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举办高行健创作思想研讨会

高行健在研讨会上发言

高行健在研讨会上发言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旅法华裔作家高行健在伦敦大学演讲厅说:“我很感动,我以前没有过过生日,现在用讨论会来庆祝我的生日,很感动。”

这是1月4日高行健在他70岁生日那天,在“高行健创作思想研讨会”上对台下三百多听众说的。

高行健告诉我,他感动和高兴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在70岁生日之前,他完成了一生的两大愿望:

一个是了却了在大学时代就渴望拍几部电影的理想;一个是用刚成书的《高行健论戏剧》对自己的戏剧创作作一个理论性总结。

在他70岁生日当天,几位作家朋友为在伦敦举办了两天的“高行健创作思想研讨会”。

在研讨会上发言的作家们在讨论高行健创作思想的同时,也在探讨中国作家和艺术家对人类思想史和世界的未来有什么样的影响。

研讨会上还放映了三部影片《洪荒之后》、《影子》和《八月雪》。其中《影子》在高行健2008年获米兰国际艺术节的“特别致敬奖”时,被颁奖者特别提到“给人深刻印象”。

真诚与纯粹

杨炼在研讨会上发言

杨炼在研讨会上发言

在伦敦的著名华裔诗人杨炼在研讨会上的发言中,用“真诚”和“纯粹”来评价高行健的作品。

杨炼说,高行健的70年,不仅遭遇了中国最动荡的生活,更置身于中国人最混乱的思想中。绵延数千年的中国传统文化在鸦片战争后首次面对真正的外来冲击。

而五四和此后的一次又一次运动,使中国人“沦为二十世纪世界上最极端的自我文化虚无主义者”,也就是“文化自残者”。

杨炼说,高行健在历时几十年的漫长、复杂的创作历程中做到了真诚和纯粹,而且自觉的实践,从而真正成为一个精神上的幸存者。

现居香港的著名文学评论家刘再复委托从瑞典来伦敦参加研讨会的作家陈迈平带给高行健一封祝贺信。

刘再复在信中评价高行健的创作是“扎根中国文化又超越中国文化,追寻的是人类普世价值。”

刘再复把高行健2000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主要作品《灵山》称为:“展示了中国非正统、非官方、鲜为人知的另一脉文化……通过活生生的意象呈现出丰实血肉、生动气息和不朽的活力。”

对于中国政府在高行健获诺贝尔文学奖后的冷淡态度,刘再复说:高行健为中国文化在世界赢得崇高地位立下极大的功劳,中国政府对他的做法是“母亲不认识儿子的悲剧”。

但刘再复相信,中国伟大的文化最终会认识自己的天才的儿子。

先驱者

陈迈平在研讨会上发言

陈迈平在研讨会上发言

前《今天》杂志社社长陈迈平自己在研讨会上的发言,为今天在中国大陆的年轻人不知道诺贝尔文学奖唯一的华人获奖者高行健而感到遗憾。

陈迈平把高行健称为中国文学创作道路上的“先驱者”。他说,高行健的探索和创新打开了一条新的独特的道路。

对于高行健作品因为前卫和抽象而缺少读者,陈迈平在会后接受我的采访时说,真正伟大的作家是在人们读懂了他们的作品之后才产生了读者,人类的精神境界也就因此有了新的提高和拓展。

他还说,诺贝尔文学奖就是给这样的作家的,他们为自己创造出了读者,而这也就是诺奖的意义之一,让那些被人们冷落的优秀作品引起人们的重视。

主持第二天研讨会的台湾女作家、独立中文笔会会长廖天琪在研讨会休息时接受我的采访时说,如果高行健仍然留在中国的话,他不会获诺贝尔奖,不会有今天的成功。

廖天琪说,高行健到国外后有了新的发展空间、新的创作题材、新的艺术表达方式,这是在缺乏言论自由的中国大陆作家可望不可即的。

廖天琪肯定了高行健寻找融合东西方文化、宗教和哲学等的表达上的不断尝试,但她不敢断言这种努力是否会真正成功。

文学的“灵山”

马建在研讨会上发言

马建在研讨会上发言

居住伦敦的著名作家马建是这次高行健创作思想研讨会的组织者,他说,因为高行健离开中国后的22年中没有过一天假期,朋友们把他称为“艺术疯子”。

马建说,高行健在22年中创造了一个新的文学世界,他创作中最强烈的表现是:生命就是要发出个体独特的声音。

马建在研讨会上评价高行健的创作是“用文学意识感染读者,寻找人类生命中最重要的意义。”

他说,人类自古以来都行走在寻找精神家园的路上,其实每个人都在漂泊,都希望取得现实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平衡。

马建认为高行健作品中的人物体现了个体生命的特点,读者可以从那些有各种缺点的主人公们身上发现作为“人”的骄傲。

高行健在小说《灵山》中说自己在寻找灵山,小说结尾时仍然没有找到。但马建说,高行健对每个主人公内心的刻画,完整的建立起一座文学的“灵山”。

高行健在采访时曾对我说:生命是短暂和脆弱的,作为个人的唯一主动能力,就是独立思考和表述,这才是生存的见证。

这也是作家和艺术家的天职和使命。高行健就是在这样不断的身体力行。

高行健接受BBC中文网专访全文

高行健

高行健:中国没变,我也没变。

2010年1月4日是200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法籍华人作家高行健先生70岁生日,也是他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第10个年头。

为此,中文文学界在伦敦大学亚非学院举办一次专题研讨会,重点研讨高行健先生的各种文学艺术作品和思想。

在出席研讨会之前,高行健接受了BBC中文网记者嵇伟的专访。

记者:今天是您的70大寿,先祝您生日快乐,也祝您获诺贝尔文学奖十周年。您的70年岁月我猜也象许多您同代的中国人一样,充满了风风雨雨,在您记忆中最深刻的是什么?

高行健:回顾自己的一生,风风雨雨,太多的经历。一时要说哪个是印象最深刻的,很难说。

我在巴黎呆了22年了,开玩笑说是三生有幸,现在算是第三生了,第一生在中国,第二生在法国,诺贝尔奖获奖以后,我生了一场大病,也可以说是大难不死,又有一生,我自己开玩笑说真是三生有幸。

记者:您是迄今为止唯一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华人,按理中国政府应该以您为骄傲,但事实完全相反。也许您早已加入了法国国籍,可能不重视中国政府对您的态度,但毕竟您生在中国,而且在那里生活了47年,所以您对政府的冷漠有失落感吗?

高行健:也谈不上。其实我在中国遇到很多问题,不是得诺贝尔奖之后的事情,之前我作品在中国就一直是被禁止的,我人还在中国的时候,作品就是被禁止的。几十年如此,中国没变,我也没变,状况就是这样,所以我倒不觉得什么失落不失落。

有个身份认同是个很时髦的题目,大家都在谈,我倒觉得这个题目纯粹是个政治话题,跟文学创作没有关系。

我自己开玩笑说,我现在法国国籍已经十七、八了,时间已经很长了。我不如自认一个世界公民,事实上我的生活也是这样,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世界各地到处都有活动,都有自己创作的活动。至于中国政府怎么看,对我来讲实际上已经不重要了。

记者:您离开中国的时候是当时中国文坛的先锋派作家代表人物,崇拜您的读者非常多。但是我前两个月回中国时,在一个聚会上有朋友说,为什么共产党中国的大学毕业的没有诺贝尔奖获奖者?我立即说,有啊,高行健就是北外毕业的。但在座的十来个人中居然没有一人知道。对于中国大陆的公众和读者的不了解,您是否感到遗憾呢?

高行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既然我的作品在中国是禁止的,甚至我的名字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也是禁止的,包括我朋友送给我的礼物,说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一个有趣的礼物,中国大陆出版的关于一百年诺贝尔奖获奖人的传记和照片,唯独缺了2000年,就是我得奖的那一年,他们把这一年跳过去了,我拿到了那本书,觉得是很有趣的,大家一笑很开心,就是一个玩笑。

其实我觉得一点也不奇怪,没有什么太多可遗憾的,因为读者有很多,世界也很大,据我所知我的东西已经被翻成36种文字了,而且中文的读者也是很容易找到的,台湾、香港、包括在新加坡,凡是有华人的地区,有华人的书店都可以找到。

记者:我知道您一直认为作家卷入政治后会影响作品的质量,但无论一个作家或艺术家怎么保持他自身和政治的距离,他的作品中总是会多多少少折射出政治的影子,所以作家本身和作品这两者与政治的关系有没有矛盾呢?您又是怎么做得呢?

高行健: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有两方面的因素,一个是,是不是作家自认他自己有一个作品,这在20世纪很时髦,受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影响,认为作家就一定要从政,有个政治的介入,有个鲜明的政治态度,以至于作家投入政治,但结果是很悲惨的。

我们回顾20世纪,要不就是作家牺牲自己的创作,变成某种政治的传声筒;要么如果他不赞成当权的、站统治地位的所谓的政治不正确的话,他就被扼杀。我认为作家在20世纪从政的结果对作家讲是一个教训。

那作家是不是有他自己的看法呢?我认为在超越政治视野以外,作家可以有他自己的看法,恰恰作家应该有他独立不羁的看法,当然也包括对政治的看法。但一个作家的文学作品主要是涉及人生和人生存的普遍困境,这些问题都大于许多具体现实的政治。

记者:您原来在中国写的剧作和现在的作品和政治的关系不是很近的,但您在获奖之后的讲话和在六·四之后写的《流亡》都跟政治很近的,不是吗?

高行健:既然作家是一个独立的思想者,他有自己对现实的看法,当然也包括对政治的看法,我并不回避我对政治的看法,这种看法并不是把我纳入到另一种政治中去。

我们大家都知道,政治实际上是一种利益、权利的平衡。如果文学也卷入这种游戏中,文学的价值就丧失了。我认为作家的价值恰恰是人的生存和人的生存环境,如果能做真实的写照,抵御各种各样的政治风潮,而表明人真实生存困境的时候,这样的作品才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记者:中国大陆近年来很时尚的文化潮流之一,是用通俗的、现代的、实用的语言,来诠释孔子、孟子等的学说,这是民间。在政府层面,中国的国际宣传也是用推广儒家学说,比如在世界各地开设孔子学院,来推广中国文化。您对这些怎么看?

高行健:对中国文化,我也有自己的看法,这个看法与这个时期和那个时期的官方文化政策是没有关系的。

我认为一个作家如果有他独立的思考,他对文化、对历史的看法是应该有他自己个人独立不羁的看法,这种看法才是有价值的,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当然我对中国传统文化有自己的看法,我不认为儒家文化是中国文化的最精彩之处。我并不反对儒家,儒家是跟帝王时期,跟漫长的中国封建社会的社会秩序建立的一个伦理体系,它是为这个权力服务的,是为权利服务而建立的一个伦理体系。如果丢开这些看的话,儒家学说只不过是一家学说而已。中国文化其实很丰富,大家都知道,有老子,有庄子。

我特别推崇的,又被中国思想史所忽略的一个人物就是慧能。我认为慧能是一个重要的思想家,恰恰被忽略了,从来没有在中国思想史上提到慧能的名字,只把他最为一个佛教的代表人物,从来没有把他作为一个思想家。我认为慧能的思想对中国文化来讲是一个从先秦以后的一大突破,给中国文化带来新鲜的思想,这些新鲜的思想不是来自孔子,而是来自慧能。

记者:中国文化,尤其是在现代互联网发达之后的中国文化,您认为它会对世界的思想和文化能起什么影响吗?

高行健:互联网是个非常新鲜的现象,近十年来越来越普及。做为文化信息的传播,它当然是非常有用的。但如果说作为艺术家来讲,它不能只满足于互联网这么一种简单的信息传播。这个传播对中国思想开放,接受世界各国新的信息以及相互之间的文化交流和思想交流是有它正面的影响的。

但也应该看到一点,互联网如果用得不好的话,一个是把文化过于通俗化,再一个是我认为在中国文化中现在存在的一个潜在的危机,这个危机就是民族主义。我以为中国知识分子或文化人要警惕的恰恰是这样一种民族主义。

我们不反对中国文化的传统,从传统中找寻更新当今文化创作的机制。我自己就这么做的,我不但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找寻新的机制来更新自己的创作,但也不止满足于中国文化。实际上我对西方文化包括对非洲、南美文化都有很大的兴趣,而我的戏甚至也在南美演出,我自己也很有兴趣吸收不同民族的文化。

如果说当今某些知识分子只强调民族文化,我觉得有点可疑,背后是不是有政治炒作在里面。

记者:你是1987年离开中国的,在海外的这20多年中,你有没有回过中国大陆呢?

高行健:没有回过,甚至也没想到要回去。因为我没有必要回到一个对我的作品和名字都禁止的国家,对我没有什么意义,再说我世界各地的邀请已经多的都无法再接受了。因为你们是中文节目,当然要不断地谈到这个问题。其实在我现实的实际生活和创作中,中国已经是一个过去,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我面临更多新的题目、兴趣和我的创作计划。

记者:今天是您的70生日,现代人70岁还很年轻,尽管如此,许多中国人有叶落归根的情结,您有过有一天年纪真正大了以后要回故乡的念头吗?

