意义上的大学制度源自于自由国家及其启蒙传统,而苏联的集权专制与其它共产党国家的阶级专政的体制,其精神源头来自于自由国家内部的反叛者,与大学制度的精神源流根本就是格格不入的东西。因此,在中共建政以后的数十年间,尚未发育完成的中国大学将遭遇何等命运,也就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了。

1.中国大学的衰落

中共建政之后,遭受最大挫折的就是已经略见眉目的宪政共和体制。在蒋介石统治期间,虽然宪政共和体制进展缓慢,阻力强大,但不仅并未彻底废止,甚至还时有微小的进退。1949年之后,毛泽东先用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推行了一套列宁斯大林模式的“无产阶级专政”社会制度,后用二十年时间推行其自创的毛式社会制度(包括最残酷的内战,最狂热的活神崇拜,无止无休的“不断革命”),宪政共和体制荡然无存。由于中国大学的兴起与宪政共和体制的滥觞具有共生关系,在1949年之后的中国,伴随宪政共和体制的崩溃,大学衰落也是料想之中的必然。

1949年,中共试图以“新政协”的《共同纲领》来实现宪政共和体制的心理延续。至1957年“反右”运动前,宪政共和体制实际已经彻底被废止,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大学仍是现代意义上的大学,它必然成为与反宪政的政权格格不入的异己性存在。大学不是“太学”,不是权力的婢女,大学与政权之间的这种紧张是必然的。但是在短期内,大学很难立即取得胜利,因为倘若没有成熟的社会生态的保护,学术真理面对武装到牙齿的世俗权力,在现实层面总是迅即败下阵来。随后就将是权力直接进入大学,改造大学,进入“学”将不“学”的野蛮状态。在20世纪下半叶的中国大学内部所发生的就是如此。

1.1斗争形态:中国大学在1949~1978

中共执政以来,连番政治运动的残酷整肃和激烈“斗争”,不断抑制知识分子独立思考和研究的空间。1951年的“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俗称“洗澡运动”,依据被“斗争”程度分为“小盆”、“中盆”、“大盆”,该运动成为高校教师群体整体走向俯首低眉的重要转折点。清华大学教授金岳霖、潘光旦在该运动中检查了12次才过关;冯友兰几次检讨都不获通过,最后只好说了违心话,才勉强获得通过;燕京大学哲学系主任张东荪教授在历史、哲学、国文、心理四系联合师生大会上检讨两次,在全校师生大会上检讨一次,并受到全校师生员工大会的批判……季羡林先生在《我的心是一面镜子》中说:

在中盆里,水也是够热的。大家发言异常热烈;有的出於真心实意,有的也不见得。我生平破天荒第一次经过这个阵势。句句话都像利箭一样,射向我的灵魂。但是,因为我仿佛变成一个基督徒,怀著满腔虔诚的”原罪”感,好像话越是激烈,我越感到舒服,我舒服得浑身流汗,仿佛洗的是土耳其蒸汽浴。大会最后让我通过以后,我感动得真流下了眼泪,感到身轻体健,资产阶级思想仿佛真被廓清。像我这样虔诚的信徒,还有不少。[22]

季羡林先生“破天荒第一次”的感受,也是许多从中华民国时代走过来的大学教师的共同感受。习惯了书生意气、清高傲骨的教授们在“革命”和“斗争”的氛围里心神摇荡,肝胆俱摧。人的自由意志真是脆弱芦苇,而当“大师”都成为“虔诚”或非虔诚的权力信徒,大学又将何存?

除政治运动和阶级斗争对中国大学的连番伤害之外,对于我们理解中国大学这三十年的衰落,有几个关键词是十分必要加以介绍的:

院系调整:

1952年到1953年,是中共当局对高等院校进行“院系调整”的主要年份。1952年秋,中央教育部根据以“培养工业建设人才和师资为重点、发展专门学院、整顿和加强综合大学的方针”为原则,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高等学校的院系调整工作。到1952年底,全国约3/4的院校完成“院系调整”工作,尤以华北、东北、华东等地区为甚。以北京大学为例:1952年6月,北大党政领导开会研究院系调整工作;7月,请苏联专家在全校介绍苏联高校情况与改革经验;8月,讨论人事调整方案,并编制新北大的系、专业及专修科设置;9月,北大从城内沙滩迁往西郊原燕京大学校址;10月4日,院系调整后的新北大在燕园东操场举行开学典礼。[23]

经过调整,私立高校不复存在,工科院校得到发展,综合大学遭到整顿,高等院校的院系设置完全服从国家建设需要,高等教育的唯一合法功能就是服务于政治、服务于工农兵、服务于社会主义。“院系调整”后的高校模式是苏联模式与延安(抗日军政大学)模式的混合。“破”字当头、“兴无灭资”的社会主义教育思想是“院系调整”的指导思想。在高校内部的学科专业设置与分布的调整中,人文社会科学由于其“资产阶级性质”而遭到否定。社会学、政治学、人类学、心理学等学科被取消。

