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棋生:反思历史不能没有假设

有句名言叫做“历史没有假设”,或者叫做“历史没有如果”。在我的记忆里,这句话曝得大名已经有些时日了。通过“百度一下,你就知道”,我知道了它的被引用率相当可观。不过同时,我也知道了它的被滥用率不可小觑。

“历史没有假设”这句话的本意应当是:已经成为历史的东西具有不可改变性。就上述本意而言,这句大实话当然是对的,因为时间不可逆么。然而,令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的是,不少人居然动辄就用这句话去叫停别人对历史的反思。常识和逻辑都告诉我们,人们在反思历史时,不可避免要用到“假设”、“假如”和“如果”等字眼。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形,有人就会吹响哨子,理直气壮地断喝一声:历史没有假设!我看到,他们的断喝还真唬得住人,不仅跟着叫停者众,而且弄得反思历史的人也往往怯场起来,似乎对历史的反思真的只是在做无用功,是闲得没事干,吃饱了撑的。

“历史没有假设”在这些断喝者手中不幸成了棍子,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以为,原因不是别的,原因就是:他们在“历史没有假设”这句话中添加了私货。在他们眼里,“历史没有假设”不仅是指逝者不可改变,而且还指历史是剧本先定的演出,中间不存在发乎演员的选择而导致不同版本的可能性。也就是说,已经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几率为一的必然事件,是命中注定的事件。于是,在“历史没有假设”的本意之上,他们又顺理成章地叠加了“反思历史也没有假设”的霸王条款。很明显,这一条款的作用,必定是扼杀和取消反思历史本身。因为,哪路神仙能憋着不用“假设”、“如果”去反思历史呢?

的确,如果一部人类史果真如他们所认定的那样,那么,所有的历史研究和历史借鉴就都完全失去了意义;所谓“尽可能避免悲剧的重演”之类,就都成了十足的梦呓和空谈。

好在还有别的历史观。有一种历史观和他们的历史观就有很大的区别。这种历史观主张,人类的历史并不是剧本先定的正式上演;历史是既存在确定性、又伴有大量不确定性的发生过程。历史上发生的事件,可以是几率为一的事件,也可以是几率较大的事件,同样可以是几率较小的、甚至几率极小的事件;参与历史的人们具有选择走向的权利和功能,每个历史的关节点都存在分叉的可能性;最后走上分叉中的一枝,并不是命定的结果,而是选择与较量的结果。

在上述历史观的烛照下,反思历史,以史为鉴,是很有必要、极有意义的事。因为它有助于人们在创造新的历史时,依据“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去选择较为明智的做法,摒弃较为不智甚至愚蠢的做法,特别是,力求避免类似悲剧和浩劫的重演。

今年五月,中国的香港出了一本好书,题目是:改革历程。整部书稿所呈现的,是17年前赵紫阳先生对1979至1992年间中国历史的深刻反思。和任何对历史的反思不能没有假设一样,紫阳先生在他的反思中说:

“如果继续采取正确的方针和政策,吸取前些年的成功经验,党的十三大以后,88年的形势本来可以继续向好的方向发展。”(第241页)

“如果这样做,那就不会出现1988年的抢购风,也不会出现后来几年的徘徊、倒退。”(第248页)

“总之,1988年不论开放也好,改革也好,都提了一些重大部署。如果这些能够顺利执行下去,可以肯定1988年无论改革也好,开放也好,都将大大深化一步,大大前进一步。当时也完全有可能有条件这样做,在十三大以后的大好形势下,把整个改革开放大大推进一步,发展大好形势。但很可惜,由于价格改革失当,整个改革开放不仅没有深化、前进,反而受到了很大挫折,以治理整顿告终。现在想起来还感到非常可惜。”(第255页)

“如果我们能够切实贯彻已提出的、已作了部署的政治体制改革,就可以把大多数要求推进民主的人,引导到这个轨道上来……”(第277页)