高行健:实在讲,确实没有。

很多在海外的华人都有这么一个情结,故乡啊,叶落归根啊,包括很多的知识分子。

我认为在现今这个时代,从经济、政治、文化的传播各个方面讲,全球化已经深刻的影响着这个时代,也包括影响人们的思想。

我认为海外生活的华人,最好在哪里生存就在哪里生根,无处不可以生根。当然和中国文化血缘的联系也不要隔断,因为这是一个丰富的资源。

我从来不反对传统,我认为华人生活在西方世界,或者希望生活在世界各地的华人,既然他生活在那,就在那生根,同时他又带来自己原来生活背景的中国文化传统,如何将两种包括他当地的生活环境,他的处境,他的工作,他的事业结合起来,包括在海外生活的知识分子,我认为如果能够有这样一种心态来看待自己,我想他可以更加的发扬光大,可以做得更好。

胡  平:2009年是中国人权全面恶化的一年

2009年,是中国人权状况全面恶化的一年。

首先,我要再次强调,由于中国的人权状况本来就相当恶劣,因此没有改善就是在恶化。如同坐监狱,刑期长短至关重要,刑期越长就表示惩罚越严重,苦难则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加深和延长。所以俄国流亡诗人布罗茨基要说:“时间只能使邪恶增值。”

中国人权状况的恶化表现在很多方面。这里我只谈言论自由。为什么我这样强调言论自由?因为言论自由是第一人权,是基本人权中最基本的。一个国家要实行言论自由最简单,因为那不是要政府去做什么,而是要政府不去做什么。别人发表了什么不同意见,你政府不去抓不去打压,这就成了。衡量一个国家有没有言论自由也最容易,那就是看在这个国家里,有没有人因为发表言论而遭到政府的打压。一个国家只要有言论自由,那就意味着在这个国家中发生的各种问题,包括在其他的人权问题上遭受侵犯的情况,人们都可公开地讲出来。这就为各种问题的解决提供了最起码的基础。

因此我们可以说,一个国家只要有言论自由,就说明那里的人权状况达到了及格的标准。反过来,如果一个国家连言论自由都没有,那就说明那里的人权根本还不及格。即便政府夸耀它在其他人权问题作出了多么伟大的成就也不足为据。道理很简单,在没有言论自由的前提下,你怎么能确信那些伟大成就是真实的呢?你怎么能肯定在那些伟大成就的背后没隐藏着严重的罪恶呢?

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考察中国的言论自由现状:一是考察媒体的状况,一是考察以言治罪的案例。在中国,所有的媒体都控制在政府手里,这本身就表明中国没有言论自由。互联网的发明打破了政府的垄断,所以我们把考察的重点放在互联网上。在过去的一年里,政府加强了对网络的控制,除了强化金盾工程对网络的封锁屏蔽之外,还有大量的网站和博客被关闭,其中包括一些学术性网站,一些学者的个人网站也被关闭。由于这些网站的作者们,大多数还想在国内保留一定的公开发言的空间,所以在受到打压后一般都没有声张,故而外界也常常不知晓或不注意。当局打压言论自由的另一种做法是直接动用暴力,以言论治罪,包括以“请吃茶”的名义对很多敢言之士威胁警告。刘晓波被重判11年就是以言治罪的一个极其恶劣的例证。

共产专制最令人厌恶之处在于,它不但压制民意,而且还伪造民意。它总是对外宣传说它得到了广大人民的支持拥护。眼下正好有一个例子足以戳穿这套谎言。今年1月18日,中国的一家门户网站“网易”登出报道:全国政协主席“贾庆林撰文要求筑牢抵御西方多党制的防线”,很快就引来大量跟帖。意味深长的是,网易在这篇报道下面注明:评论共6304条,显示264条。这就暗示读者,有6304-264=6040条跟帖被删掉。不消说,被删掉的一定是唱反调的。这等于是告诉读者,在网民中,支持贾庆林讲话的还不到5%。而就在这可怜的不到5%的支持意见中,大部分实际上是在说反话,例如:“贾主席永远健康!坚决拥护共产党!!!! 拯救西方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北非人民来电,拥护贾主席发言……!”“坚决拥护廉洁民主的共产党,打到一切贪污腐败分子,坚决革命到底!”等等。一位朋友赶快把这个发现告诉我,并发来链接(http://comment.news.163.com/news_guonei5_bbs/4VTCUN2V0001124J.html)。可惜的是,这位朋友没有截屏。没过多久,网易就把跟帖的情况篡改了,去掉了评论共多少多少条,只留下显示多少多少条。这样,读者就再也看不出民意的真正取向了。

在今年9月的法兰克福书展上,中国官方代表团的丑恶表演激起公愤。面对国际舆论的强烈指责,中国代表团团长、前驻德大使梅兆荣忍不住高声叫道:“我们不是来听你们上民主课的,那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梅兆荣这句话告诉我们,那种以为经济发展必然导致政治开放的观点是错误的。相反,我们看到的是,伴随着经济实力的增长,中共当局对正义和民主更加蔑视,在压制人民的基本人权时更加蛮横,更加肆无忌惮。这样一种专制强权的崛起必然会对整个世界的自由与和平构成严重的 威胁。

未来的十年,对于中国是至关重要的,对于世界也是至关重要的。除非我们从现在起就正视这一挑战,并及时地行动起来,大力推动中国的民主转型,否则不但是中国自己,还有整个世界,都将遭遇巨大的灾难。

陈子明:独立政治反对派的正义道路——我与王军涛

2008年,是王军涛“五十而知天命”之年,也是我和他相识相交的第30年。我们在这30年中,既有风云际会,又有跌宕坎坷,还有生死与共。从1991年在北京市第二监狱分手后,光阴已经过去了17年,回忆往事,倍觉想念。写下我们共同经历过的一些事情,作为给军涛的一份生日礼物。

第一,四五运动的战友和兄弟

我和军涛本来是相差甚远的两种人,如果没有1976年的四五运动,我们大概是不会成为战友、同道和兄弟的。

虽然我和军涛都是“50后”,但我出生在1950年代初,他出生在1950年代末,如果不是“十年文革”,我们或许就不会被归入同一代人。譬如说同为“20后”,头上的人可以是“三八式干部”,尾上的人可能就赶不上抗日战争了。再譬如说同为“70后”,头上的人或许会有浓厚的“89情结”,尾上的人也许就不知六四为何物了。

我是南人,籍贯浙江;军涛是北人,籍贯山东。我是知识分子的后代,祖、父两代都是电机工程师;军涛是军人子弟,父亲是军队的高干。如果按照正常年代的逻辑,我们很可能走上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是四五运动的历史洪流,把我们汇聚到一起。

四五运动,是中国20世纪史上罕见的一次“对内的国民运动”(梁启超语),是继五四运动之后再一次扭转中国现代化方向的国民运动。在它之前,五四运动、五卅运动、一二九运动都是“对外的国民运动”;1949年以后毛泽东发动的历次“群众运动”,实质上都是“运动群众”,和“国民运动”完全是两码事。在它之后,自发的“国民运动”也曾多次发生,但只有“八九民运”继承了它的衣钵,是一次“对内的国民运动”。四五运动之所以伟大,之所以能够扭转乾坤,因为它是多种政治力量的“矢量和”(王力雄语),是积聚了10年的各种政治能量的总爆发。

我在《历史大视野中的四五运动》(载陈子明等着《四五运动:中国二十世纪的转折点——30年后的回忆与思考》,香港:博智出版社,2006年版)中分析了四五运动爆发时的政治格局:毛派与非毛联盟对阵。“毛派政治力量,除了毛泽东本人挂帅,还包括四个组成部分:嫡系,旁系,前宠,愚忠者。”“非毛联盟既是不同年龄的人的联盟,也是不同观点的人的联盟。……不同观点的联盟,主要是指还原派阵营和改革派阵营的政治联盟。”“我们把还原派分为三种类型:所谓‘还乡团’,原教旨主义者,全面整顿派。”“我们把改革派也分为三种类型:党内改革派,党外社会主义改革派,彻底改革派”。具体内容此处不再重复。我想在这里给出一种新的分类——如果不是当事人就不大容易体察到的分类,而军涛和我正是这两类人中具有典型性的代表。

这种分类,就是四五运动中的公开行动者与秘密行动者。当时,有很多人是开着卡车,大张旗鼓地去天安门广场的,譬如说曙光电机厂和中科院109厂送花圈的队伍。还有许多人是骑自行车偷偷地去广场的,其中有不少自行车临时摘掉了车牌。我因为也是骑自行车去广场的,所以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我自己并没有摘车牌,我觉得摘车牌的自行车毕竟是少数,有可能反而引来便衣公安的注意,然后在那里“蹲坑”抓人。)

朋友中间,曹志杰是公开行动的,周为民是秘密行动的。1976年3月30日,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上贴出了署名“北京市总工会工人理论组部分同志”的悼词,打响了四五运动在北京的第一炮。曹志杰是工人理论组的副组长,是该行动的第一责任人。4月3日,周为民等8人背着班上其他同学,偷偷地在一同学家里制作了白花和悼词,以“清华大学几名工农兵学员”的名义安放在广场的一个灯柱上,引起了轰动。“清华小白花”在当天深夜就被清收掉了。第二天,总政管理局电工赵清芳重新制作了“清华小白花”,送到广场上,被便衣公安当场抓获。北京市公安局长刘传新和清华大学的迟群、谢静宜当时都对外宣称,“清华小白花”是伪造的。周为民本来是有可能逃过一劫的,没想到却被一名同班同学发现了蛛丝马迹,向学校当局告发了。6月6日,周为民被捕入狱,其他“地下工作者”也被隔离审查。

曹志杰告诉我,公安局将所有天安门事件的案子分为两个系列,分别用中文数字和阿拉伯数字排序,公开签名的定为“一号案件”、“二号案件”……;匿名案件定为“01号案件”、“02号案件”……。曹志杰他们的悼词被定为“一号案件”,匿名诗《扬眉剑出鞘》(后来知道作者是王立山)被定为“01号案件”。

军涛可以说是胸怀坦荡的极端的公开行动者。他的老师想要帮他遮掩,他还不领情,非要自己跳出来。请看军涛《我在“四五”前后》(载《四五运动:中国二十世纪的转折点——30年后的回忆与思考》)中的自述:我当时是班里团支部书记。……清明节前后,我组织了两个班学生去天安门举行活动。

到了天安门广场,同学们看到激动人心的情景,纷纷要我也写诗。我自幼喜欢古典文学。有一段时间,每天写一首诗。在环境和同学的激励下,我共写了7首诗。有三首是影射攻击毛主席的。还有四首是悼念周恩来,攻击“四人帮”的。我记得其中一首:“数月念思欲断肠,未知贵驱散何方?小民不小惦心事,万众难压奔腾江。曾挥泪雨道承志,怎料时变生虎狼。誓伐叛逆偿遗愿,不必刀斧意昂扬。”

4月7日,全校师生聚集在学校操场听中共中央两个决议。邓小平被撤销所有职务,天安门事件被定性为反革命事件。我的年级的党支部书记找到我,对我说,年轻人走弯路不要紧,谁都会犯错误;只要做个检查,纠正错误,改了就好。他当时并不知道我在天安门广场的活动。我气愤地对他说,我不是见风使舵的墻头草;我们交换过看法,我就是反对搞政治运动整人和不搞现代化,我不可能一夜之间因为有这两个决议就转变看法。他表示,可以继续交换看法,但应当与中央在政治上保持一致。

此后,大批判在我的班上也展开了。但同学们嘻嘻哈哈,大都是开玩笑,走过场。我还写了一首藏头七律诗,原诗记不住了,但每句头一个字联起来是,誓为真理奋斗终生。

学校又安排校工宣队找我谈话,但被我拒绝。我很尊敬这位老师傅,但他无法回答我的问题。那时,我喜好辩论,辩论只会羞辱这位受人尊敬的师傅。后来,我想,我毕竟是要求入党的青年,应当向组织上如实地汇报自己的思想。这样,我写了一份思想汇报,坦率地说明我的看法和行动。大概有四个问题,我只记得三个:一是经济和政治的关系;二是研究业务;三是老干部的问题。

很快,社会上传来了抓捕幕后策划者、现场指挥者和反革命诗词炮制者的消息。这三样我都占了。我知道自己很快将会被捕。那时,甚至有些焦虑,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1976年4月16日,这一天终于来了。那天是全校运动会。我刚对另外一个班的团支部书记讲,我会被捕,而他有些不信。学校保卫处长叫我去他的办公室。我意识到,这个时刻到了。我对那个同学挤挤眼,然后雄赳赳地跟着保卫处长走了。

我本人则是一个藏头露尾的秘密行动者,是公安局最想抓却始终没有抓到的人。我在《永远准备接受时代的考验》(载民刊《北京之春》,1979年第1期)中叙述了我从运动旁观者到积极参与者的转变过程:一个有志于将一生献给人民事业的青年,常常会遇到严峻的考验。……在我廿六年的生活道路上,就不止一次地遇到这样的选择了。但使我终生难忘的,还是一九七六年的清明节。四月四日,我在天安门广场上度过了整整一天。那浸透着泪水的花圈,那洋溢着无限爱与恨的诗词,那浩浩荡荡、正气凛然的人海,都强烈地拨动着我的心弦。

晚上八点多,我看到纪念碑西南角上人格外拥挤,想必是有好文章。我使尽力气挤到栏杆跟前,只见那儿贴着一张篇幅不大的小字报,然而却是投向四人帮的一枚重磅炸弹——《第十一次路线斗争大事记》。我正看着,后面有人焦急地喊道:“请前面的同志念一念!”于是,有一只手在我肩上拍了拍,要我来念。这轻轻的一拍,却激起了我脑海中的万丈波澜。我知道这是广场上第一篇点名批判江青的檄文,读了就要冒风险。但如果我是一名普通群众,那我会自告奋勇地去读的,然而谁能知道,我当时早已是一名戴着帽子的“反革命”了。

那还是在一九七五年七月,我和一位外地的同学在彼此通信中,批判了张春桥、姚文元所写两篇黑文中的反动观点。没有料到,公安局竟然在“邮检”中截获了这一切。于是,我被以“反革命小集团”的罪名逮捕入狱。最后,我的问题被定为“反革命性质”,送回学校,监督劳改。回校后,又经过了半年多的批判和劳改,学校当局在一九七六年四月二日宣布:开除我的团籍和学籍,遣送永乐店农场监督劳动。在被押送之前,我有了难得的几天自由活动的时间,我当然要到天安门广场来目睹这伟大的历史性场面……

在广场上,我一直十分谨慎。我深知,如果我再次被捕,等待着我的将是什么。但那位不知名同志的轻轻一拍和群众焦急的请求声,使我从犹豫中猛醒过来。我是一名受过“伤”的战士,但我决不能以此为藉口而甘当一名看客,人民需要我挺身而出,我能退缩吗?当然不能!