1953年成立了高等教育部,中央有关文件认为“高等学校教师的思想改造学习今年暑假前即可告一段落,院系调整工作在今年暑假亦可大部完成,各类高等学校的任务和培养人材的目标均较以前明确,统一招生与统一分配毕业生的制度已经确立,这些条件将便于中央高等教育部及其他部门进一步加强直接和具体的管理。”中央高等教育部将对“全国高等学校的方针政策、建设计划(包括学校的设立或变更、院系和专业设置、招生任务、基本建设和财务计划等)、重要的规程制度(如财务制度、人事制度)、教学计划、教学大纲、教材编审、生产实习等事项,进一步统一掌握起来。凡高等教育部关于上述事项的规定、指示或命令,全国高等学校均应执行。如有必须变通办理时,须经中央高等教育部或由中央高等教育部转报政务院批准。”这意味着高等院校的教学自主权完全丧失。

批判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

1966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爆发。在全国第一张大字报的煽动下,从北京各高校开始,一大批著名学者专家被打成反动权威,惨遭批斗与迫害。1966年6月18日,北京大学的40多位“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被拉上“斗鬼台”,戴高帽,游街,搞喷气式。北大有69人脸上被涂墨汁,身上被贴上大字报,被罚跪、游街、揪头发、撕衣服、拳打脚踢。当天还发生多起污辱妇女的事件。季羡林先生在《牛棚杂忆》中描写了当天的场景:

到了六月十八日,不知道是哪一位“天才”忽发奇想,要在这一天大规模地“斗鬼”。地址选在学生宿舍二十九楼东侧一个颇高的台阶上。这一天我没有敢去参观。因为我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我这样一座泥菩萨最好是少出头露面,把尾巴夹紧一点。我坐在家中,听到南边人声鼎沸,口号震天。后来听人说,截至到那时被揪出来的“鬼”,要一一斗上一遍,扬人民之雄风,振革命之天声。每一个“鬼”被押上高台,喊上一阵口号,然后一脚把“鬼”踹下台去。“鬼”们被摔得晕头转向,从地上泥土中爬起来,一瘸一拐,逃回家去。连六七十岁的老教授和躺在床上的病人,只要被戴上“鬼”的帽子,也毫无例外地被拖去批斗。他们无法走路,就用抬筐抬去,躺在“斗鬼”台上,挨上一顿臭骂,临了也是一脚踹下高台,再用抬筐抬回家去。听说那一夜,整个燕园里到处打人,到处骂人,称别人为牛鬼蛇神的真正的牛鬼蛇神疯狂肆虐,灭绝人性。从此以后,每年到了六月十八日,必然要“斗鬼”。[24]

被定性的“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惨遭揪斗后,和其他黑五类分子一起被关押在“牛棚”中,以接受监督集中劳动改造的方式遭受折磨。被迫呆在这一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黑牢里,被称为“蹲牛棚”。

在当时的运动中,教师遭到迫害,都是首先被戴上一顶政治“帽子”,类似于《红字》中的红A,在社会体系中被恶意区隔,然后就是无休止的精神羞辱和肉体惩罚。季羡林先生在《牛棚杂忆》中讲述了自己对这顶最可怕的“帽子”的推测:

什么叫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呢?不管我的学问怎样,反正我是一级教授,中国科学院的学部委员,权威二字要推也是推不掉的。我是不是资产阶级呢?资产阶级的核心是个人主义。我学习了将近二十年的政治,这一点深信不疑。我有个人考虑,而且还不老少。这当然就是资产阶级思想。我有这样的思想,当然就是资产阶级。资产阶级就反动。再加上学术权威,我不是反动的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又是什么呢?几个因素一拼凑,一个活脱脱的反动权威的形象就树立了起来。不给我戴这顶帽子,我反而会觉得不公平,不舒服。我是心悦诚服,“天王圣明,臣罪当死。”

这段文字真实地记录了大学教师在“批判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的运动中惶恐与痛苦的心情。但是当时季羡林得到的政治帽子是“修正主义”。1967年冬,他终于未逃过厄运,以“反革命分子”名义被揪斗,并被关进了“牛棚”。对于“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而言,既无言论自由,又无身体自由。这是一段令人窒息和愤怒的痛史,至今仍未得到充分的整理与反思。

开门办学与学工学农:

“开门办学”,是指学生走出校门,进行学工、学农劳动,接受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再教育。其依据来自毛泽东1966年的“五七指示”。“指示”中说:“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毛泽东的指示就是“文革”中的办学方针。其实1949年之后,类似的指示还有很多。例如:1958年毛泽东提出:“农业大学办在城里不是见鬼吗?农业大学要统统搬到农村去。”[25]后来还提出了打破“教师、书本、课堂”的“三中心”的观点。1968年7月21日,其《指示》提出:“大学还是要办的,我这里主要说的是理工科大学还要办,但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走上海机床厂从工人中培养技术人员的道路。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选拔学生,到学校学习几年,再回到生产实践中去。”这些教育思想直接违背高等教育的基本规律,政治权力粗暴干涉大学教育,违背文明社会的生态规则,践踏了中国高等教育百年来逐渐走向学术自治的初步成果,使其“教育革命”构想在源头上就缺乏合法性的支撑。