上面引文中的四个“如果”,就是四个“假设”。其中,第三段引文更是十分典型,明确提到1988年的改革走向完全可以有另外一种可能,呈现大为不同的风貌。为此,被软禁在家的、1992年时的紫阳先生,“现在想起来还感到非常可惜。”显然,在紫阳先生的心目中,历史进程不见得是命定的;在很多时段,其走向不是唯一的,而是取决于人们的博弈,因而具有内在的不确定性,并因而也使愿意承担历史责任的人,既能奏响挑战命运的英雄交响曲,划出一道道熠熠生辉的人生轨迹,也会难免留下挥之不去的、乃至抱恨终身的隐痛和遗憾。

被囚禁在富强胡同6号的紫阳先生心中的历史观,和居住在那条胡同里的寻常“百姓”的历史观,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常常能听到从普通人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当时不该走得那样匆忙,要不然就肯定不会出什么事。”、“当时怎么就没多留一个心眼?否则能吃那么大的哑巴亏吗?”、“当时没把西山枫林的经济适用房买下来,我现在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等等。如果改用“假如”或“如果”来表述上面的三句话,它们就变成了:

“假如当时没走得那样匆忙,就出不了什么事。”
“假如当时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就吃不了那么大的哑巴亏。”
“假如当时我下决心贷点款,把西山枫林的经济适用房给买下来,现在就别提有多爽了!”

三个“假如”表明,已经过去的事件并不都是注定不可避免的,它们中的一些确实存在另外的演变路径,是完全可以有别样的结局的。生活的智慧告诉我们:反思历史,记取这些有切肤之痛的教训,会有助于人们变得聪明些;以后碰到类似的情形,则有望作出较为明智的选择,得到较为可心的结果。

自然,在本文的议论中,我决不应漏掉另一句大家耳熟能详的话:“我不后悔!世上哪来后悔药嘛。”对这句话,我的解读是:第一步,先刨去心里后悔但偏偏嘴硬的情形,那是为面子事而说的违心话,不必当真。其次我要说,真心不后悔的情形的确有。据我考察,那一类情形当属于只有唯一可能的情形(几率为1的事件),也就是说,在当时的情形下,当事人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认命。事后反思,还是认定当初别无择选;于是,也就真的无怨无悔。

在大千世界中,具有各种几率(几率大于零而小于等于1)的事件层出不穷,竞相演绎,虽地老天荒而不绝。如果历史中只存在几率为1的事件,当然就不必吃饱了撑的,去反思什么历史。正是内蕴或展示结局的多样性、对未来开放的种种几率大于零而小于1的事件,才使人们对历史的反思成为必要。

而只要反思历史,就不能没有假设。

(2009年9月16日 于北京家中)

王维洛:中国国土面积之谜

1949年9月21日毛泽东在中国人民政协第一届会议上致开幕词时第一次正式提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土九百五十九万七千方公里,也就是后来常说的约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据说是在全国政协会议召开之前,周恩来要求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作战部用两天时间内计算出来的。其实这数字是从中华民国的国土面积中减去外蒙古的面积所得。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六十年以来,国土面积以及实际控制的国土面积越来越小。正如国务委员戴秉国在华盛顿在中美首轮战略与经济对话中所言: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是次要任务,维护基本制度和国家安全才是中国的核心利益之第一。

前言:

“我们伟大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这句话对每个大陆人来说,真是太十分熟悉的。正因为太熟悉了,许多人也就没有去考虑一些最简单的问题,比如:这个数字从何而来?它是否正确?是否也一成不变?

笔者关注到这个问题,是在十多年前,那时中国科学院院士何祚庥在全国政协上提出西藏水救中国,也就是所谓的大西线调水工程。笔者研究了西藏的水资源,对比德国和中国的资料,发现西藏最主要的水资源在藏南,而藏南现在在印度的实际控制之下。

二零零七年笔者到芬兰旅游,得知芬兰利用苏联解体之机,废除了芬兰和苏联的一切不平等条约,从而在法律层面上得到了向俄国讨回通过战争中失去领土的要求。而中国没有利用这个千载难遇的机会,反而和俄国签定边界条约。这对笔者震动很大。一正一负,显出政治家智慧的高低。

一、国土面积

“我们伟大祖国”是指中国人民共和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主要指陆地面积,包括内陆和岛屿的陆地面积,也包括了内陆的河流、湖泊面积,但是不包括海域。