我和身旁的一位青年齐声朗读这篇战斗的檄文了。可是两个人的声音还小,我提议:由我念一句,周围的十几名同志齐声重复一句。就这样用人组成的“扩音器”发出的呐喊声,在广场的夜空震荡着……。人们欢呼着,呼喊着:“写得好!”“江青不要脸!”“人民信赖邓小平!”“再念一遍!”我的嗓子哑了,另一位同志接替了我,他以更加宏亮的声音朗读着……

四月五日,早晨七点,我带着纸、笔和胶布又来到了广场。但那无数的花圈和诗词已被洗劫一空。见此情景,一股怒火在我心中燃烧起来。一场殊死的搏斗不可避免地爆发了,这次不是用笔和墨,而是用血与火。

我和无数愤怒的群众一起,冲破了纪念碑上的“封锁线”,献上了当天的第一个花圈,唱起了悲壮的《国际歌》,抓住了那个攻击总理和人民的小丑,推翻了那辆狂呼乱喊的广播车,冲上了人民大会堂的台阶,要求“还我花圈!还我战友!”上午十一点多,数万群众手挽手,列队高歌,开始了示威游行,向那座小楼——联合指挥部进军……

我们到达小楼门前时,工人民兵早在楼门外排成了“人墻”。我从一个民兵手中夺过一个半导体喇叭,准备呼吁民兵不要为野心家们卖命,尽快站到人民一边来。但我刚要喊话就遭到暴徒的一阵毒打,群众冲上来,才把我抢救出来。我顾不得伤痛,接过喇叭高呼:“严惩毁花圈、抓群众的凶手!”“谁反对周总理就打倒谁!”“誓与党内野心家、阴谋家决一死战!”随后许多同志也陆续用这个喇叭发表演说、高呼口号。在群众的一致要求下,我和赵世坚、孙庆祝、侯玉良等同志被推选为代表,进小楼去和联合指挥部谈判。

我虽然挺身而出担任了“群众谈判代表”,但是没有忘记我的“反革命”身份。我知道当局会用我的这一身份来大做文章,所以我必须高度警觉。我曾在《人民日报》记者王永安处看到吴鹏1976年4月5日在天安门广场拍摄的两张照片。一张后来被收入《人民的悼念》大型画册,是反映四五运动的代表性摄影作品,其中我的形象十分清晰;另一张是紧接着前一张拍摄的,已经看不到我的脸,只能看到左边的一个耳朵。当时,我怀疑拍照片的人是便衣公安,看到闪光灯一闪,就下意识地把头藏在了前排人的后面。从小楼谈判出来后,侯玉良要求“首都人民悼念总理委员会”成员互相留一个通讯录,孙庆祝留了真实的姓名和地址,刘迪留了个假名字(他的通缉令上就是用这个假名字),我则婉言拒绝了。后来他们几位都被抓获,我因为在4月7日就被送到通县永乐店农场劳动改造,而幸免于难。

为什么四五运动中有些人成为公开行动者,有些人则成为秘密行动者?这是一个有待学者们未来深入探讨的课题。年龄并不是主要的原因,曹志杰比我大,军涛比我小,但他们都选择了坦坦荡荡的行动;而在匿名诗词的作者中,既有老干部和老知识分子,也有知识青年和青年工人。甚至思想观点也不是主要的原因,选择隐秘行动的人中,既有马克思主义者,也有非马克思主义者;既有“反江青分子”,也有“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

第二,从四五到民主墻

我和军涛,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1978年11月21日,我们在国务院第四招待所第一次见面就顶嘴,彼此之间还不知道姓名。我现在已经想不起吵架的原因,但是当时有个深刻的印象,觉得军涛年纪轻轻就指手划脚、口出大言,太张狂了。使命感充盈,自信心爆满,多怀疑,好争辩,固执己见,不肯服输,是四五人的脾气。而军涛,正是四五人性格最突出的体现者。30年过去了,现在的年青人恐怕已经不大容易理解这一代人的政治性格了。

已故何家栋先生把20世纪的政治活跃人群分为以下几代:世纪之交的一代、五四、一二九、四五和八九一代。他们既有共性又有特性。强烈的爱国心,炙热的理想主义情怀,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与牺牲精神,是几代人的共性。但是四五一代人也有自己的特性:这一代人曾被称为“怀疑的一代”,经过10年文革的磨难,他们已经不再相信“大救星”、“红太阳”、“新社会”之类的偶像,而具有独立的意识;经过四五运动的爆发、镇压和平反,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力量,看到了自下而上地改变政治架构和社会制度的可能性。1978年12月21日《人民日报》特约评论员文章《人民万岁——论天安门广场革命群众运动》写道:“人民的权利,必须由人民用斗争来保卫,人民的愿望,必须由人民用斗争来实现。”青年“始终战斗在革命的第一线,成为一支最英勇、最刚强的先锋力量”。“从天安门广场的震天动地的革命呐喊和《国际歌》声中,表明了自己的要求、自己的愿望、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力量,显示出历史主人的威武不屈的面貌。”“他们不仅鲜明地提出了自己的政治要求和经济要求,而且尝试着按照自己的方式、自己的手段、自己的步骤来推动实现这些要求的社会变革,尝试着给整个革命发展的进程打上自己的烙印。”这是发自《人民日报》的声音,现在的人们想像得到吗?军涛曾在他的《竞选宣言》结尾处慷慨陈词:“过去的十年,我们已学会怀疑和批判;未来的十年,我们要学会创造和建设;让我们新一代推动中国!”上述口号集中体现了四五人在1970年代末的精神风貌和政治抱负。

现在回过头来说为什么我和军涛会在国务院第四招待所相遇。

由于军涛在被捕时只有17岁,又是堂堂正正公开行动的,1976年11月,他成为天安门事件被捕者中第一批释放的人。

(当时)没有平反,但也没有保留任何记录。回到学校,我受到英雄凯旋般的欢迎。我没有接受去部队的安排,而是选择去农村插队。因为,在监狱里,我已经知道或决定了这一生的使命是什么。

1978年10月,我被评为先进知青,随后又被选为共青团十大代表。就在进城报到之际,又得知被北京大学原子核物理专业录取。在开会时,天安门事件平反了。紧接着,在天安门事件的鼓舞下,民主墻应运而生。我们一批共命运于“四五”运动的年轻人聚到一起。

四人帮被抓后,为了有助于平反,我公开了自己在四五运动中的活动。经过长达两年的申诉,公安局同意给我平反,但是仍然留有“尾巴”:

关于对陈子明案的复查决定

京公保字129号

原北京化工学院学员陈子明同志于一九七五年七月二十六日以反革命小集团嫌疑被拘留审查,于同年八月二十九日将陈定为反革命性质,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经复查,我们认为,虽然陈子明当时的言论有些是错误的,但不应定为反革命性质,对过去的结论应予平反,建议北京化工学院党委恢复陈的团籍学籍。

北京市公安局(公章)一九七八年十月十九日

我刚刚从永乐店农场回到北京化工学院,就赶上了天安门事件平反。这样我就摇身一变,从“新生资产阶级分子”(批判大会横幅标语上赐封头衔)变成了“四五英雄”(在平反大会兼“英雄事迹”报告会上学校领导赐封头衔)。校方通知我去国务院第四招待所参加团中央召开的大会,出席者都是所谓的“四五英雄”,于是就在那里与军涛碰撞出火花。如果说我与其他一些四五运动的参加者和被捕者是为了推动运动平反而自发串连起来的,我与军涛的结识则完全是当局的功劳。

互联网上有人说,魏京生和王军涛都参加了民主墻运动,为什么魏京生被判了15年徒刑,王军涛却当上了团中央委员?言外之意是,王军涛肯定是向当局屈服了,甚至是背叛了。说这种话的人完全不了解当时的实际情形。

首先,军涛虽然在民主墻运动中与魏京生的观点和做法不尽一致,但他始终是为魏京生辩护的。军涛说(见亚衣:“政治是责任和智慧——访哥伦比亚大学政治系博士研究生王军涛”,载《北京之春》1998年8月号):在魏京生被抓之后,唯一为他发表文章辩护的就是我们《北京之春》,其他的刊物中有的还对他作了温和的谴责。后来在北大人民代表的竞选活动中,在人们问到魏京生案件的时候,有的竞选者的回答是“不了解情况”,或者“判重了”,或者说“不该判”。我的回答则是“这是一个蓄意炮制的错案”。……当时有人说民主墻是“害群之马”,陈子明就写了“谁是害群之马”的文章,指出真正的害群之马是搞得天怒人怨的共产党内的保守派。

其次,军涛是先当上团中央候补委员(团中央委员会中唯一的非中共党员),才担任民办刊物《北京之春》副主编的。安安稳稳地接受“组织上”的安排,在官僚系统中一步步地晋升(与军涛同届的团中央委员钱运录现在已经当上了全国政协副主席兼秘书长,下届的团中央委员刘云山、李克强基今天已经当上了政治局委员和政治局常委),这不符合四五人的脾气。不仅军涛是这样,带着“四五英雄”桂冠进入第十届团中央委员会的其他人——王海力、李西宁、周为民、贺延光、韩志雄……也都对传统宦途不感兴趣(他们后来的情形,可见《四五运动:中国二十世纪的转折点——30年后的回忆与思考》一书)。周为民当时就说过,四五人的理想是做大事——探索中国改革的新模式,而不是庸庸碌碌地做大官。在邓小平向民主墻下毒手之前,许多四五人对彻底改变毛体制曾抱有相当强的期待和信心。

团中央把“四五英雄”召集起来,是要开一个动员大会。当时经中共中央批准,决定组织几个巡回报告团,让这些人到全国各地去演讲,宣传他们的“英雄事迹”。但是当局万万没有预料,这些人并不是一般的“英雄模范人物”,而是“用自己的斗争去争取和保卫”“人民的民主权利”的“最英勇、最刚强的先锋力量”(《人民日报》特约评论员语)。他们一点也不给当局面子,利用这个场合成立了“四五运动受迫害者公民起诉团”。曹志杰后来写道:一九七八年十月,中央为“四五运动”平反后,被抓者中的二百多人组成“四五运动受迫害者公民起诉团”。大家成立了一个领导小组,并公推我为领导小组组长。我们写了一份有二百多人签名的起诉书,抄了两份,准备将一份贴到西单民主墻,一份递交最高法院。我们起诉的对象主要是“文革派”的部分成员,除王张江姚外,还有原北京市委常委、市公安局长刘传新等人。起诉的时间安排在星期天。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也已联系就绪。

团中央的这次会议是在星期五,星期六北京化工学院召开全校大会,宣布为我彻底平反。我在平反大会上发言时,呼吁关心政治的师生员工第二天下午和我一起去天安门广场参加请愿活动。星期日上午,我正在民族文化宫礼堂看一部叫《冰上激情》的“内部电影”——忽然大喇叭里喊话:“请陈子明到电影院门口,有急事找你。”我出来后,发现是我妈妈带着一个干部来找我,说是团中央派专车来接我,让我马上跟着他走。匆匆忙忙来到了一个地方的会议室,发现刚刚认识的一批四五运动受迫害者已经聚集在这里。当时发生了一场争论,有些人坚持把请愿活动进行下去,有些人主张接受团中央的劝告。我因为前一天已经在全校大会上宣布了请愿活动的日程和地点,所以最初是不赞成改变计划的,但后来还是接受了会议多数的意见。从这件事所表现出来的“四五”一代的政治主动性和首创性,是官僚政治深恶痛绝、不能容忍的。

上述“政治意外”发生后,官方立刻撤销了组织“四五英雄事迹”宣讲团的计划。这是支持“现代化”的两股力量的政治联盟所出现的最初裂痕。

“四五运动受迫害者公民起诉团”解体之后,其中的一部分人继续寻找其他的集体行动方式,于是就有了民办刊物《北京之春》。团中央委员周为民担任《北京之春》主编,团中央委员韩志雄和军涛担任副主编。编辑和工作人员有:四五运动时“首都人民悼念总理委员会”成员(即“四人帮”喉舌所说的“几个小平头”)刘迪、孙庆祝、陈子明,天安门事件被捕者王雷、李舟生、刘万勇、林钢(被捕时只有14岁),天安门事件积极参与者、正在编写《伟大的四五运动》(北京出版社,1979年版)一书的毕谊民、严江征、李胜平、郑小龙等。由于有这样一批刚刚受到表彰的“四五英雄”投身到民主墻运动中,才使得当局投鼠忌器,没有在逮捕傅月华、魏京生和任畹町后,一举否定整个民主墻运动。

第三,理工科出身的思维方式

在《北京之春》同人中,起初我与军涛的来往不算多。但我和其他人的来往,大多属于编务和事务范畴,最多也不过是对于当下政治形势的评估。而军涛与我之间的交流,则涉及到价值观、世界观、方法论和思维逻辑。几次促膝谈心乃至通宵达旦的切磋之后,我们就成为同人中思想最默契的同道。

在《北京之春》时期,我和军涛是在读的理工科大学生。军涛在北京大学技术物理系;我在北京化工学院二系基本有机合成专业,第二年又考入中国科技大学研究生院(即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分子生物学专业。周为民也是理工科出身,清华大学电子系,但他在1977出狱后就已经毕业了;后来又回到清华大学,担任专职团委副书记(当时的团委书记是贾春旺)。同样的理工科背景,又同样喜爱人文与社会科学,眼界比较宽,知识比较杂,可能也是我们越走越近的一个原因。

理工科出身的人,比较强调思维的逻辑性和分析的系统性。所谓系统性,就是时时要考虑到一个事物在整个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要注意区分微观与宏观,不要孔中窥豹、以偏概全;要懂得个人首创与历史合力、表面湍流与深层稳流的关系。

这里插叙一段轶事。因为我在大学是学化工的,所以比较喜欢用“光谱”这个词。光谱分析、质谱分析、色谱分析,是化学家(包括生物化学家)检验和鉴别物质的主要方法。2000年,我写了《今日中国的左派光谱》一文,署名王思睿,因为当时还在13年刑期,不能用真名发表文章。这个笔名是何家栋先生起的,他没有告诉别人王思睿是何许人,因此颇有一些人(包括李慎之先生)最初以为这是何先生的笔名。我当时被严密地软禁在家中,没有机会与朋友见面,连与何先生也没见过面,只是通过王之虹与他传递信息。但是有几个老朋友很肯定地对何先生说,一看这篇文章的标题和文风,就知道是子明写的,不可能有第二人。苏轼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说老实话,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文风是什么。