“文革”期间大学“开门办学”的具体方案包括:将大学学制缩短为三年;简化教育内容,教育“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以政治教育和实用知识技能为主;打击和降低高校教师的地位作用,批判师道尊严;将农业院校等下放到农村,医药院校面向农村培养实用的“赤脚医生”;推广上海机床厂“七·二一工人大学”的经验,各地厂矿企业、机关、医院、农村纷纷开办“七·二一大学”,不要学历,不注重基础课,在劳动现场学习,强调“学以致用”;取消高考制度,反对用“教育质量”和分数标准把工农子弟关在门外,否定智力主义取向;高校实行免试推荐入学,只招收那些政治上过硬、有实践经验的工农兵学员。……这一方案具有强烈的“反智主义”特征,不仅使文明累积迅速丧失,使整个社会粗鄙化,而且使“实用知识技能”的学习也陷入低教育水平和低智力含量的恶性循环,极大阻遏和伤害了国家科学技术水平的发展。

在“文革”中,高校坚持“开门办学”方针,学工、学农也就成为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必须经历的生活方式。最著名的学农人物张铁生(1950~),1968年中学毕业后下乡插队,曾任兴城县白塔公社枣山大队第四生产队队长。1973年参加全国高等学校招生考试时,因解答不了试题而在空白试卷的背面写了一封“信”,被树为“反潮流”的“英雄”。他在信中说:“对于我这个城市长大的孩子几年来真是锻炼极大,尤其是思想感情上和世界观的改造方面,可以说是一个飞跃。在这里,我没有按要求和制度答卷(算不得什么基础知识和能力),我感觉并非可耻。”《人民日报》编者按语认为:“这封信提出了教育战线上两条路线、两种思想斗争的一个重要问题,确实发人深思。”1973年,张铁生顺利地被铁岭农学院畜牧兽医系录取。1975年任中共铁岭农学院核心小组副组长、院党委副书记。同年成为全国人大常委。这就是那个荒谬年代里透过走学农道路、“改造世界观”而“白卷中状元”、“暮登天子堂”的真实事例。

1.2宽松形态:中国大学在1978~1989

1976年毛泽东逝世。1978年邓小平的领导核心正式被确立。当局以“真理标准”的讨论引出“思想解放”的议题,为推行经济领域的“改革开放”制造氛围。经过长期压抑而陷入委顿的社会气氛很快被活化,人们发现他们获得了用自己的努力寻求幸福生活的可能性。高等院校恢复高考制度,与前三十年相比,高等院校获得了部分极为有限的招生自主权和教学自主权。在“文革”中含冤而死的大学教师在胡耀邦主持的“平反”运动中陆续恢复了名誉,那些受到冲击和迫害而仍幸存的大学教师得以回到讲台。经历了三十年连续不断的“阶级斗争”的大学教师们最直观的感觉就是,研究和教学的基本秩序得以恢复,在政治生活中也有了较前三十年宽松和开明得多的一些新鲜空气。崔卫平教授在《经验的年代》一文中这样表述那个年代:

你能感受周围的气氛,一切都在张开嘴巴大口呼吸,一切都在重新开始。每天听到的消息总是令人振奋的,每个月出版的期刊都会有”爆炸性”的内容出现,阅读是当时一件十分紧张热烈的事情,伴随着痛苦也伴随着希望。[26]

“痛苦”与“希望”的交织,是对一个仓促开始的转型年代的最精彩和最具有概括力的形容。西风东渐,中国人再次有机会比较全面地接触西方自由社会的文明、体制与思想,在高校中,有关西方学术思想的讨论和研究也迅速热烈起来,人们是那样满怀理想主义激情地为苦难深重的祖国寻找出路,难免粗糙,但满怀真诚。八十年代的校园文化,大学教师们对学术真理的求索,对中国现实的反省,感染了整整一代年轻而执着的读书人。八十年代中后期,小规模的学潮不断,大学师生们感到这个社会不能再如以往那样驯顺而沉默,必须学会抗议,学会表达不同的声音,学会在自组织的艰难中重建民间社会,使社会而非政府成为国家的真正主体。

但是,执政党三十年对民族文化和民国传统的残酷摧毁,使得包括大学师生在内的整个民族成为文明断裂的恶果的承受者。由于传统的血脉中绝,剧烈的社会转型失去了基本的文明准备,重建经济市场的过程必然是野蛮的和独断的。由于政治体制改革的缺位,经济的发展必然是由权力所垄断的,没有公正与监督,只有无度的掠夺和民怨的累积。由于三十年残忍的斗争摧毁了古老人性的基本防护,在“革命”文化中成长起来的人们必然难免精神的空洞、混乱甚至悖错。在实利主义的社会价值与理想主义的大学价值的抗衡中,后者注定是脆弱的。在这有限的宽松气氛中蕴藏着强烈的悲剧性。