其实,中国人民共和国的面积960万平方公里只是一个十分不准确的数字。

2008年中国政府的网页上公布的数据是:

中国位于亚洲东部,太平洋西岸。陆地面积960万平方千米,东部和南部大陆海岸线1.8万多千米,内海和边海的水域面积约470多万平方千米。海域分布有大小岛屿7600个,其中台湾岛最大,面积35798平方千米。我国同14国接壤,与8国海上相邻。省级行政区划为4个直辖市,23个省,5个自治区,2个特别行政区,首都北京。(WWW.GOV.CN/Test/2005-08/content_27116.htm)

中国政府所说的陆地面积960万平方公里,包括了香港和澳门,也包括了台湾。台湾,包括澎湖群岛、金门、马祖、东沙群岛、南沙太平岛和中洲,总陆地面积36,189.5平方公里。

根据中国政府网页的资料,中国的面积为世界第三,在俄国和加拿大之后。

但是美国CIA的theworldfactbook一书2008年版说,中国的面积为9,596,960平方公里,其中陆地面积9,326,410平方公里,水域面积270,550平方公里。而美国的面积(包括美国50个州和哥伦比亚地区)为9,826,630平方公里,其中陆地面积9,161,923,水域面积664,707平方公里。根据美国CIA的资料,美国的面积比中国大,中国的面积为世界第四。

大英百科全书中,中国面积为9.572.900平方公里。

美国百科全书(EncyclopediaAmericanna,1986年版)则记载:中国控制的面积为9,596,961平方公里。

德国Zeit百科全书2005年版中,中国面积为9.598.088平方公里。而该数中公布的中国各省面积的总和为9.605.100平方公里,但不包括香港和澳门,也不包括台湾。

德国Meyers百科全书中1972年版,中国国土面积为9.550.800平方公里。

德国出版的地理书或者是各国概况中关于中国国土面积的说法更多,从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到九百三十万平方公里。

西方国家关于中国国土面积的数字,都不包括中印边界麦克马洪线以南中国领土。

有仔细的人,将2003年中国地图出版社出的《中国分省地图集》中的各省数据汇总起来,总面积为933.8226万平方公里。

所以从不同的资料来看,我们伟大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九百五十万平方公里,
九百四十万平方公里,九百三十万平方公里…..

二、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如何计算

1949年9月21日毛泽东在中国人民政协第一届会议上致开幕词时第一次正式提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土九百五十九万七千方公里。九百五十九万七千方公里的国土就简略为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据说,这国土面积是在全国政协会议召开之前,周恩来要求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作战部用很短两天时间内计算出来的。

根据笔者分析,这个数据是中华民国的面积减去外蒙古的面积得到的。中华民国的国土面积为一千一百四十一万八千平方公里,外蒙古的面积是按一百八十多万平方公里计算的(这个面积计算有误),那么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土就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其实在那时要精确计算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土面积在政治上也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许多邻国的边界还没有确定,还存在不少领土纠分。比如和苏联、印度等国都有领土纠分。比如,俄国通过战争,作为战胜国利用不平等条约占领了中国大片国土。苏联成立后,有些领导人也说这是不平等条约,但是真正想把占领的国土还给中国的人没有,也不可能付诸行动。中华人民共和国不承认这些强加在中国人头上的不平等条约,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一代、第二代领导人采取比较实用的政策,就是拖,不承认不平等条约,不签定边界条约,不正式划定国界。一九六九年笔者作为知青到北大荒插队,这里是中苏边界地区,去之前受“苏联亡我之心不死”,“落后就要挨打割地”“弱国无外交”的教育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三、中国失去千年难遇的机会

后来中国改革开放了,中国强大了,而超级大国苏联解体了,俄国变弱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三代、第四代领导人反而和俄国签定了中俄边界条约。中国政府没有公布在这个条约中,中国是增加了多少平方公里国土,还是减少了几平方公里国土。笔者只知道,在一九六九年中苏冲突中,中国方面一直坚持应该以黑龙江、松花江和乌苏里江的主流为中线,划分国界。中国方面一直认为,主流一侧的黑瞎子岛以及二百多个江岛属于中国领土。但是最后的结果是黑瞎子岛的一半归俄国,中方一侧的二百多个江岛中的绝大部份归俄国。有人说,中国失去半个黑瞎子岛;又有人说,中国得到了半个黑瞎子岛。面对在北大荒度过的八年岁月,笔者不仅自问:那时我们是去保卫他人的国土吗?强大了还要割地吗?强国仍无外交吗?