在谈得最长的一次,我与军涛共同做了一个思想光谱分析,详细梳理了世界上各种思潮和意识形态的来龙去脉、传承影响关系以及在历史和现实中的定位。我们分析了各种左翼思潮,包括卢梭主义、圣西门主义、马克思主义、伯恩斯坦主义、考茨基主义、列宁主义、托洛茨基主义、斯大林主义、铁托主义、赫鲁晓夫主义、毛主义、格瓦拉主义……。我们也分析了各种右翼思潮,包括苏格兰启蒙运动传统的自由主义、基督教民主主义、伯克的保守主义、凯恩斯和罗斯福主义、法西斯主义、纳粹主义……。由于我从1970年代初以来,已经有近十年的思想探索和知识积累,而军涛思想的根本性转折是在1976年坐牢期间,所以在这次交谈中,我说得多一些。军涛在王之虹《风云同行》(香港:明报出版社,1995年版)序言中曾这样评论:“(子明)常常看别人的长处多于自己,与人交往总想从他人处得到教益,这使他很少在生人面前表现出才华气度。”军涛对我了解甚深。我与他性格不同,他喜欢在任何人面前高谈阔论,一下子就抓住人、影响人;我则只愿意与朋友深入交流,朋友越熟,我的话越多。

在这次谈话一两年后,另一位与我有深入思想交流的朋友做过这样的比较:他本人倾向于欧陆哲学,而子明倾向于英美哲学。虽然我们当时在一起紧密共事,但他认为缺乏共同的哲学基础可能会成为未来合作的障碍。这话被他不幸而言中。然而,我和军涛在哲学基础上也是相当一致的。当时我正热衷于波普哲学,各种哲学杂志和社科文摘上关于这方面的介绍我都搜集了起来。我向军涛推荐了波普,认为波普的政治哲学是迄今为止我所了解到的最有说服力的思想,而军涛当时也已经接触到波普,可以说我们在这一点上是不谋而合。

我和军涛通过对各自思想发展轨迹的认真反思,意识到我们已经脱离了广义的左翼阵营,进入了当今世界自由民主阵营的范畴。但是考虑到《北京之春》的整体形象,我们仍然使用“社会主义民主”之类的词语。例如,在为《北京之春》第7期撰写的评论文章《特权不除国无宁日》中,我写道:今天,绝大多数人不满和反对“文化大革命”,但反对的理由各不相同。少数特权者反对“文革”,是因为“文革”触动了个人的权利和地位,他们由此认识到,个人独裁不利于整个特权阶层的利益,他们想要建设一种政治官僚们按照等级大小安全地享有特权,而不必在独裁者下面惶惶不可终日的贵族政体。

经过“文革”的大动乱,人民则认识到,所谓念念不忘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左倾路线,绝不会给人们带来政治平等和社会进步,只有彻底发展社会主义民主,健全法制,才能铲除特权,推动生产力的发展。人民不会允许全盘“复辟”文革前的旧体制,不会允许在“安定团结”的幌子下扶植“文革”前就已存在的特权阶级的萌芽。

特权不除,国无宁日,“文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今后,事实还会再次证明这一点。

这篇文章可以说是很有前瞻性的,但是我仍然在鼓吹“彻底发展社会主义民主”,而没有使用“宪政民主”这样的概念。我最早提及“宪政”的文字材料,是一年后写作的“社会幻想小说”《闯将》和三年后撰写的论文《从干部终身制谈到政府的稳定》,后者指出,我们的目标是“宪政的国家”、“实行宪政的政府”。我曾在《宪政旗帜下的左右翼联合阵线》(载《领导者》,总第18期)中指出:毛泽东时代的政治反对派,主要是左翼反对派。1957年“五一九运动”的典型话语是:“真正的社会主义应该是很民主的,但我们这里是不民主的,……我们要为一个真正的社会主义而斗争!”(林希翎语)。四五运动的著名口号是:“秦皇的封建社会一去不复返了。我们信仰马列主义。”所谓“资产阶级伪科学”——政治学、法学、社会学、经济学等——在1950年代被取缔之后,又经过历次政治运动的摧残,胡适的传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了,但是在林彪“九一三事件”之后,新一代自由民主主义者又重新在中国大地上生长起来。他们之中的佼佼者在四五运动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还不足以成为运动的主流。

(未完待续)

艾  鸽:权道思维(一)

(一)权力的悲哀

古往今来的权力,伴随着辉煌也伴随着悲哀。

无论是原始社会的第一个族首,还是现代文明的美欧社会,权力癌就象一个不治之症纠缠着这颗蔚蓝色的星球。我们的古先见证过秦王朝的倒陷,我们今人也见证过世界上最大的社会危机。

人类从夏娃偷吃禁果后就发现权力是个宝贝。

生存权力的变异,使人类成为灵长类动物中的佼佼者。人类使用权力建造了文明社会,但如今唯一能够毁灭这个世界的也是权力。权力是世界的支柱。也是人类的支柱。

可权力是什么?北宋建立十几年后灭掉南唐。李煜后主离开南唐故宫时有一首词写道:“最是苍皇辞庙日,教房犹奏别离歌,挥泪对宫娥。”面对朝廷的覆灭,李后主想到的仅仅是没有机会与宫女寻欢作乐了。梁武帝在候景叛乱后,被困在台城。眼看性命不报,梁武帝却叹道:“江山是我自己打下来的,今天再从我手里丢掉有什么可遗憾的呢?”在这些天子们看来,权力是他们手中的“私器”,丢掉或获得,都是个人的事,与公众或国家无关。而也确实,他们的权力都不是老百姓给的。就象小仲马《茶花女》中的名妓维奥莱塔,她想干什么那是她自己的事。

一个被穷怕了的民族也有被自豪的时候。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弗雷德伯格斯登,在去年夏天发表于《外交》7/8月号上的文章首次提出他的中美“G2”构想:如果美国要鼓励中国在全球经济中承担更多的责任,就应该和中国分享全球经济的领导地位。他建议,美中战略经济对话机制应进一步升级为“领导世界经济秩序的两国集团格局”。但这种“G2”构想,完全忽略了中国的真实现状。无论按人均产值计算,还是按人均收入计算,中国还排在世界多数国家之后。最可悲的是:中国社会对基本人权的限制和践踏,使腾飞的经济不过是加重了资本的权力剥削。东欧国家,从和平革命到民主化,发展到今天,就人均产值GDP而言,2008年捷克国民人均产值是两万一千美元,匈牙利达到一万五千五百美元,波兰一万三千八百美元。而中国现在的国民人均产值只是波兰的一个零头:三千三百美元。首先可悲就是:“国富民穷”。中国的国民经济总量进入世界第二位,可人均收入仍排在世界第100位。美国经济史学家尼尔弗格森也提出一个“新概念”,即现在广为议论的“中美国”(Chimerica)。弗格森认为,“现在中美已走入”共生时代“:美国是全球最大消费国,中国是世界最大储蓄国;双方合作方式是美国负责消费、中国负责生产。”这就好比一对默契的夫妻,男的负责劳动,女的负责享受。美国白宫的圣诞树上,甚至挂了毛泽东的画像,这真是一个现代幽默。

何谓“权力剥削”?

人类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必须不断更新,以适应人类品质的更新。首先是思维的更新。人类思维的更新受到了权力的挑战。

权力的观念必须更新。如果说马克思发现了资本的剩余价值导致剥削,那么,艾鸽发现了权力的剩余价值导致权力剥削。而权力剥削是一切腐败的根源。

何谓权力的剩余价值?举例来说:一个政府的官员在批准土地交易时,对买方表示:你得私下给我好处。这私下的好处,就是靠权力的剩余价值剥削来的。

权力的剩余价值是正常权力以外的价值。

无论是资本主义社会还是社会主义社会,“权力剥削”都是存在的。不过,滥用权力的剩余价值,会导致资本主义的周期性的经济危机;而滥用权力的剩余价值,会导致社会主义的周期性的人的危机。回首20世纪,既是资本主义社会周期性的经济危机的世纪,也是社会主义的周期性的人的危机的世纪。经济危机所付出的最大的代价是金钱,而周期性的人的危机所付出的最大的代价是生命。《苟子》日: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所谓“天行有常”,也是一种历史发展的社会规律,权力逆行社会规律最终必然导致灭亡。到了2010年了,奥巴马在苦思资本主义的出路,胡温在苦思社会主义的出路。但这种悲剧依然在循环中。

一个社会的安定不是靠权力的无限应用,不是靠令人窒息的高压政策,也不是靠封闭他人的嘴巴。贞观四年(630)全国判死刑才29人、贞观六年(632)全国死刑犯290人,太宗审查时令全部290人回家团年、待来年秋收后回来复刑,结果290人均准时到来、无一人逃亡。封建社会尚可把犯人当人,而有些现代的法理却是把人当犯人或奴隶。如斯大林随意性地处死“布尔斯维克的敌人。”其实就是他不喜欢的人。1937年6月11日,《真理报》称,图哈切夫斯基元帅等8名将帅因叛国罪被捕,第二天,图哈切夫斯基等8人已被枪决。图哈切夫斯基元帅是公认最有天才的将领。他和另外一些将领提出的大纵深作战理论和大规模机械化作战的理论,曾远远领先于西方的同行。大清洗几乎整个消灭了苏联红军的军官阶层,红军指挥人员和政工人员有4万余人被清洗,其中1.5万人被枪决。大清洗枪决了5名元帅中的3人、4名一级集团军级将领中的3人、12名二级集团军级将领的全部、67名军长中的60人、199名师长中的136人、397名旅长中的221人。如果连同其它阶层的人,有一百万之多,这就是斯大林个人的权力欲的殉葬品。苏军将领格里戈连科曾评论说:“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它的高级指挥干部在任何一次战争(包括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都没有受到这样大的损失。甚至全军覆没的结果也不至于如此。就是缴械投降的法西斯德国和帝国主义日本所损失的高级指挥干部也比这少得多。”

权力的剩余价值的无限应用,造成了人类社会一系列的空前灾难。如果人类的文明进步是要用尸骨来铺垫的话,那么,还是在杀灭之前把他们放回原始森林里去吧!除非有人声明他愿意做这种政治行为艺术的牺牲品。

尧、舜、禹的“禅让”,是中国古代部落联盟推举首领的制度。

据史书说,尧比较富有,舜有储粮的仓库,禹的父亲曾筑城保护自己的财产。几千年来,权势者都是之前或之后成为最富裕的贵族。

马克思的错误在于忽视了权力的剩余价值,而把社会的弊端归结于资本的剩余价值导致的资本剥削。而其实,权力的剩余价值导致权力剥削,更甚于资本的剩余价值导致的资本剥削。《红楼梦》里的凤姐想剥削他人的银子,得费神周折。而贾母把花袭人赐给贾宝玉只需要一句话。《宋太祖实录》中记载:周世宗派窦仪去抓一个杀人凶手,他却把受牵连的24家人杀害了。如果用资本剥削来迫害至死24家人不是易事,而使用权力的剩余价值刀起头落。在人类社会几乎所有的人为悲剧里,都有权力的魔影。由此可见。限制使用权力的剩余价值才是首选。

马克吐温说过:“不要放弃你的幻想。当幻想没有了以后,你还可以生存,但是你虽生犹死。”生存是容易的,可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生存。重视生活质量,必须从人的权力入手。

给人以权力,这是人的选择。

(附注:讨论稿:网友意见来信可寄:[email protected]

张  裕:独立中文笔会之源流

国际笔会(International PEN)创立於1921年,是目前唯一的国际性作家组织。这里所说的“作家”是广义的Writer(写作者),包括狭义的职业作家、自由撰稿人和有相当作品的业余写手。笔会会员的传统成分由其英文名称PEN中的三个字母来概括:P代表诗人(Poet)和剧作家(Playwright),E代表编辑(Editor)和散文家(Essayist),N则代表小说家(Novelist)。三个字母连在一起正好是英文的“笔”──传统写作工具的意思,所以称为“笔会”,颇有寓意。现在,记者(Reporter)、文学翻译(Translator)和发行人(Publisher)也都有资格成为笔会会员。

国际笔会的基本宗旨是“弘扬文学和维护言论自由”,尤其是坚持言论自由的普世标准,即由《联合国人权宣言》第19条所表述的人权原则,反对在任何国家和社会里以任何形式压制言论自由,维护全球作家的写作生命和精神自由,捍卫其写作和出版权利,保证其作品的自由传播。国际笔会实行团体会员制,目前有145个直属笔会中心分布在世界101个国家和地区。其最高权力机构是各笔会代表参加的代表大会,日常决策和工作机构则是代表大会选举出的理事会和设立在伦敦的总部以及下属的不同功能的工作委员会,如负责营救因写作而系狱作家的“狱中作家委员会”(WiPC——Writers in Prison Committee)、负责保护作家权益的“翻译和语言权利委员会”(TaLRC——Translation and Linguistic Rights Committee)、“女作家委员会”(WCC——Women Writers Committee),以及更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作家争取和平委员会”(WfPC——Writers for Peace Committee)。

根据国际笔会章程,同一个国家由於交通不便和多种语言文字的缘故,最多可以有五个笔会中心直接加入国际笔会。例如国土辽阔的澳大利亚就曾有五个直属笔会中心:布里斯班笔会、坎培拉笔会、墨尔本笔会、珀斯笔会、悉尼笔会。国土很小的瑞士,则因不同语言成立了三个中心:瑞士德语笔会、瑞士法语笔会和瑞士意大利语笔会。香港自回归中国之前起,也因语言原因有两个中心:香港中文笔会和香港英语笔会。此外,流亡作家、侨民作家为了保持祖国的语言文化,也可以在某个居住国成立笔会中心,例如二次世界大战中流亡国外的德国作家成立的“德语流亡笔会”(German Exile PEN),原来是著名德国作家托马斯·曼等人创立,后改名为“海外德语作家笔会”(The PEN Center of German-speaking Writers Abroad),至今仍然存在。再如在美国的“海外中国作家”笔会,原名“中国流亡作家笔会”,早期主要是1949年后从中国流亡美国的作家组成,后因来自台湾的华人作家增多而改现名。又如,“西藏流亡作家笔会”的会址在印度,“维吾尔笔会”会址在瑞典,但成员都散居世界各地。此外,世界各地还有些作家组织包括华人作家组织,虽然名为“笔会”(PEN),如“台湾笔会”、“香港笔会”、“澳门笔会”等,但并非国际笔会的成员。