1.3紧张形态:中国大学在1989~1998

1989年4月中旬,以胡耀邦逝世为契机,在中国大地上发生了一场壮烈的民主化运动。大学教师群体在东欧民主化运动的启示下,积极联络,发表演讲、谈话,组织座谈、研讨,试图鼓动风潮,唤醒人心,促成社会的和平演进。北京的高校师生和市民开始走上街头,和平的示威请愿,表达对整治腐败、革新政治、新闻透明、平等对话的基本诉求。5月20日,二十余万军队进入北京市区,激起北京百万市民的强烈抗议。

6月3日夜到6月4日凌晨前,军队强行清场,在天安门广场和周边地带,死伤平民和学生至少3000余人。[27]在这最恐怖的一日之后,同情学生的中共总书记赵紫阳失去人身自由,来自上海的江泽民接任总书记。

1989年秋天开始的新的社会时期,在经济成长和物质消费的文明幻象之下,政治价值的倒退是无法估量的。江泽民当局坚持铁血的镇压政策,脆弱的社会活力被强权瞬间击碎。江泽民当局以对六四学潮的报复性态度对大学进行严厉控制。这种控制直接体现在其人事安排上,在大学内部,不仅政工干部结束了八十年代的边缘化状态,成为当局控制高校师生思想、身体和生活的生力军,而且一些积极贴近组织的学生在收集师生思想动态等方面也承担了重要的特别任务。

1990年5月3日下午,江泽民代表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在首都青年纪念“五四”报告会上,作了题为《爱国主义和我国知识份子的使命》的长篇讲话。所谓“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成为其为大学树立的新的精神基础。实际上这只是一种预设假想敌的受虐妄想主义,它只是对毛泽东的“敌我”斗争逻辑的低水平重复,它之所以被确立,只是转换注意力的驭民洗脑之术而已。江告诫说:“国外敌对势力对我们搞破坏、搞颠覆的图谋是不会改变的。国内反共反人民的势力也会与国外敌对势力相勾结,进行捣乱。大学是他们捣乱的重点之一。同学们要认识和警惕这一点。既然斗争不可避免,我们只有迎接斗争。参加这种斗争也是一种锻练和考验,可以增长才干,提高识别能力。”[28]1998年5月4日,江泽民在庆祝北京大学建校一百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把北大精神和五四精神改造为爱国主义精神。江泽民始终试图将国家、政府、政党三位一体的所谓“爱国主义”不断确立和巩固,使其成为大学师生头脑中牢不可破的新意识形态。

这一阶段,当局对信奉自由思想理念的大学教师的打击和迫害从未停止。据初步分析,江泽民当局对坚守学术自由理念的大学教师的迫害可区分为如下三种层次:

投入监狱:

有一些直接参与1989年的民主化运动和后续纪念活动的大学教师被当局直接操控的法庭强加各种罪名,投入监狱。例如北京语言学院讲师胡石根(1954~),1991年与他人共同创立“中国自由民主党”、“中国自由工会筹备委员会”,还参加了“中华进步同盟”。1992年5月27日,胡石根被捕,同年9月27日被正式逮捕,1994年12月16日,胡石根被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以犯“组织、领导反革命集团罪”,判处有期徒刑13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犯“反革命宣传煽动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20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胡石根不服判决,向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1995年6月14日,高院驳回其上诉,维持原判。再如北京大学法律系讲师王天成(1964~),1992年10月30日,因参加“中国自由民主党”而被捕,同年12月14日被正式逮捕。1994年12月16日,王天成被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以犯“积极参加反革命集团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剥夺政治权利1年,犯“反革命宣传煽动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剥夺政治权利1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5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在胡石根案与王天成案中,“反革命宣传煽动”都是直接与学术自由原则相抵牾的。“反革命”是思想和立场的自由,“宣传煽动”是表达和传播的自由。胡石根和王天成都没有煽动他人使用暴力的行为,因此强加给他们的罪名是完全伤害法律尊严和违背宪政精神的。