有人说,中国失去百万平方公里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事实,无法更改。和俄国发展战略夥伴关系,关系到维护基本制度和国家安全。有人说,这百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您又要不回来。又有人说,那都是不毛之地。

芬兰,北欧的一个小国,芬兰和苏联之间发生了多次战争,每次战争的结果就是割地。
就连芬兰的第二大城市维堡也割给了苏联。彼得堡周围的大片土地,过去都曾属于芬兰。对于国土的丧失,芬兰人是刻骨铭心的。芬兰人卧薪尝胆,等待机会。

一九九一年苏联解体。芬兰政府利用这个机会,废除了和原苏联签订的一切不合理条约,为芬兰人的子孙后代保留了收回领土的权力,也解除了芬兰对苏联承担的义务和责任。这是芬兰政治家智慧的胜利。而中国则丧失了这个千年难遇的机会。

四、六十年来国土面积的变化

尽管世界上各种不同资料中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土的数据不同,但是依然可以定义: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土为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然后只看它的变化。

除了和苏联的边界纠纷外,中国还有和印度边界纠纷。

中印边界分西、中、东三段中印争议区的总面积为十二万五千五百公里,其中东段争议区面积最大,面积约九万多平方公里。这里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是世界上降水最大的地区。中国科学院院士何祚庥在全国政协上提出西藏水救中国,这水资源就集中在这个地区。何院士是按照中国地图来计算国土面积,乘上降水量,就有了水资源量。查中国户口登记,这个地区人口为零。所以把这些水调到北方救中国,自然是最“佳”的方案。西藏其它地区绝大部份在喜马拉雅山北麓,水资源并不丰富,也无多余水可以救中国。

一九六二年中印战争后,中国军队在取得全面胜利,东段争议区回在中方手中。但这只维持了几天,中国军队就全部后撤,不但归还全部被占领的土地,而且还主动再后撤二十公里。印度重占这一地区,再向前推进二十公里。印度在这个地区设阿鲁纳恰尔邦,大量移民,也准被在这里建一个规模如三峡工程的大水电站。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四代领导人已经开展和印度的边界谈判多时,而且制定了确定边界的基本原则,就是尊重实际控制的现实。根据这个基本原则,中国将失去约九万多平方公里的国土。

所以中国人民共和国实际控制的国土,不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而是九百五十万平方公里。

最近大量缅甸华人受国内战争影响,涌入中国,将中国政府割让给缅甸数万平方公里
国土的事情给公布出来。一九六零年中国和缅甸签定《中缅边界条约》。对比中华民国版中国地图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版中国地图,在这一地区的面积差约为七万平方公里。

邓小平上台后,中国和越南发生了边界战争。当时在大学中听解放军英雄讲他们如何舍生忘死保卫法塔山、老山的事迹。又有朋友的妹妹在老山上救伤员立了一等功。当年看“高山下的花环”也曾热泪盈眶。如今,法塔山、老山都成了越南的领土。这让那些死去的英魂如何安息?他们还是保卫祖国的英雄吗?

在小学的时候曾到机场去欢迎中国人民最亲密的战友金日成将军。老师说,金日成将军在中国的长白山头上和中国人一起参加抗日战争。现在,金日成将军曾经抗日过的长白山头是朝鲜的领土。金日成一直在朝鲜的土地上领导抗日战争。

在与其他国家如阿富汗、塔吉克斯坦、哈萨克斯坦的边界谈判中,中国政府也做出中国人并不清楚的让步。

从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土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到2009年10月1日,在这六十年中,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土以及实际控制的国土变为九百五十万平方公里,九百四十万平方公里…..