中国作家参加国际笔会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二十年代,而中国笔会则于1930年11月16日在上海正式成立,首任会长是中华民国元老、著名教育家蔡元培先生。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国笔会的会务因战时形势紧张而停顿,但五四新文化运动先驱胡适先生在1941年至1947年间仍当选为国际笔会五人主席团成员。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国笔会的主要骨干迁往台湾,留在大陆的作家与笔会的关系中断。1958年,“中华民国笔会”在台北恢复组织,张道藩先生出任会长,此后历任会长为罗家伦、林语堂、陳裕清、姚朋、殷张兰熙、余光中、朱炎等著名作家,现任会长为2007年当选的彭镜禧教授。1975年,时任中华民国笔会会长的林语堂当选为国际笔会副主席,次年因病去世;1990年,殷张兰熙当选为国际笔会副主席至今。此外,一部分台湾本土作家于1987 年 2 月 15 日成立“国际笔会台湾总会”,简称“台湾笔会”,但由于未能与早已存在的“中华民国笔会”协调合作,其加入国际笔会的申请一直未获接受。
 
1980年,中国大陆一批老作家倡议在北京成立“中国笔会中心”,主席由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巴金兼任。国际笔会当年接受“中国笔会中心”加入时, “中华民国笔会” 接受建议将英文名改名“Taipei Chinese PEN”(台北中文笔会),继续保留会籍。此后中国作协上海分会和广州分会分别成立“上海中文笔会中心”和“广州中文笔会中心”,也获准直接加入国际笔会。但是中国大陆的笔会中心受制於官方体制的限制,始终没有成为真正独立的非政府组织,在维护作家尤其是中国作家的言论自由和其它权益上善乏可陈。1989年5月,中国笔会中心派出代表团参加在荷兰马斯特里赫特举行的国际笔会第55代表大会,因国际笔会主席邀请当时在欧洲访问的著名诗人北岛出席大会,介绍他领衔签名呼吁释放中国狱中作家魏京生的情况,中国笔会代表团为此提出抗议,中途退出笔会大会,并从此中断正式联系,到l997年才与国际笔会恢复联络,并于2000年派出观察员出席莫斯科召开第66届代表大会,却由于不能接受大会期间有讨论中国言论自由问题的提案,再次与国际笔会中断联系,且长期不交纳会费。2005年,国际笔会委托下属笔会的代表在访问中国时与中国笔会中心联络,此后中国笔会中心开始象征性地交纳会费,仿佛其会员人数只剩下近20人,但至今仍未恢复参加包括国际笔会代表大会在内的国际笔会活动。上海和广州两个笔会中心更是音讯全无,多年来连象征性的会费也未交纳。

独立中文笔会(Independent Chinese PEN Center),简称“独立笔会”(ICPC),中文名称曾先后为“中国独立作家笔会”和“独立中文作家笔会”,由一批1980年代后流亡海外的中国大陆作家联络海内外的独立中文作家创立于2001年,并於同年10月在伦敦举行的国际笔会第67届大会上被接纳入会。独立笔会从此每年都派出代表参加国际笔会代表大会和其它国际性活动,已成为其中最有活力的笔会中心之一。

独立笔会的首任主席和副主席是著名作家刘宾雁和郑义,执行主任为诗人贝岭,自由写作委员会召集人为诗人孟浪。独立笔会于2003年10月利用国际互联网召开会员大会,制定了笔会章程,正式命名为“独立中文作家笔会”,将会员资格扩大到以中文为其工作语言的不同国籍的作家,首次选出了理事会,并改为实行会长负责制,会长刘晓波,第一副会长蔡楚,第二副会长兼秘书长万之。2005年10月,独立笔会再次利用互联网召开会员大会,根据国际笔会近年来的改革和独立笔会的发展情况修改了章程,改名为“独立中文笔会”,又使会员资格超出中文狭义“作家”的限定,明确定义为“用中文写作、编辑、翻译、研究和出版文学作品之人士”,并选出了新的理事会,刘晓波当选连任第三届会长,余杰和陈奎德当选为第一和第二副会长。2007年11月,郑义当选第四届会长,江棋生和巫一毛当选副会长。2009年10年,独立笔会第四届会员大会选出现任会长廖天琪,第一副会长潘嘉伟和第二副会长齐家贞,荣誉会长刘晓波。先后担任过理事和候补理事还有孟浪、廖亦武、茉莉、马建、杨炼、王怡、盛雪、赵达功、余世存、阿海、沙叶新、昝爱宗、张博树、莫之许等国内外知名作家。独立笔会还相继选聘了国内外著名作家担任名誉理事:哈维尔(捷克)、拉什迪(英国、美国)、米沃什(波兰),戈迪默(南非)、希尼(爱尔兰)、格拉斯(德国)、索因卡(尼日利亚)、马悦然(瑞典)、高行健(法国),丁子霖、于浩成、章诒和、王力雄、流沙河、包遵信(已去世)、廖亦武、蒋培坤、高瑜、孙文广、张显扬。独立中文笔会的会员人数259人,其中生活在中国大陆者略过半数。此外,独立笔会还先后授予系狱作家和新闻工作者64人为荣誉会员,目前仍有37人在狱中。独立笔会的工作机构包括秘书处、“自由写作委员会” 、“狱中作家委员会”、“网络工作委员会” 、“文学交流和翻译工作委员会”。

独立中文笔会秉承国际笔会宗旨,致力维护和推动世界各地中文作家的自由写作,尤其关注中国大陆作家的言论自由、写作和出版,救援因言获罪被捕的作家,帮助在国内遭受迫害和流亡海外的中文作家的生存和写作,与世界各地的各中文笔会中心合作,使蔡元培、胡适、林语堂等中国笔会前辈的独立自由精神和传统在全中国得以延续和发扬,并推动中文文学的国际交流和发展。(独立中文笔会网页:https://www.chinesepen.org/old-posts

2004年9月初稿,2010年1月第三次修改

梁京:一场维护良知与尊严的保卫战

胡锦涛不加掩饰地对刘晓波以言治罪,并处以11年重刑,超出了绝大多数中国人心中的底线。即使为中共党国的利益计,这个明显带有流氓色彩的政治决定,也绝非高明。但胡锦涛还是出手了,他不仅要向一切政治敌手炫耀自己大权在握,而且要对一切蔑视奴才哲学的人,进行一次集体羞辱。得知刘晓波获重刑之后,我的感觉,就如同看到地方恶霸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强奸民女,然后举目环视,看谁敢有不平的表示。

九十年代,在海内外巨大的道义压力下,中共专制政权在迫害知名知识分子时,一度有所顾忌。这一次对刘晓波审判过程之蛮横无理和刑期之重,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中共最高当局自以为实力强大,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国际形像,有意摆出“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姿态。

不论立场是左还是右,中国的知识分子不可能读不懂胡锦涛重判刘晓波释放的信息。这一事件已无关政治主张,更无关意识形态倾向,因为中共当权者除了关心一己之利,并无认真的主义和主张。重判刘晓波也无关政权稳定,因为胡锦涛很清楚,共产党的国家机器空前强大,刘晓波一介书生不可能对中共政权带来任何威胁。在犬儒主义、奴才哲学已经大行其道的今日中国,胡锦涛对刘晓波的蛮横审判和重刑,完全是对中共治下一切还想要维护人的良知和尊严的知识分子进行的一次精神恫吓与围剿。

刘晓波曾经发问:“难道三叩九跪的皇权时代已经废除了一百多年的今天,国人还自我作践、找出种种理由为自己的跪姿辩护?仅仅是小康的恩惠和允许富人入党的开恩,难道就使国人只会以下跪叩谢来显示独裁者的高大和恩典吗?!”胡锦涛用宣判重刑,对刘晓波做出了不容置疑的回答。

面对胡锦涛的无耻恫吓,生活在中共淫威下的知识分子怎么办?用什么办法抗议暴政,保卫人的良知和尊严,用什么办法来鼓励民众,不放弃对良知和正义的信念?胡锦涛之所以敢对知识分子进行精神恫吓和围剿,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共不仅控制了所有传媒,而且能够剥夺一切有社会地位的知识分子的生计。中国知识分子,依然面对60多年前叶挺描述过的道德困境:“为人开的门紧锁著,为狗开的洞敞开著”。

中国知识分子面临的难题是,在无处躲避的严密监视下用什么方式能够发出集体的声音?这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知名文艺评论家崔卫平意识到,在这关键时刻,一个人的道义勇气与智慧,能够支撑起千万人的道义勇气和希望。从元旦前到上周末,网上开始传播崔卫平的私人博客。在“我们不放弃”的标题下,崔卫平公布了对90余名知名学者与文化人士就刘晓波获重刑一事的访谈纪录。这些人的身份和立场各不相同,但除了极个别人,大家都鲜明而坚定地表示,反对中共倒行逆施,反对以言治罪。

在我看来,这一次中国的知识和文化精英对胡锦涛集体说不,不是一场政治博弈,而是一场对人的良知和尊严的保卫战。中国知识分子对中共当权者明确地划出了不许以言治罪的道德底线,并且告诉当权者,在处置刘晓波的问题上当局已经越过了这条底线。这个集体的表态对中国政治文明进步的意义,超越了“零八宪章”,因为此次参与对中共当权者集体说“不”的文化精英人士中,有不少人并不赞同刘晓波和“零八宪章”,甚至有人是刘晓波的反对派。但是,在反对中共“以言治罪”,反对奴才哲学这一根本问题上,大家站到了一起。

中国的未来该是什么样?中国变革的路径该如何走?这本来是可以争论的问题。只要中国有足够多的人不愿做奴才,不放弃人的良知与尊严,中国就还有希望。但正是在这个根本问题上,胡锦涛和他的同伙有完全不同的看法,他们坚持,只要大家都甘心做奴才,天下就太平了。中国的知识分子对胡锦涛之辈发出了集体警告,如果他们不放弃奴化国人的痴心妄想,那么11年,就不会是刘晓波的刑期,而是中共政权的大限。

李大立:血酬不是定律,革命催生民主

海外民主论坛上有一种观点说,凡是革命都会导致专制,因为有「血酬定律」,革命者流血牺牲夺得政权后,为保守政权,必然加倍地血腥镇压新的「颠覆者」,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对有数千年封建统治传统的中国来说,更不应革命,中国大陆之所以至今没有民主,是因为孙中山辛亥革命搞错了,如果按康梁君主立宪的路走下去,中国早就民主化了。所以现在我们争民主,只能改良,不能革命,「只问政体,不问国体」,唯一的出路是「党主立宪」。代表作有邵建先生「梁启超为何弃美学英更反法」及施化先生「“民主德国”为什么不民主?」等等,笔者不敢苟同,以前写过不少文章与之讨论(请参阅笔者博客),对这两篇大作意见如下,请指教:

邵先生「梁」文说:「梁氏认为,革命无以获致共和,也无以获致民主,它真正所能收获的,祗是专制(即共和专制或民主专制)。革命党不是要学北美吗,梁启超指出,北美的独立革命 不是革命,祗是一场摆脱殖民地的战争。因为北美独立并非革英国政治制度的命,相反,它虽然独立了,但依然沿袭的是英国自1215以来保障自由的宪政制度,而且有所变革和发展,比如将英国的君主立宪制度创新为民主共和。在这个意义上,北美独立就是独立战争,它之不能或不便称为革命,就像抵抗日本殖民侵略的中国抗日战争也不宜称为抗日革命一样。」

众所公认,革命和改良是一对矛盾,指的是改变社会制度的手段;民主和专制是另一对矛盾,指的是社会制度的性质,不可混为一谈,两对矛盾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绝不能说革命必然导致专制,只有改良才能导致民主;为了达到相同的目标,可以使用不同的手段;相反,使用同一手段,也可能导致不同的结果。

这里邵先生无疑搞错了「革命」的定义,革命指的是社会制度迅速的急剧的改变(而不一定相反性质的改变)、改良指的是社会制度缓慢的持久的变化。从对外的观点看,你将美国独立战争看成是反殖民战争不错,但对内看,既然你也承认美国独立战争使美国沿用的英国宪政制度「有所变革和发展,将英国的君主立宪创新为民主共和」(美国的普选两院制,比英国的保留贵族上议院特权民主多了,换言之,美国的民主共和比英国的君主立宪先进多了,须知民主和君主毕竟是互相对立的另一对矛盾)从改变社会制度上看,将之称为一场革命,有何不可?(事实上包括百科全书在内均同时称之为美国革命)退一步说,美国后来的南北战争,废除了农奴制度,社会制度有巨大急剧的改变,不能不说是一场革命吧!而这场革命的结果,是使美国的民主宪政向前走了一大步,实现了不分种族人人平等的普世价值,并没有导致独裁专制的结果,怎么能说凡是革命(特别是暴力革命)都必然导致独裁专制呢?

邵先生文中说:「革命党声称向西方学,就应该学它最新的而非落后的,甚至打了个比喻,如果有了新的铁路火车,难道我们还要学它们那些旧的吗。意即美国的民主共和在英国的君主立宪之后,我们当然应该学最新的、最好的。但,梁认为,于制度而言,没有最新和最好,祗有最合适。针对中国国情,君主立宪最合适,民主共和则容易导致水土不服。……中国两千多年来始终是君主专制,国事祗是皇帝的家事,国民无以过问,他们既没有这方面的机会,也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和兴趣。一旦骤临国是,反而无所措手足。到最后,这个共和或民主,祗能为权力者以假借民意的名义所利用,适足以形成真正的专制。」

邵先生的这种「中国特殊论」一百多年前中国还处于贫穷落后状态的情况下已被孙中山所否定,在六十多年前也早已被包括共产党在内的进步力量批评过,更遑论今天中国经济已经取得很大的进步,社会和民众很大程度上融入了世界。你坚持说只有西方人才可行民主宪政,中国人不配享有,从认识上说,就连温家宝都不如,温不是说民主自由不是西方独有的,而是普世价值吗?