另一些大学教师因为同样的原因而被投入监狱,时间长短不等,但是连审判都未进行,即便在程序上都是完全非法的。例如北京师范大学讲师刘晓波博士(1959~),1989年4月26日,正在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访学的刘晓波回国,同年6月6日,刘晓波被捕,被关押在秦城监狱近20个月,1991年1月获释。1995年5月,刘晓波被监视居住8个月。1996年10月8日,刘晓波被捕,未经审判被判处劳动教养3年。再如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副教授丁子霖(1936~),由于儿子蒋捷连在“六四”镇压中遇难,丁子霖自1991年开始寻访死难者家属,收集和整理“六四”死者和伤者的资料,披露死难者的情况,并接受和转交海内外各界给予难属的人道帮助捐款。1995年8月18日丁子霖夫妇在江苏无锡老家被非法关押,直到10月初才获释。又如福建中医学院副研究员林信舒,1989年因支持学生运动被拘留1年。由于多次发起全国性连署公开信的活动,林信舒数次被传讯。1998年8月21日,林信舒发表一封题为“没有民主,中国必亡”的致国家主席江泽民的公开信,其后两个星期内林信舒被传讯12次,并被实行监视居住。由于没有一天3次到居住地派出所报到,林信舒被以违反治安管理条例规定为由,1998年9月23起被拘留了7天。

负罪流放:

个别直接参与1989年的民主化运动和后续纪念活动的大学教师被以系狱相威胁,最后流放异地。目前已知的此类案例有一例,即北京大学法律系教师、诉讼法教研室主任袁红兵(1953~)。袁于1994年3月2日被秘密逮捕,遭到审讯。他被强加的罪名是“企图颠覆社会主义制度”,具体罪行有:在“六四”期间,发起组建“北京大学教师后援团”,发起召开全校教工大会、全校党员大会,并撰写《致中国共产党所有基层支部的公开信》;1990年出版《荒原风》,系统否定官方哲学辩证唯物主义,并以该书中的“余韵”一篇,为“六四暴乱”唱挽歌;1992年“非法”主编、出版《历史的潮流》,企图以此书分裂共产党中央;1992年向北京市法院提起诉讼,指控中国人民大学党委和国家新闻出版署查禁《历史的潮流》为非法;1992年6月14日发起召开,并主持有百名持不同政见知识份子参加的“奥林匹克饭店会议”,使“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再度泛滥;1992年11月发起召开由国家官员和自由知识份子参加的“大钟寺饭店聚餐会”,企图为“六四”事件翻案;1993年秋,为抗议北京大学校长吴树青以政治压抑学术自由,进行个人静坐示威;撰写了作为民主运动理论纲领的著作《民主与共和》;为发起“中国文化复兴运动”,撰写了揭露共产党在文化大革命中对内蒙古人民犯下的种族灭绝罪行的反动小说《自由在落日中》和哲学著作《刻在落日上的箴言》……等。当局以“永远不能回到北京,必须终生留在贵州”为条件将其释放。此后袁红兵长期在贵州师范大学任教。

在此案例当中,大学教师的创作自由遭到剥夺,出版自由遭到剥夺,争取法律救济的公平诉讼权利也遭到剥夺,甚至连抗议学校当局压抑学术自由也被视为非法。

职业迫害:

大量坚持自由理念的大学教师在这段时间内被剥夺讲课权,甚至被强制退休或者直接开除公职。例如丁子霖,1995年因参加由45名科学家和学者联合提交给江泽民和乔石呼吁宽容的签名信活动,以及发表27名死难者家属致全国人大要求平反“六四”、公正对待“六四”中的受害者及家属的公开信,被强令提前退休。再如林信舒,于1993年因发起对日索赔运动而被开除公职。又如南京邮电学院马列主义教研室哲学教师樊百华(1955~),1989年由于参加民主运动而被剥夺讲课权。1993年院方实行聘用制,成为待聘人员。国安局人员直接插手,骚扰樊百华谋职。1994年底,樊百华强烈要求学院安排工作,终于被安排到图书馆。

经历职业迫害而仍能坚持原来的人生信念的大学教师毕竟是少数,大部分遭遇职业迫害的大学教师在1993年之后选择放弃,至少是形式上向执政党靠拢,以图重新获得授课权。这种分化也为1999年开始的新一轮对学术自由的伤害埋下了伏笔。

2.学术自由的理论与实践

在1949年以后,随着宪政共和体制的丧失,在“肃反”运动、反胡风运动、批胡适俞平伯运动的威力之下,知识分子已经被丧失生命、身陷囹圄和“人民暴政”等更严酷的威胁所震慑,对于学术自由理念的坚持在整体上已经失去可能。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当局以“阳谋”的策略鼓励知识分子“向党交心”,“给党提意见”,“帮党整风”。在1957年6月初的四川省文联“鸣放”会上,西南民族学院何剑薰教授为诗人流沙河的《草木篇》遭到批判而感到不平。他说:

我认为,《草木篇》反映了一部份知识分子在历史运动、尤其是肃反运动以后的痛苦、失望和一定程度的恐怖的情绪。《草木篇》所反映的那种现实是存在的。尤其在肃反运动以后,一部分知识分子,是怀着一定的痛苦、失望甚至恐怖的情绪的。[29]