四、结束语

二零零八年十月十五日王志安在南方都市报的《半个黑瞎子岛回归的启示》中提出,对于领土纷争,谈判时就需要妥协和让步,不一定要寸土必争。国人应该重新检讨和反思“国土神圣”观念。

笔者赞同这个观点。世界是个地球村,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这疆界没有一成不变的。从历史地理的角度来看,中国的国土面积有时大,有时小,自古以来就属于中国的国土就更小。无论这国土属于中国还是不属于中国,它在地球村中依然存在。

边界谈判,这关系所有国人利益,应该透明,应该公开,不应该黑箱作业,在签定条约之前应该交全国人民讨论。在主权问题上不能言行不一。当初笔者曾经也是一个热血愤青,听了宣传,相信“苏联亡我之心不死”,相信“落后就要挨打割地”,相信“弱国无外交”,决心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青春来捍卫祖国神圣的国土。但是现在国家强大了,强国依然割地,强国依然无外交。这就让人难以理解,让人难以接受。

历史往往会开晚笑。六十年中,中华人民共和国失去了约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和国土控制权,但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依然还有约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这是因为毛泽东在中国人民政协第一届会议上致开幕词时所采用的数字是错误的。当时可能把外蒙古的面积计算错了。

李元龙:古稀上访"精英",是这样炼成的

早在见到家住贵州省贵阳市建筑巷的老妈妈王淑英之前,我就对其人其事,如雷贯耳了:没有很高的文化,也没有什么工作的她,十余年来,为了维护女儿的合法权利,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多次进京上访。为了上访,她与警察巧妙周旋,多次成为漏网之鱼,也多次被捉拿”归案”;为了上访,年近花甲的她才开始学习电脑操作技术,学习冗繁的法律条文;为了上访,有”访友”救助过她,也有”访友”出卖过她;还是为了上访,她曾经被警察打骂过,被软禁过,被抓进看守所过。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一个为人精细加久经沙场的上访精英,她也许就被”检查”成精神病患者,如今只好呆在精神病医院,被党和政府无时不刻、无微不至地”关爱”着。

年近古稀的王淑英老人,如今仍然在为女儿,为自己等五个冤案不屈不挠地上访着。王淑英是怎么被逼上进京上访,这条万分艰难而又万分辛酸的道路的?2009年新春的一天,本人来到王淑英老人家中,就此采访了王淑英老人。

上访导火索:女儿遭遇”被离婚”

上个世纪初期,贵阳市多家媒体刊登了一个有关离婚的纠纷案件:在女方没有与男方一起来到婚姻登记机关的情况下,1993年,贵阳市某区婚姻登记机关注销了陈某及其丈夫的结婚证,即解除了双方的婚姻关系。直到约一年之后,陈某才于婚姻登记机关处知道:自己与丈夫的夫妻关系,早在一年前就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解除了。陈某的母亲,就是王淑英。王淑英和女儿认为,婚姻登记机关的行为涉嫌违法,并且,男方当时已与另一女子成婚,涉嫌重婚。

刚开始的时候,女儿与母亲一起,为了推翻这一无效行政作为,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而一起在省城找有关部门上访。那时,母女二人想得太简单了:如此明显违反婚姻法的事情,我就不相信告不翻婚姻登记机关。

找了许多部门,找了许多相关人员,问题不仅没有得到解决,相反,倒越来越复杂了:连女儿单位的领导,也”提醒”女儿:你是怎么进这个单位的,还想不想要这个工作?投鼠忌器,害怕弄丢了饭碗的女儿不能不瞻前顾后,退居到维权”二线”。但是,爱女情深,性格刚毅,凡事一定要问个为什么的王淑英老人替女儿咽不下这口气,她一直坚持上民政,找法院,跑人大等,要替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直到两年后,当地民政局算是对此才有了个维持原判般的”说法”。母女二人认为,这个说法不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作出的,为此,陈某于1995年11月将当地民政局告到了贵阳市云岩区人民法院。

1996年3月,法院判决下来了:民政局撤销陈某和丈夫的结婚登记的行政决定,被法院撤销。接下来,民政局还曾经发出书面决定称”表示接受,予以纠正”。但其具体”纠正”措施却是:宣布陈某与丈夫当年的结婚登记无效,对法院判决,却只字不提。