如果邵先生读过笑蜀《历史的先声》,甚至只需看看中共1945年前后在《新华日报》所发表的社论文章的题目,就不会如此放言了:「民主第一」、「中国要求的祗是民主」、「要真民主才能解决问题」、「中国的缺点就是缺乏民主,应在所有领域贯彻民主」、「不要空喊民主」、「民主与国情」、「民主的真义」、「民主的才是合法的」、「一切光荣归于民主」、「为民主拚命」、「争民主是全国人民的事情」、「一党独裁,遍地是灾」……其中1946年1月24日「人民文化水平低,就不能实行民选吗?」一文中说:「这是一个老问题:中国广大人民文化水准太低,致使有些人怀疑他们是否有运用选举权的能力;反对实行民主的人,更以此为借口,企图拖延民主的实行……但是,无论如何,选举的能否进行和能否进行得好,主要关键在于人民有没有发表意见和反对他人意见的权利,在于人民能不能真正无拘束的拥护某个人和反对某个人,至于选举的技术问题并不是无法解决的。解放区实行民主选举的经验便是明证。我们略举几个例子,看看解放区是怎样选举的吧:(然后举出农民用投豆子选举的例子,此处略)。老毛说得更生动:「别看不起农民,以为他们不懂民主,他们懂得吃咸菜和吃肉的区别……」邵先生这样说,只有两个解释:要么,邵先生认为经过六十年和平建设,今天已经沾沾自喜跻身强国行列的中国,其老百姓对民主的认同反而不及六十多年前一直处于战争和贫穷状态的时候?要么,邵先生本人对民主的认识还不如六十多年前的共产党。

与此相呼应的是施化先生,他在「民」文中说:「暴力为什么不产生民主,主要因为有一个还没有被很多人认识的“江山血酬律”……。用通俗的话说,血染的江山祗能用鲜血来夺取,而付了足够的鲜血就享有江山。现代民主国家没有血酬律。世代以来在“江山”或者“天下”的归属问题上,是没有争议的︰元规则规定所有权归于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人。由于不存在归属问题,这些国家没有一个人或一个党敢于称王霸道,凌驾于他人……而通过暴力武装斗争的革命造反得来的天下,就符合了这条规律。中共的“江山”号称是几千万烈士的生命鲜血换来的,没有人敢于怀疑他所有权的份量。今天还在台上执政的中共,吃的就是这个老本。这条基本价值规律“江山血酬律”,付多少得多少,谁付谁得,天经地义。他凭什么要和老百姓分享权力也就是实行民主?

「当一个用暴力建立的政权一诞生,天下所有权立刻自动归于战胜者。更进一步,由于暴力一定施加在敌对者身上,给其造成伤害,受到暴力侵犯的敌方一定要报复。这时候,他还不得不从民主回到暴政去。否则,一放开,政权又落回敌人手里,他的血不是白流了嘛!具体来讲,祗要流一天血,人们就认一天血酬律,不认江山人人有份!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施化坚持反对革命,反对造反,反对暴力。按照吴思理论的原意,血酬随着时间贬值,到了多少代以后,血酬值归零,政权就很容易被推翻了。我的想法,与其从零再建立新的血酬,增加民主的阻力,不如告别暴力也就是告别血酬,让后代更容易一些地去发展民主。这样的苦心怕是不大容易被人理解的。」

施化先生的「江山血酬律」貌似有理,实则荒谬。因为他只适用于中国,不适用于世界;只适用于中国的过去现在,不适用于中国的将来,所以不成其为「定律」。

历时八年的美国独立战争胜利后,1783年9月3日美国宣布独立,总司令华盛顿当即解散了他的军队,12月4日就在纽约市发表了正式的告别演说。12月23日华盛顿就向联邦议会(Congress of the Confederation)辞去了他在军队里总司令的职务,联邦议会在马里兰州召开会议,建立了由平民选出官员,而不是由军人来组织政府的先例,避免了军国主义政权的出现。华盛顿坚信唯有人民拥有对国家的主权,没有人可以在美国籍着军事力量、或只因为他出生贵族而掌握政权。

华盛顿接着返回弗农山(Mount Vernon)的庄园,就在1783年圣诞节前夕那天傍晚抵达家门。自从1775年因战争离开心爱的家园后,他都没有机会返过家。在门口欢迎他的是他之前曾向其许诺过会在8年内返家的妻子,以及4个已经能够走路的孙子女,全都在他离家的这段时间出生。战争也带走了他所抚养的继子约翰的性命, 于1780年在约克镇的一次行军里发烧过世。

四年后,1787年华盛顿出席了在费城举行的制宪会议。他并没有参与讨论,但他的威望维持了会议的领导能力,通过了美国宪法。又过了两年,1789年经过选举团投票无异议的(获得了全部的选举人票)当选总统,他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全票当选的总统。第一届美国代表会议(First United States Congress)投票决定将付给华盛顿$25,000的年薪——这在1789年是个很大的数目。但是他婉拒了他的总统薪水,他将承担政务看作公民的义务。在总统就任的仪式中,华盛顿非常谨慎地确保仪式场面的规模和装饰俭朴得符合共和国的标准,而不会超过当时欧洲各国的王室。后来他甚至得借款$600元以搬家到纽约以接掌政务。1792年当他再次获选连任总统时,有人劝华盛顿当皇帝,有人劝他当终身总统,他都拒绝了,选择永久地把民主制度留给美国人民,自己也名垂青史,1796年他再一次回到了他的弗农山的庄园过平民生活。

美国的另一场革命战争南北战争历时四年,双方伤亡60多万。北军胜利在望,总统林肯和北军统帅格兰特不但没有兴高彩烈,反而忧心重重;他们考虑的不是如何从肉体上或者从精神上彻底消灭敌人,以巩固取得的胜利和政权;他们思考的是如何去克服战争的后遗症,消除南北人民之间的互不信任和仇视。在接受投降时,南军全体官兵受到不寻常的尊重,他们不必放下武器,仍然可以携带手枪和佩剑。每个人都得到一张由格兰特亲笔签署的证明书,证明他们已经是平民,可自由回到家乡,不受追究,不受歧视。这样的证明书签发了三万多张,战后没有一个投降的军官或士兵被捕坐牢,或受到任何政治、经济的压迫;个人和家庭的尊严和安全得到保障,重新过着和平安宁,幸福平静的生活。直至今天,美国南方到处可见当年南军将领的塑像,美国国会现存每州选送的两个英雄塑像,其中就包括当年赫赫有名的南方「叛军」将领李将军。全体美国人民对林肯总统和格兰特统帅的作为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不但是因为林肯总统消除了奴隶制度,解放了奴隶;更因为他和平地对待南方军人。林肯和华盛顿同被列为美国最受尊崇的总统,而格兰特后来也成为美国第十八任总统。

请施化先生告诉我们,在美国华盛顿和林肯身上,你看到了「江山血酬律」了吗?

没错,过去中国数千年历史总是封建统治的更替,但大多数改朝换代开国之初,都会大赦天下,实行仁政。史记:「仁者爱万物」、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姜太公对周文王说:「能以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我国古代圣贤孔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意思都是说要把拯救整个人类看作是自己的责任。马克思也说过:「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只可惜中共和毛泽东远没有这样的学识和胸怀。像共产党毛泽东这样公然宣称「我们绝不施仁政」,并且在夺取政权后大开杀戒的绝无仅有。这种对待已经放下武器的昔日敌人截然不同的态度,不知道是东西方文化的巨大差异所造成,还是毛泽东个人恶劣的质量所造成,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只有留待历史学家去深入研究了。但是,笔者相信,随着世界经济的飞速发展,信息流通的无远弗届,人类文明程度的不断提高,民主自由普世价值的深入人心,中国再出现毛泽东这样的既是无知浅薄的土包子,又是狂妄自大的领袖狂、没有人性的杀人狂的土壤,再出现当年共产党这种以地痞流氓愤青边缘知识分子为主体、以未经任何实践检验的泊来品空想共产主义理论为教旨、用烧杀抢手段与文明世界为敌的草莽反智政党的土壤,已经日渐消失,将不复存在,因此施化先生「江山血酬律」即使在中国也应到此为止了。

笔者在以前若干篇文章里说过:民主宪政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但到底用革命还是改良的手段实现它,不取决于主观愿望,而取决于客观条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权者而不是人民大众。改良是自上而下进行的,如果当权者死抱权力不放,改良的路被堵死,革命必然发生。而只要革命的领袖和政党具有民主思想(如美国的华盛顿、林肯和中国的孙中山),革命由群众运动主导不出现一党独大的武装力量(如苏联和东欧的颜色革命),革命的结果就有可能导致民主,中国民主化很可能由颜色革命实现。

写于09年12月26日,修改于12月29日

陈卫:民间反对派的成长是中国民主化的关键要素

我们应该建立什么样的社会,这是一个古老的问题。但是长久以来,在流行的思想领域里这个问题被掩饰或者说被误导了。人们在精心编织的谎言和巧妙掩饰的威胁下不得不认可那些被强塞给他们的道理。这些道理无疑例外的宣称当时的统治者具有天然的统治合法性,而人民的权利仅仅限于认可和服从。形形色色的专制正是在这种合法的外衣下延续着古老的神话。在笔杆子和枪杆子这两种利器下,人们不得不交出他们的忠诚和收入。

合理社会的结构就像人们的后脑勺一样,虽然它就在我们身边,似乎伸手可及,但是我们却绕不过自己的脖子,专制统治者没收了可以让我们看见真相的所有工具——镜子或照相机,让我们始终处在掌握半个真理的状态。我们只能有政府,而不能有我们自己想要的合理的政府;我们只能有法律,而不能生活在法治社会中;我们只能拥有生存权,吃饭的权利,穿衣的权利,而不能拥有做人的基本权利,不能自由发表言论,不能拥有跟统治者有区别的信仰,不能拥有为保护自己的权利、交流或宣传自己思想的组织,特别是不能对当政者及其政策有任何的怀疑。

真相大概只有在三种情况下才能得出,一是在没有压制、没有既得利益的偏见做出独立的判断;二是可以充分无障碍的吸收古今世界范围内的先哲们的成果;三是具有相同出发点的人们将他们的思想进行交流沟通完善。得出这个结论是非常简单的,但是由于这些东西具有的颠覆传统的作用,特别是对那些习惯于在有利于他们的游戏中轻松获取胜利的人来说,这都是不能容忍的。于是言论、结社等自由就变成了高压线,妄图探寻社会奥秘的人们从各方面被压制。

皇权专制百年前在中国成为遗迹。但是专制却并没有从中国销声匿迹,而是改头换面干着同样的勾当。新型的一党专制比以前的个人独裁和皇权专制有过之而无不及。纵观中外民主化进程,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专制是历史的产物,它与人性中最丑陋的东西相结合,专制者的逻辑是自欺欺人,他们绝不会主动退出历史舞台,消除专制必须是长期的主动行为结果。中国百年对民主宪政追求的历史正告诉我们这个残酷的结论。每当人们希望消灭压迫获得自由时,这种善良的愿望和激情无不被一些当时看来真诚的集团当作他们利用的工具。其间的道理很值得我们深思,我认为其中的关键在于:大家解除了自己的武装,将自己的权利和信任无条件的交付给了那些蛊惑者,当人民变成了毫无屏障的羔羊时,即使是最温和的统治者也按捺不住剥夺的欲望,更何况每个统治者都会遇到无数的难题和挑战。

当我们从苦难中醒来,我们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人间天堂都是挂在前面的白菜,而人们却被当作任人欺骗和驱使的驴子。所有美丽的谎言都只是解除人们从精神到行动上武装的精神鸦片,让人们在谎言中默默等待,默默死去。

但是,我们又是历史最为青睐的一代人,在专制者将通往自由的大门封死时,国际经济文化的交流、经济的持续发展以及技术的进步又给我们打开了一扇扇小窗,或者说是在这密不透风的铁笼上凿出了一道道缝隙,让我们得以看到一些外面的风景,让我们有了新的参照物,使我们不再对不公平的现状麻木不仁,使我们有了重新估价我们的社会的新的参照体系和重新思考关于社会正义的问题的起点。

专制并不是从头到尾都是毫无道理的,这是历史的观点。我们不能指望人们在历史发展的初期就发现和建立一个最合理的社会制度。今天的民主宪政思想是无数代人在饱受专制折磨后得出的结论,并且在现实中反复修正的结果。所以我认为压迫并不一定意味着反抗,当压迫者理直气壮而被压迫者没有意识到自己具有反抗的权利时,压迫得以合法的延续下去。只有当压迫行为被认为是不合理的,当被压迫者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忍受这种压迫时,反抗才有可能发生。

当前中国的情况正是如此,一党专政已经失去号召力,其核心观念已经被大众包括他们自己抛弃,唯一支撑他们继续维持统治的信念只有赤裸裸的利益,而统治者还在为其霸占统治地位绞尽脑汁的编造理由,疯狂的打击要求自己权利的平民和镇压对专制的具有解构作用的独立言论和任何形式的集会、结社。由于一党专制本身具有的制度性先天缺陷,社会矛盾已经积压很深了,可以说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出来。权利意识已经深入人心,普通民众对于自己经济权利绝不让步,知识分子和一些先知先觉者不断地在追求言论、结社自由,一次次的冲击专制者划定的底线。宪政民主已经对中国人民的心灵打开了窗户,以权贵集团统治为特点的新型一党专政和日益高涨的公民运动、维权运动和民主运动的关系已经形若水火。这是中国进行宪政民主压力,可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实行一党专制的中国已经成为这个世界的孤岛。现在的一党专制的特点跟以前的共产主义运动具有根本的不同。最初的共产党人确实是有理想的,虽然他们在历史这面镜子里显得非常的浪漫而天真。但是中国现在的统治集团却在理想失落后退化为追求金钱和权力的奴隶。所以现在中国的专制统治具有更加明显的堕落的特征。

关于中国如何摆脱专制走向宪政,海内外都有不少文章论述。这些文章许多都有非常难得的真知卓见,特别是《零八宪章》于去年12月9日发表,至今已有上万人冒着危险签署,表明了中国民主运动从精神上有了飞跃,已经从单独争取某些具体物质权利和政治权利转向为抛弃专制体制,要求整体社会公正,而且也表明了中国公民愿意为实现宪政承担责任,不再做沉默的大多数。

前苏联、东欧和台湾民主化的经验给予我们很多启迪,但是我认为历史往往是不可复制和模仿的。我认为中国民主化进程很可能具有与其它国家不同的特点,我们民主化的进程很可能会有更曲折和艰辛的道路。

一,许多研究苏东和台湾民主化过程的人强调朝野互动,简单的说,就是执政者内倾向于改革的“中左”和民间要求民主变革的自由派的“中右”进行联合,结成所谓的“中派联盟”,合力进行解构专制体制和推动民主化进程。其理由是这种方式可以借助于“中左”在体制内的权力,将变革的成本和风险降到最低,将宪政变革对社会的震荡减到最低。

不得不说这种思想,其出发点是好的,是希望民主变革的进程更少曲折,社会不至于因为大的变革出现剧烈的动荡,或者由于权力出现真空导致社会崩溃。但是我们不难从这种思想中发现“新权威主义”的影子。我们必须说不管是“朝野互动”还是“中派联盟”,都不是政治哲学而只是技术政治学。

我们其实很容易发现这种民主化道路具有非常强的一厢情愿的特点。我不否认这种联合确实具有许多优点 ,一些国家民主化进程也证实了这一点。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我赞成与所有支持宪政民主改革的人合作,但是我绝不赞成在统治者阵营中假想出一个所谓的改革派。我不怀疑,民间自由派、反对派随时可能抛开历史恩怨与执政者就建设未来进行合作,但是我们根本看不到或者说不能合理的推测、有效的控制执政者中会出现一个什么改革派、“中右”。难道这执政者一意孤行我们就必须继续等待吗?