这段话是对当时知识分子内心感受的真实写照。此后直到十年“文革”,知识分子沉沦下僚,大学“开门办学”,更无任何守护学术自由理念的制度基础与文化土壤可言了。

接下来值得注意的就是一些在大学衰落时代继续默默坚守自由底线的个人,在他们的立身处世的艰难实践中所展现出来的自由心态。例如史家陈寅恪(1890~1969),于1949年以后担任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1953年,陈寅恪收到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和副院长李四光的两封邀其北上任职的信函郭、李邀请陈寅恪担任即将成立的中古史研究所所长。这时,陈寅恪却开出了担任中古史研究所所长的两个条件,具体内容请见其《对科学院的答复》:

我的思想,我的主张完全见于我所写的王国维纪念碑中。王国维死后,学生刘节等请我撰文纪念。当时正值国民党统一时,立碑时间有年月可查。在当时,清华校长是罗家伦,是二陈(CC)派去的,众所周知。我当时是清华研究院导师,认为王国维是近世学术界最主要的人物,故撰文来昭示天下后世研究学问的人。特别是研究史学的人。我认为研究学术,最主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精神。所以我说“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俗谛”在当时即指三民主义而言。必须脱掉“俗谛之桎梏”,真理才能发挥,受“俗谛之桎梏”,没有自由思想,没有独立精神,即不能发扬真理,即不能发扬真理,即不能研究学术。学说有无错误,这是可以商量的,我对于王国维即是如此。王国维的学说中,也有错的,如关于蒙古史的一些问题,我认为就可以商量。我的学说也有错误,也可以商量,个人之间的争吵,不必芥蒂。我、你都应该如此。我写王国维诗,中间骂了梁任公,给梁任公看,梁任公只笑了笑,不以为芥蒂。我对胡适也骂过。但对于独立精神,自由思想,我认为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说“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日久,共三光而永光”。我认为王国维之死,不关与罗振玉之恩怨,不关满清之灭亡,其一死乃以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是必须争的,且须以生死力争。正如词文所示,“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斯古今仁贤所同殉之精义,其岂庸鄙之敢望”。一切都是小事,唯此是大事。碑文中所持之宗旨,至今并未改易。

我决不反对现在政权,在宣统三年时就在瑞士读过资本论原文。但我认为不能先存马列主义的见解,再研究学术。我要请的人,要带的徒弟都要有自由思想、独立精神。不是这样,即不是我的学生。……

因此,我提出第一条:“允许中古史研究所不宗奉马列主义,并不学习政治”。其意就在不要有桎梏,不要先有马列主义的见解再研究学术,也不要学政治。不止我一个人要如此,我要全部的人都如此。我从来不谈政治,与政治决无连涉,和任何党派没有关系。怎样调查也只是这样。

因此我又提出第二条:“请毛公或刘公给一允许证明书,以作挡箭牌。”其意是毛公是政治上的最高当局,刘少奇是党的最高负责人。我认为最高当局也应和我有同样的看法,应从我说。否则,就谈不到学术研究。

至如实际情形,则一动不如一静,我提出的条件,科学院接受也不好,不接受也不好。两难。我在广州很安静,做我的研究工作,无此两难。去北京则有此两难。动也有困难。我自己身体不好,患高血压,太太又病,心脏扩大,昨天还吐血。[30]

由于陈寅恪那令世人难以企及的孤傲和尊严,他注定成为专制权力嫉恨的对象。陈寅恪晚年处境悲惨,文革中的中山大学革命委员会在一份文件中这样提到陈寅恪:

历史系陈寅恪,一级教授,反动史学祖师爷之一,以研究唐代史出名,今年七十九岁。本人是前清的探花,曾到日、美、德、英四国留学,是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混血儿……在“文化大革命”中,革命群众把他揪了出来,他一直态度恶劣,广大革命群众确实对他愤恨之极,鉴于他已七十九岁,双目失明,终日卧床不起,决定把他养起来,作为反面教员,继续批判他的反动言行。

字里行间透露的恶毒和残暴为那个疯狂和罪恶的年代做了生动的注脚。

这一期间令人尊敬的教授还有北大校长马寅初(1882~1982)。在1955年7月一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的浙江组,马寅初先生做了书面发言:《控制人口与科学研究》,但迅即遭到多数代表的批判。“苏联没谈,我们也不能谈”,“在社会主义国家是没有人口问题的”……[31]但马寅初不为所动。“我认为我的意见和主张是正确的,并不因为大家反对,我就改变自己的观点和主张。”从1958年到1960年,批判马寅初的文章和大字报铺天盖地,颇有黑云压城之势。马寅初撰写答辩文章《我的哲学思想和经济理论》,刊于《新建设》1959年11期。文中有这样一段著名的话:

挑战是很合理的,我当敬谨拜受。我虽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敌众,自当单身匹马,出来应战,直至战死为止,绝不向专以力压服不以理说服的那种批判者们投降。……学术问题贵乎争辩,愈辨愈明,不宜一遇袭击,就抱“明哲保身,退避三舍”的念头。相反,应知难而进,决不应向困难低头。我认为在研究工作中事前要有准备,没有把握,不要乱写文章。既写之后,要勇于更正错误,但要坚持真理,即于个人私利甚至于自己宝贵的生命,有所不利,亦应担当一切后果。……因为我对我的理论有相当的把握,不能不坚持,学术的尊严不能不维护,只能拒绝检讨。[32]