法院的判决并没有因此得到执行。当年5月,陈某向法院提起了执行申请。申请仍然没有得到执行,愤愤不平之下,1997年,陈某以涉嫌重婚罪为由,将其夫告上了法庭。

王淑英不是一个只会喊冤叫屈的祥林嫂,她一直指望着依靠法律武器来维护女儿的合法权益。经过数年,经过多种场合的锻炼,经过无数次翻看法律资料,这时的王淑英,已经”成长”为一个有胆有识,掌握了一定法律知识的人了。在这次自诉刑事案件中,王淑英已经从一个旁观者,从一个旁听者的角色,上升到了参与者,甚至上升到了代理人的角色。是的,在这次诉讼案件中,王淑英成了女儿的首席代理人。而且,法院的判决结果说明,王淑英这个速成加自学的代理人是非常合格的:”女婿”重婚罪名成立,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女儿、”女婿”均不服判决,提出上诉。1998年,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宣告”女婿”无罪。这个判决,也拉开了王淑英后来长达十年的,告公安、告法院等更为复杂,更为辛酸,更为残酷的为女儿、为自己的进京上访维权之路。

初次进京上访,不幸遭遇车祸

虽然拿到了当时的省里、市里等第一”大脑壳”的签字,但女儿和自己的冤情并没有得到平反昭雪。无法可想之下,王淑英老人只好到皇城告御状。

王淑英第一次进京上访,是1998年11月份。

幸好自己有个女儿住在北京,幸好女婿很是孝顺,否则,别说复杂的上访事宜,来到京城,自己住在哪里,也是个问题。

在女婿的带领之下,王淑英老人总算来到了那个看似威严,自己却又无法对它充满应有信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

在此之前,王淑英老人只知道北京是中国的什么政治、经济之都,来京上访之后她才大开眼界:北京,它还是中国的上访之都。你看来这里上访的人,真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令人叹为观止。上访的门路、程序等等,王淑英老人当然一无所知,在人堆里七转八转,等她弄清楚,在这里上访得像去银行办理储蓄业务一样需要拿号等候,才有可能被召见时,一天的时间已经给浪费了。

第二天上午,登记拿号了。可一直等到下午快下班了,还没有叫到自己。王淑英半是嘀咕半是询问地自言自语到:莫非,要等好几天?七嘴八舌的答话让王淑英一阵头晕目眩:等几天?等几周你能被接见,都是你的运气好,我们中间,等几个月的都有。第二天,又去拿号等候。仍然没有被叫号。回女儿家中的路上,王淑英乘坐的出租车发生车祸,王淑英的脚被严重撞伤,不能上访了。一个多月后,王淑英只好拖着伤脚,回到贵阳家中。

王淑英说,宪法规定,上访是公民的权利。再说了,上访办、上访局是干什么吃的?供人上访的。这篇神奇土地上神奇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合法的上访得偷偷摸摸地进行,违法的截访则明目张胆地进行。

作为一个上访者,反截访,这是基本素质之一,否则,你就没戏–刚到京城或在路上,你就被劫持回家,甚至被投入看守所,你还上什么访?

王淑英有过很成功的反截访经历,也有过很令她沮丧的反截访失败经历。在上访中学习上访,在哪里跌倒,就在那里站起来,无论是失败还是成功,王淑英的反截访经历,都是发人深思的。

自从1998年开始,王淑英经常到北京上访。2005年开始,她更是每年都要到京城上访。有时,一年要去几次。

恐怖:差点被”鉴定”成精神病人

对付王淑英这样的既执着,又有理有据的老上访户,各部门可谓伤透了脑筋。有一次,他们使出了阴招。”老太婆”不好对付,一位信访局局长采取迂回战术,他找到王淑英的女儿,以深表同情、万分关怀的口吻对她说:十多年了,你妈上访的劲头越来越十足,明显地患了精神偏执病症。这样吧,你和你弟商量商量,如果你们同意了,我们出钱,联系个精神病医院给你妈检查检查、鉴定鉴定,看看她是否患病了。有病治病,无病更好,反正,又不要花你们一分钱。

老天有眼啊,采访那天,王淑英还在心有余悸地说,她女儿刚走出信访办,就遇上自己一个当律师的同学。这位同学一听”鉴定”事宜,大吃一惊:你着人家的”药子”了,出这主意的人,他是想整死你妈啊。你要是签了字,把你妈送到精神病院去鉴定,有病无病,鉴定结果只能是一个:精神病患者,需要长时间隔离治疗。懂了吗?