我们必须看到,中国一党专制一直是独立于原共产主义国家的,中国的皇权专制具有很深的传统,而中国的经济改革也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形成了一个非常强大的权贵利益集团,这就为民主变革设立了很高的障碍。而所谓“新权威主义”在八十年代就已经被“六四”事件粉碎了。八十年代知识分子对“新权威主义”的认同在很大程度上解除了进行民主要求的学生和市民的武装,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深刻。时至今日我仍然为当初的善良和幼稚感到羞愧。

二,民间反对派是民主变革的关键因素。纵观世界民主化浪潮,我们可以看出独立、倔强的民间反对派是民主化的主导力量。民主和专制不仅仅是意识形态的对立,同时也是利益之争。只不过民主要求的是在正义的基础上的公平分配,而专制则将社会利益集中在少数人手里。所以专制集团绝不会主动去进行这种变革,只有当他们觉得压力足够大无力为继时才会半推半就的做出一些让步。中国自“四五运动”、西单民主墙运动、“八九民运”以来不断的涌现出许多执着的自由知识分子、异议人士、维权人士、法律工作者、民运人士,他们不惧牢狱艰险,不顾生活艰辛,长期坚持对专制提出批评,并进行了许多大胆的冲击和尝试,从九二自民党组党、九八民主党组党到《零八宪章》的联署发布,以及在重大政治问题的许多公开声明,已经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这是中国民主化最宝贵的资源,也是中国民主不可浇灭的火种。

三,民间反对派的重大策略。在集权专制下,任何独立的势力、任何危及权贵集团统治的言行都可能遭来打击,但这不是民间反对派退缩的理由,而只是说明他们应该选择更加明智的道路。

我们不难从苏联和台湾的民主化道路得出结论,争取言论自由充当了冲击专制和进行民主改革的先锋。前苏联的民主改革以“公开性”作为起点,前苏共中央宣传部长雅科夫列夫认为“公开性唤醒了社会,使它变得政治化”。台湾也是如此,从1949年的《自由中国》,后来的《文星》、《大学》,直到七十年代末被称作“党外机关报”的《美丽岛》,台湾民间反对派一直利用各种办法不断的争取言论自由,并取得不俗的成绩。

我们必须看到争取言论自由的重要性,一方面发表言论是民主派、自由派个人都非常擅长的东西,分散和合作进行都非常方便,不易招来集体性的、毁灭性的打击。二来言论自由打破了信息封锁的局面,在言论活跃的状况下,使民主成为普通民众都可以参加的事业。第三,随着言论自由的扩大,民间反对派的联系也越加紧密,有利于民间反对派的壮大以至于组织化。同时,一个言论自由的社会也必将对保守的专制统治者形成压力,促使其分化或者让步。

当然争取言论自由必须因势而行,前苏联和台湾由于领导者的开明,或者是由于政策的原因,在言论封锁是,自由派还拥有一丝机会得以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是即使在今天的中国,当政者依然没有任何放开言论的表示,所有独立于现行体制的人们及其观点都无法堂而皇之的进入大众视野。但是由于网络具有的特点,当今中国的自由派人士和民间反对派拥有了比以前追求民主自由的人们更好的平台。如何利用现有的各种平台宣传宪政民主思想、揭露专制制度的罪恶是每个民间反对派必须思考的问题。

四,反对党的成立切不可操之过急。中国许多人对革命的理解来自共产党的革命宣传或者来自革命电影,动辄就要成立革命组织来领导民主化时期的革命。政党运作对于已经健全民主社会和以暴力推翻现政权的革命运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我们现在不是处于已经成熟的宪政民主国家,以暴力推翻现有政权也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数十年来许多组建政党和秘密结社而惨遭打压的教训,以及其它国家民主化经验告诉我们,冲击党禁必须要等时机成熟才行。否则要么就只有集体被打压,要么就干不成任何事情。

一个宪政民主国家的到来在中国是必然的,但这仅仅是指宪政民主相对于目前的一党专政的优越性而言。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大国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历史的一个小小的误会就可能让中国人民丧失上百年的机会,

我认为民间反对派是中国民主的关键要素就是在于,我们的民间反对派必须不等、不靠、不幻想。我们不但具有坚定的民主理念,而且具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我们不惜与统治阵营的改革派合作,但是我们绝不将国家的前途和民主的命运交付给我们不可信任、反复无常的对手身上。你要顺历史潮流而动,我们欢迎,但是如果你要一意孤行,我们也不惜迎接最大的困难。所以我们必须做最倔强的反对派。这样我们中国何愁没有光明的未来!

仲维光:为什么要彻底否定《收租院》——兼谈党文化问题及其特点

听众朋友们,我是德国的仲维光,很高兴能和大家见面。

我今天要和大家讨论的问题是:为什么中国正在德国展览的雕塑作品《收租院》是典型的党文化作品;也可以说这个题目是:我们为什么必须摒弃、反对《收租院》这样的作品。

我今天准备分四部份来谈:
第一,就是《收租院》这部作品它产生的年代,以及在当时的影响和目的;
第二,党文化是什么?为什么当代中国的问题不是中国传统问题,不是中国社会在其它一些方面落后问题,而是共产党问题;
第三我要谈的是,为什么说《收租院》是典型的极权主义的宣传作品,它的特点是什么;
第四我要谈的是,中国政府为什么在现在把《收租院》这样的作品拿到德国来展览,以及德国社会为什么没有对这类作品给以足够的抵制。

一,《收租院》这部作品它产生的年代,以及在当时的影响和目的

我现在就来谈第一个问题,《收租院》产生的年代和目的。大家知道,”收租院”它是在一九六五年产生的。一九六五年当时是在六零年前后中国经历了大跃进前后的人灾,人为造成的破坏以后,使中国社会遭到一个重大的创伤。而在当时,在六零年前后,中国饿死了几百万人。在这之后,中国共产党有了一些松动,好像后来的改革一样,对民众的控制不得不做了一些放松。

但是紧接着毛泽东就发出了要“以阶级斗争为纲”来继续巩固中国共产党的统治和毛泽东自己的权利。因此实际上六五年产生的《收租院》是阶级斗争为纲,是政治领先的一个产物。在当时大家都知道,有一个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而且在当时从四九年共产党取得政权以后,中国社会所奉行的就是文艺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一切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所以在六五年产生的这个”收租院”它是为阶级斗争服务的产物,它是政治统帅一切的产物。

这个《收租院》它和当时的很多小说、电影一样,宣扬的是什么呢?它宣扬的是中国共产党从成立以后,到四九年夺取政权以后,一直所实行的那种阶级斗争、阶级消灭的思想。也就是一切要环绕着共产党所谓为无产阶级来服务。而一切不符合这个政党,这个所谓阶级的,就都要给以消灭。

《收租院》它宣扬的是对地主阶级的仇恨。用现在的话来说,也就是对于一切有资产的人,对于一切在社会上可能对共产党造成威胁和影响的人的专制和仇恨。大家知道刘文彩是做为一个地主的典型。而且在《收租院》这个作品里,对地主,整个在中国社会的地主这个阶层或者这个群体都做了一个非常恶毒的丑化,来激起整个社会对他们的仇恨。

因此六五年产生的这个《收租院》,实际上是阶级斗争的一个产物。六五年产生的这个《收租院》”和当时的八个“样板戏”一样,成为典型的党文化的宣传作品。对于文化大革命的暴发和推进,这几个作品起了重要的宣传、推波助澜的作用。一九六六年文革暴发后,红卫兵到四川串联,参观《收租院》成了一个重要的内容。据统计,当时大约有上百万的红卫兵到四川参观过《收租院》的展览。

大家也知道,就在六五年之后的一年,六六年中国就暴发了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文化大革命。而在这个文化大革命里头,几百万人受到迫害,而很多的人就因此而丧生。从第一点我们就可以看到,《收租院》产生它的目的,实际上就是为了共产党政权服务,为了使共产党能够消灭任何不利于它们的族群。

二,党文化是什么?

—为什么当代中国的问题不是中国传统问题,而是共产党问题

第二,我们说《收租院》是典型的党文化作品。那么什么是党文化呢?它的特点又是什么呢?有人说党文化的特点是大批判,是假大空。基于这种认识,有人甚至把现在人们对于共产党,对于极权专制及其文化的坚决的、不打折扣的、彻底的拒绝和反对,说成是以党文化反对党文化。例如把“大纪元”彻底否定共产党的《九评》与共产党六十年代的《九评》平列。事实上这都是不对的。

那么什么是党文化呢?从《收租院》、八个样板戏等党文化作品,我们可以看到党文化的根本特征是,宣扬一个族群对另外一个族群的排斥、仇恨。煽动一个族群对另外一个族群使用暴力、灭绝、消灭。这种族群仇恨文化的根本特征是封闭性、排它性。仇恨地主阶级,煽动对所谓资产阶级的仇恨,是一种党文化。
那么不再提阶级斗争,是否就不再是党文化了呢?不是。对一切不同思想信仰的人,采取严格的排斥、迫害及消灭,这不过是党文化改变了一种形式。所以即便是在七六年的所谓文革结束后,八十年代到今天,中国的党文化从来也没有消退过、改变过。正因为此,所以才会发生一九八九年天安门大屠杀事件,一九九九年开始的对法轮功学员的残酷镇压。

那么为什么党文化问题不是中国传统社会产生的呢?这个问题我们也可以这样提:为什么中国百年来的问题和灾难,不是中国传统问题,而是共产党带来的问题呢?要谈党文化是什么,首先我们来看一下最近一百年以来,人类历史上所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是什么?

最近一百年以来,人类历史上所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回顾历史的话,大家都可以看到,是两个极权主义给人类历史所带来的灾难。第一个就是希特勒的极权主义,他使得世界产生了二次世界大战。而在二次世界大战里头,希特勒的法西斯灭绝、杀死了几百万犹太人。而且发动世界大战,使民众在这次大战中牺牲了几千万人。

而另外一个极权主义:共产党极权主义。在一九一七年苏联诞生了第一个共产党国家以后,一直到四五年以后,由于冷战而诞生了一个共产党阵营。在这个共产党阵营里头,虽然没有像希特勒那样发动世界大战,但是在这个共产党阵营里头,对民众的迫害造成了上亿以上人的死亡。

在苏联,一九一七年以后,有大饥荒,有一个一个的运动,到三十年代所谓肃反这些个东西。在中国我们大家也都经历过,一系列的运动和一系列的灾难。单指在中国,从四九年以后到八十年代初,单指共产党统计的数字,就使我们能够知道在中国死了、被残害死几千万的人。一个不准确的数字,一个比较保守的数字是八千万人。但是实际上应该说遭受到波及的比八千万人还要多。

因此这个现象就使我们看到,在最近一百年以来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的就是极权主义,希特勒的这个右的极权主义和共产党的这个左的极权主义。为此它就引起了人们的思索和反省。对这两个极权主义,对它们为什么给人类带来这么大的灾难,人类究竟在这些方面犯了哪些错误,能汲取哪些个经验教训,很多人对此做了反省。

在这里我要讲的是两方面最重要的在知识上的反省。一个是在哲学上以卡尔·波普为首的科学哲学,也就是说启蒙以来的自由主义学派他们的反省。卡尔·波普认为在他的《开放社会及其敌人》以及《历史决定论的贫困》里头,认为带给这个社会的这个灾难,是一种封闭社会,极权主义是一种封闭社会。它是一种向氏族社会的反原,这样一种教条的、专制的思想方法,带给了人类的这种封闭性和一元的极权专制。

而在另外一方面,奥地利的犹太社会学家菲戈林,从文化、社会上进行了反省。他认为在一九一七年以后,到二十年代、三十年代法西斯、希特勒的这种极权主义,和共产党的这种极权主义,追溯它的文化和社会原因,可以说它是一种政治化的宗教,是一种宗教世俗化的产物。