这段话可以作为后来者在学术道德与学术勇气方面的指针而受到永久传诵。康生指示:“马寅初最近很猖狂,给《新建设》杂志写了一篇《重申我的请求》的文章。他的问题已经不是学术问题,而是藉学术为名搞右派进攻,要贴大字报把他拖住,不让他外出视察。”于是批判运动又进入一个新的高潮。在世俗权力的肆虐之下,马寅初正面提出“学术的尊严”,具有难以估量的精神意义。

文革中,一些学者迫于暴政的高压,被迫违心地参与“批林批孔”运动,发表与自己长期形成的学术观点截然相反的媚世之论。但是,秉持学术良知立身处世的学者仍然是有的。譬如著名的文史学者、西南师范学院中文系的吴宓教授(1894~1978)。吴宓说:“宓不像×××那样,当趋时派。全盘否定孔子,……宓极不赞成。”又说:“没有孔子,中国还在混沌之中。”他还对朋友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已下定决心:为中华文化殉难,为中华传统道德殉难。……此决非一时意气用事。实乃深思孰虑,理智之决定。眼见得中华五千年文化毁于一旦,我辈焉能晡其槽而啜其醨?!……孔子乃中华文化之重要象征,为我中华五千年来少有之教育家、思想家,而其最重要者,乃为我中华民族高尚道德之一代宗师。践踏孔子即是践踏中华五千年文化,践踏中华之民族道德传统。我吴陀曼必须挺身而出,舍生以殉;庶几中华文化、道德之传统不绝如缕,千秋万世得知。瓦缶雷鸣,黄种犹存;乱草丛生而芝兰犹在也。……”作为学衡派的代表人物,这些观点是吴宓教授的一贯主张。暴政的高压并未动摇吴宓坚持真理的决心。在批林批孔运动中,吴宓一直采取消极抵抗的策略,开始是称病不参加学习。病假无法再请了,到会学习时也很少发言。不得不发言时,则只批林不批孔。当时,西南师范学院一位领导曾为此找吴宓谈心,他却坦率地表明了自己反对批孔的坚定态度。那位领导说服不了吴宓,便问:“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在抵触毛主席亲自领导的全国性运动?”吴宓答曰:“当然知道。”那位领导威胁道:“那你就应该明白,这就是现行反革命,是要受到严惩的呀!”吴宓缓慢、沉重地答道:“为了维护我的正确认识,为了中华文化与道德传统,宓准备领受任何不测之祸。宁肯杀头,决不批孔。虽死犹生,含笑九泉。”那位领导颇受震动,沉默良久,说:“看来你的神志不太清醒。大概年纪太大,有什么毛病。你暂时请假,在家休息,建议你不要向同志们高谈阔论。今天,我们只是私人交谈。……”

据一位西南师范学院的教师回忆,“文革”后期,在一次交谈中,吴宓说,“批林可以,批孔则断然不行。道理很简单,一是林彪非君子,小人而已,不可与孔子同日而语,……把林彪与孔子相提并论,是对孔子的莫大侮辱,绝对不可以。孔子乃中国文化的根基,国人万世之仪型师表,举世同尊之文化伟人,其道德智慧,高伟卓绝,千古而今,无人可与伦比。如今肆意攻诋毁侮,无异于斩杀中国文化之根基,取消国人立言行事之标准,根本否认道德之存在,如此下去,世不讲仪型廉耻,人兽无分。文明社会何以为继?!”[33]

在黑暗年代,陈寅恪、马寅初、吴宓等大学教授捍卫学术自由的勇敢行为,以其全幅生命证明了思想学术那永难磨灭的自由本性。在20世纪的思想学术史上,他们是漫长暗夜中的星座,坚持放射岀慰藉心灵的美丽微光。

注释:

[1]参见马凤岐:《自由与教育》,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162页。

[2]参见马凤岐:《自由与教育》,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161页。

[3]周志宏:《学术自由与大学法》,台北蔚理法律出版社1989年版,76~77页。

[4]周志宏:《学术自由与大学法》,台北蔚理法律出版社1989年版,79~80页。

[5]许章润:《法学教育、大学精神与学术的人道意义》,《科学时报?大学周刊》2007年4月17日。

[6][意]萨托利:《“宪政”疏议》,晓龙译,《公共论丛:市场逻辑与国家观念》,三联书店1995年版。

[7]参见王哲:《西方政治法律学说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525页。

[8]转引自[俄]尤里·谢尔巴特赫:《欺诈术与欺诈心理》251页。

[9]《列宁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85页。

[10][意]安东尼奥·梅内盖蒂:《电影本体心理学:电影和无意识》,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7年版426页。

[11]罗家伦:《逝者如斯集》,传记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57页。

[12]博伊德等:《西方教育史》,人民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330~331页。

[13][美]魏定熙:《北京大学与中国政治文化1898~1920》金安平、张毅译,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3~4页。

[14]邹鲁:《回顾录》,《邹鲁全集》第二册,450页。

[15]胡适:《新文化运动与国民党》,《胡适文集》第五册,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579页。

[16]袁征:《孔子·蔡元培·西南联大》,人民日报出版社2007年版,225页。

[17]胡适:《新文化运动与国民党》,欧阳哲生编《胡适文集》第5册,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579页。

[18]《近代学人轶事》,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

[19]转引自袁征《孔子·蔡元培·西南联大》,312页。

[20]中国民主同盟中央文史资料委员会:《中国民主同盟四十年》,1981年版,4~5页

[21]转引自徐百柯:《民国那些人》,中央编译出版社2007年版,10~11页。

[22]季羡林:《牛棚杂忆手稿本》,中国言实出版社2006年版,卷首18页。

[23]参见陈平原:《1952年,院系调整与北大迁校》,http://www.zjol.com.cn,2003年7月17日。

[24]季羡林:《牛棚杂忆手稿本》,中国言实出版社2006年版,25~26页。

[25]毛泽东:《毛主席论教育革命》,人民出版社1967年版,37页。

[26]曹保印编:《精神历程》当代中国出版社2006年版,40页。

[27]转引自陈永发:《中国共产革命七十年》下册,952页。

[28]《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论青少年和青少年工作》,中国青年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4月版。

[29]叶永烈:《反右派始末》,青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150页。

[30]陆键东:《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三联书店1995年版,111~112页。

[31]彭华:《马寅初的最后三十三年》,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年版,141页。

[32]彭华:《马寅初的最后三十三年》,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年版,182~183页。

[33]参韩星:《反专制:儒家思想的一个重要传统(初稿)》,http://www.confuchina.com/01%20zong%20lun/fanzhuanzhi%203.htm

欧洲八百汉学家与学生致信胡锦涛要求释放刘晓波

刘晓波被判刑引起国际社会广泛抗议

中国有关当局对异议人士刘晓波的宣判在国际上引起了强烈的抗议声浪。刘晓波不但是作家和大学讲师,而且是要求中国实现政治改革和社会改革的零八宪章的起草人之一。去年12月25日刘晓波因所谓的煽动颠覆国家罪被判处11年徒刑。 欧洲800名学者和大学生在一封致中国国家主席和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的一封公开信中要求释放刘晓波。

欧洲汉学学会 (European Association for Chinese Studies)在一封致中国国家主席、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的一封公开信中要求释放刘晓波。欧洲汉学学会由来自36个国家,其中大多数为欧洲国家的800多名学者和大学生组成。这封公开信于上周五在欧洲-中国公民社会论坛网站上发表。信中说,欧洲汉学学会对刘晓波被判刑表示失望和难过。

汉学学会主席施泰戈(Brunhild Staiger)并不认为,中国政府会理会他们发起的这场抗议行动。但是他强调说,举行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表示一个态度,“此次抗议行动的意义就在于,我们要表明,国外的舆论,国外的科学界人士关注这件事。 就是为了表明我们对此事的震惊,表明我们支持一位被无理判处严厉徒刑的同事的立场。”

去年12月25日作家和大学讲师刘晓波因所谓的煽动颠覆国家罪被判处11年徒刑。刘晓波同时是要求中国政府实现政治改革和社会改革的08宪章的起草人之一。两年前零八宪章公开发表。在该宪章被发表前夕刘晓波已经遭到软禁。 迄今在零八宪章上签名的人已有1万多人。

欧洲汉学学会相信,零八宪章的目的并不是要推翻政府。汉学学会主席施泰戈指出:“中国出现了不少批评的声音。 但关键是批评性意见是否是以损害整个社会体制为目的,还是体现了改革的新思维。我们认为零八宪章并不是要破坏社会体制。 ”

公开信中强调,政治和社会改革对于中国实现现代化的目标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如果零八宪章中所讲述的问题和解决方法没有得到讨论,而是被打压,这将长期阻碍中国的健康发展进程。

欧洲学者认为,零八宪章符合政治改革和国家开放的精神。30年前中国在邓小平的领导下开始了现代化改革进程。 而现在应当根据邓小平提出的实事求是观对零八宪章进行研究和讨论。零八宪章所倡导的言论自由权应当得到尊重。

欧洲汉学学会因此呼吁胡锦涛利用他的全部权威,促使刘晓波案得到重审并尽快释放这名异议人士,“现在只能希望这个案子能够重新得到审理了。我们认为判刑11年是完全不合理的。”

迄今中国政府并没有理会外界在刘晓波一案的抗议声浪。 北京政府立场强硬。上周三中国司法部门决定拒绝对异议人士刘晓波的上诉进行庭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