因此这样两点的反省,我觉得可以带给我们一个结论:第一个大家可以从这两派思想家、社会学家知识份子的反省里看到,最近一百年以来的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极权主义问题,也就是共产党问题、纳粹问题。而这样两个问题在西方思想家的反省中可以使我们看到,它是近代化、西化,也就是说是工业化带来的问题。而不是我们东方社会的那种传统专制,以及我们东方社会在经济上所谓落后带来的灾难。
另外一个也可以使我们看到,就是从菲戈林和波普的这种反省使我们看到,从哲学上和文化上的反省,实际上他们还是相通的。为什么呢?波普说它是氏族社会的一个复活,一个在现代社会重新的一种产生这种封闭社会。

那么我们就可以看一下,的确是只有在氏族社会才会有这种一个族群对于另外一个族群的彻底灭绝、彻底消灭。但是在氏族社会以后的发展中,在我们中国,从氏族社会往后的发展中,在战国以后的时代里,我们中国的先人对于氏族社会的这种思想和文化进行了一种反省、思索与扬弃。

所以在这种以氏族社会为特点的这种文化,就是这种一个族群对另一个族群的彻底灭绝,实际上可以看到,在我们中国文化中它不是我们中国文化的特色。为什么呢?我们中国的文化固然也有专制,也有黑暗,也有很多灭绝人性的地方。但是从战国以后,一个族群对另一个族群的彻底灭绝,已经被我们扬弃了。

在战国以后,我们的思想家在孔子以及其他人那里,通过他们的发展,在中国的哲学里、思想里、文化里是什么呢?是四海之内皆兄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是每个族群、每个阶级、每一群人里都有好人、坏人,重要的是在各个群体的人里,都要有自己来追求一种真、一种善来反省自己、休养自己。尤其是在儒家、道家和佛家里都有这些“修”的这种思想。因此在中国的文化里也提出了一种有教无类。大家不要小看这个有教无类,这个无类就是说各个族群的人都可以经过教育来提高自己。而这种有教无类实际上在西方的宗教思想里它是并不自然的存在着。

另一点我们还可以看到,这个从氏族社会往以后的发展中,在西方,在希腊社会的时候,确实也有对这种氏族社会的封闭性的扬弃。但是希腊思想的一种二分法,使得它后来与沙漠来的犹太教结合起来,而产生了一种新的基督教文化。而这种基督教文化的二元性的特点,就使得它造成了一种一元化的宗教的这种排它性。这个就是造成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在中世纪有宗教裁判所,对于不同宗教,对于异端思想的那种裁判,以及对于异教的那种十字军征伐等这种族群这样的一些个问题。

西方社会发展到近代的进步,恰恰是这种宗教思想从政治,从一般生活中慢慢退出去,而只还归于它的精神生活,它的传统文化生活中。这种退出去,宽容就进来了。但是最近一百年来,尤其是马克思的唯物主义这样一些个思想,它使得宗教变成了一种世俗化,也就使得这种宗教的二元化思想从新在世俗世界里得到了一种具体的政治化的实现。这就是菲戈林他在基督教文化发展中,寻找当代这种极权主义社会根源他的一个线索。他认为当代是政治化宗教的特点。

我讲这样两点想说的是什么呢?就是这个党文化的特点就是一个族群对另一个族群的灭绝。这种一个族群对另一个族群的灭绝,它的思想根源、文化根源在于那种二元性的、对立性的这种东西。而这种东西的存在正是近代化带来的结果。在中国接受近代化的过程中,中国没有接受西方好的一面、宽容的一面、自由的一面。而恰恰把西方的宗教这种世俗化和政治化接受过来了。为此也就产生了像《收租院》这样的共产党对中国社会的统治。

这里我在讲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为什么说中国的问题不是传统的问题,而是共产党问题呢?也可以使我们看到,八九年以后,在西方曾经有两个比较著名的知识份子,一个是福山,一个是杭廷顿。他们认为极权主义社会已经彻底结束了。福山就认为历史终结了,从此以后历史就不会再有这样一种对立。而杭廷顿更提出来,从此以后世界上存在的将是一种文化的对立、冲突。

但是实际上到二零零一年九一一事件发生后,人们发现集权主义社会虽然在八九年共产党极权崩溃了,但是并没有彻底灭亡。而且人们看到共产党这种国家恐怖,和九一一以后出现的那种极端恐怖、个人恐怖是连通的。因此人们可以进一步看到,实际上近代这一百年以来,对人类产生的灾难,以及这些恐怖行动是近代化的一个产物。因为世界的历史,这种对立和冲突并没有以八九年的结束而结束。所以我觉得无论从历史还是从当前世界这些现象,都可以使我们看到党文化问题,中共这种极权主义的问题带给我们的依然是一种最大的危险。

三·为什么说《收租院》是典型的极权主义的宣传作品,它的特点是什么

那么我就要来讲一下第三个问题,为什么说《收租院》是极权主义文化的一个产物?在第一个问题里我已经讲了,《收租院》它宣扬的是一个族群对另外一个族群的痛恨,一个族群对另外一个族群的那种对抗,甚至号召人们去灭绝它的这种行动。那么实际上收租院这个东西它和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是不相容的。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并不是要号召穷人把富人去灭绝了,并不是号召有这种思想的人把另外一种思想的人全部去灭绝。

我们中国文化里对党这个名称说是用“尚”、“黑”这两个字组成的。因此在中国文化里对这种这样聚集在一起的党是蔑视的,是摒弃的。所以《收租院》这个文化就是这样一种产物。大家可以看到它根本不是我们中国文化的产物。

我再要讲一下《收租院》这个作品它的特点是什么呢?大家可以看到,第一个,它的创作手法和我们中国传统的歌曲,或者传统的小说,或者是我们大家都能看到的传统的戏剧京剧,那些人物啊,那些剧情啊有很大的区别。

大家可以去看一看,在中国的传统里并不是像《收租院》这样。《收租院》它用的是一种二分法,这种二分法决定了它这种阶级分析法的一种思想基础。这样的一种二分法就像你信仰这个宗教的人是好人,不信仰这个的都是坏人。这个二分法就是你是这个族群的,就是你是雅利安人你就都是好人,你是犹太人就都是坏人。但是这种方法,我刚才讲了,在我们中国来说并不是这样。

第二,《收租院》这个东西它所用的艺术的一种方法,它是什么呢?大家可以看到,《收租院》这个作品它用的艺术方法是一种完全的意识形态化,也就是说完全政治化。所谓完全意识形态化、政治化就是说如果你是坏人的话,大家可以看看《收租院》,你的脸谱,你的形象,你的举止在这个作品里你就都是丑恶的,都是丑陋的,你就没有一点好。因此这个东西,《收租院》就是我们现在所要讲的假大空,就是我们所讲的那种脸谱化、极端化、片面化的产物。这样一种脸谱化、极端化、片面化,实际上正是政治宣传的产物。

第三,《收租院》这样的作品它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呢?它要达到的目的就是培养一种仇恨情绪,一种敌对情绪。这种仇恨情绪、敌对情绪,大家都看到在《收租院》里它反映的是对地主阶级,也就是说在《收租院》里头它反映的是共产党的阶级斗争的精神。而这样一种仇恨和敌对情绪,在共产党社会里从来也没有灭绝过。

在六十年代的时候它是这样一种阶级,在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以后,它又反映成别的另外一种形式。尤其是在九十年代以后,大家都可以看到,共产党对于三自教会,对于法轮功学员这些镇压,都是只要你不符合共产党的思想,你不符合对共产党的那种拥护和信仰的话,那么你就属于另外一个族群,这个社会就要把你灭绝,就要对你仇恨。因此《收租院》在这点上和到现在为止,它宣扬的一直都是这样一种敌对、仇恨情绪。

那么第四点我们就可以看到,《收租院》这个东西它现在拿到德国来展览,它是做为一种艺术作品来展览的。但是实际上我们可以看到,《收租院》做为一种所谓艺术作品,它没有任何先进的、新的手法。它只是运用了西方雕塑的一些技术,把这些雕塑的技术拿来为中国共产党的政治服务。

而《收租院》它的最重要的一个特点,它根本没有创作者的自我,创作者的性格,也没有那些创作者个人对于生活的感受和对于生活的认识。而整个这部作品它实际上就是创作者秉承统治者的意志,为了统治者的目的,为了统治者的那种题目去服务。

所以《收租院》我可以说它根本就不是一种艺术作品,而只是一种宣传。如果说它是艺术,那么可以说它是一种宣传艺术。事实上那些参与雕塑的人,大家知道也都是奉命而做的。

四·中国政府为什么在现在把《收租院》这样的作品拿到德国来展览,德国社会为什么没有对这类作品给以足够的抵制

那么在这里我就想来谈一下第四点,为什么中国政府现在把《收租院》这样一个东西拿到德国来展览?为什么在所谓改革开放以后,所谓中国的经济有了发展以后,所谓中国共产党标榜自己有了一些变化以后,还会拿这样一个作品到德国来呢?

原来这个现象就可以使我们看到,中国共产党实际上在过去六十年来,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改变。这种实质上的改变,我所说的就是中国共产党它们对于权利的那种攫取、占有的欲望,中国共产党它们那种极权专制的本性,包括共产党对于任何异议于它们思想,就是不同意它们思想,它们认为可能对它们造成威胁的人的那种残酷性,在这上面中国共产党没有任何的改变。我们为什么这么说?就是因为《收租院》宣扬的那种仇恨,那种灭绝,那种对于另外一个族群的残忍的那种东西,在中国共产党现在来说还都存在。

所不同的是什么呢?所不同是由于社会经过了六十年的变迁,由于社会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已经和在四九年那个时候的世界不一样了。在这样一个不同的情况下,中国共产党又经历了不同的阶段,所以它只好用不同的手法来对待民众。而这不同的手法里最根本的它并没有变,那就是政治第一,政权第一。
这里我觉得很典型的就是两个现象,一个是八九年为什么邓小平会毫不留情的在天安门广场上镇压民众。那个现象就说明当民众不同的声音触犯到它的权利的时候,它就会像四九年对地主阶级的镇压一样;像五七年对右派镇压一样;像六六年搞文化大革命时,毛泽东对不同意见的人士的镇压一样,毫不留情的采取镇压行动。

如果经过了八九那次镇压,中国民众还认为共产党可能会改变的话,那么九九年共产党对于法轮功的镇压就再次使人们看到,只要有不同的思想,只要有超越了共产党所谓的那种触到了它们权利的那条红线的话,它们就一定会毫不留情。

正是在这点上没有改变,也就是说今天的胡锦涛它们对异议人士,对于那些任何持有不同思想的人的残酷镇压的那种共产党的本性,和冷战时期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所以他们在今天才会继续把《收租院》这样的作品拿到德国来。所以今天胡锦涛这个共产党统治集团,它们没有对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任何一种所谓现在看来已经落后,已经被淘汰的作品有任何反省和否定。这也是因为它们的本性没有改变。

实际上应该说《收租院》这样的东西拿到德国展览,在德国社会他是违背了德国的宪法的。因为德国宪法的第一条就是人权,就是个人的权利。这个人权,任何族群、任何信仰、任何种族、任何阶级的人都享有个人的人权。然而《收租院》这个东西,它是宣扬一个族群对另一个族群的仇恨的,它是宣扬对于地主整个阶级的人权的剥夺的。

那么这样一个东西为什么拿到德国社会来,没有引起德国社会的足够重视呢?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前面所讲的,共产党它是来自西方的,那个党文化也是来自西方的。因此它在这样一个社会里,还有它的亲缘,还有和它有血统相连的那些个人,这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就还因为《收租院》这样的东西,在德国这样一个社会,在近代化、工业化、现代化的过程中,它还有它的另外的一面,那就是那些势力的地方,那些追逐钱财、追逐资本的地方。而那样的一些人,他们和共产党的结合就使得他们能够攫取利益。而正是这样一些人在这个社会里他们迎合共产党,和共产党来做买卖,而利用共产党对中国民众的剥削,它们自己也能分一杯羹。还有一些人是比较麻痹的情况下,《收租院》进入到德国。

但是已经引起了强烈的批评,而这个批评我认为还会进展下去。在这个社会我们大家一起来推动这种批评,抵制和反对《收租院》这样的党文化的这样一个过程当中,我认为整个世界也就继续往前推进了。而整个这个世界推进的过程,就使得世界上残存的那些共产党极权主义也无藏身之地了。

我还要讲一点,就是这个《收租院》现在在西方社会引起了强烈的批评,而没有引起足够的抵制。它另外一个启发我们的也是在西方社会,我们要亲自参与对我们中国人人权维护的推动。这里我要讲一句,就是最近在阿根廷、在西班牙对于江泽民、罗干集团的起诉和判决。

这个判决和我们今天对待《收租院》这个问题实际上有很多相同性。为什么说呢?就是因为我前面所讲的,这个党文化,这个一个族群对另外一个族群的灭绝,对它的抵制和反对,也是在最近一百年以来逐渐引起人们的重视,人们的警惕,以及人们强有力的抵制和反对的。

这里一个典型的现象就是二次大战以后,人类第一次建立了纽伦堡法庭,对于这种反人类罪的审判。在这之后又不断继续进行了各种尝试,例如在海牙建立国际法庭,对于南斯拉夫米洛塞维奇反人类罪的审判。但是大家知道,对于党文化,对于极权主义带来的反人类行为,如何能在国际社会对它们进行更有效的抵制,以及如何使这种一个族群对另一个族群的这种灭绝,在国际社会能够对它们进行有效的审判,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像二次大战以后,在纽伦堡建立国际法庭审判战犯那样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能够来推动这个。现在西班牙、阿根廷都已经开始了这个尝试。

我相信经过我们的努力,经过我们对于反人类罪,对于反人类艺术宣传作品的抵制,我们也能够取得长足的进步。那个时候我觉得国际上也会建立一个类似纽伦堡法庭的对于任何一个地区、任何一个国家所发生的反人类罪,都可以通过国际社会的有效审判来给予制裁。这样一种现象,我们大家已经看到国际上有很大的推进,在西班牙和阿根廷的尝试,以及在欧共体经常用欧共体人权法庭,就是这种人权委员会来解决各个国家的人权问题的努力和推动。所以《收租院》今天在德国的展览,使我们看到我们对它的抵制是非常有意义的,而且这个抵制能使我们推动很多根本性的改变。

以上就是我对《收租院》在四十多年以后来到德国重新展览的看法。谢谢听众朋友们,下次我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