知道此事后,王淑英第二天来到该局所在的区政府办公室,准备问个一二三。那局长确实是个老奸巨猾、心黑手辣的东西,王淑英说,他不仅不承认自己头一天说过那样的话,反而对我说:不放心我们,你自己去找地方鉴定一下,也没有什么坏处嘛。那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道理。幸好,一个好心的书记私下里对我说:王阿姨,你自己到底没有病,难道自己还不清楚,还需要做什么鉴定?”听了此话,我心里一惊:是啊,他们的神通大着呢,我一进了任何一家精神病院,鉴定结果,肯定都是对我不利的。”王淑英心有余悸地说。

将执着的上访人鉴定成精神病患者,以便随心所欲地无限期关押起来,这样的手段信访部门会用,执法部门也会用。

2007年8月1日夜间,王淑英走在贵阳市区一座桥上时,突然被四五个穿便衣的大汉塞进路边一辆车里。王淑英不知他们是什么人,要将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就在车上不停地大声呼救。其间,副驾驶座的那个破口大骂王淑英:狗日的老母狗,你给老子闭嘴,安静下来好不好!另一个人则说:让她闹,闹得越凶越好。王淑英说,就这句话,让她听出了这伙人的险恶居心。她立即停止吵闹,安静下来。没有着装,没有佩戴工作证,也没有传唤证,直到被送到一个看守所关押起来后,她才算是知道,绑架她的,原来是警察。在看守所,王淑英保持着高度警惕,十分安静,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表现的比正常时候还”正常”。果然,她偷听到的看守所电话证实了她的猜想。关押王淑英的205号监室与看守所办公室是斜对门,中间只隔着一条不宽的过道。有一天,她听到值班电话响了。她注意一听,接电话的值班警察正哼哼哈哈地对对方说:”某局(长)啊,……啊,安静安静,……嘿,还在里面散步,甚至哼哼唱唱的,……是啊,看来不好办……”

即使如此,他们还不善罢甘休。王淑英说,几天后,他们找到她的儿子,对他说:你妈太偏执了,偏执得很不正常。为了她老人家好,你签个字,由我们出钱出力,给她做一个精神病检查。当然,我们也很希望她什么问题也没有。王淑英的儿子当即质问警察:我妈有没有精神病,需不需要去什么精神病院做鉴定,我们最清楚。她有那样的病,我和我姐放心把孩子交给她带吗?就算交给她了,她能把自己的孙子们照顾得那样周全、健康吗?一直关押了半个月,无计可施的警察们才不得不释放了王淑英。

这样的无辜关押,打骂,这对王淑英来说,也不是第一次。2005年大年初一中午,王淑英与她人走亲串戚时,也是在没有任何合法手续的情况下,被警察抓到派出所,直关押到初二晚上七点半,才被放出来。其间,警察们用不堪入耳的脏话如”老母狗”、”老狗日的烂婆娘”、”老子日你家烂妈”等辱骂她。还打她的嘴巴,踢她,抓了他的头发望墙上撞等。这次,王淑英被打得头昏眼花,呕吐不止,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院。

山羊再聪明,还是逃不出恶狼利爪

有一次,王淑英到北京上访时,被截访者发现。天下访民是一家,访民们一看不对,就走上去将截访者围的围,扯的扯,说是要给政府反映问题。等到截访者挣脱出来时,王淑英早已不知去向。躲了20多天后,王淑英还是被截访者”捉拿归案”了。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藏身之处的?过了好久,王淑英才知道,自己的这一次被抓住,是最原始的手段与高科技协作结晶:截访者用1000元钱贿赂一个急需用钱的上访者,上访者将王淑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截访者。尔后,截访者通过现代先进通讯监控设备,”挖”出了躲藏起来的王淑英。一被抓住,王淑英即遭到这伙人的拳打脚踢,直被打得遍体鳞伤,拉血尿。两天后,她被押送回到贵阳看守所关押起来。其间,有足足18天没有吃任何食物,也没有解大便。

为了躲避截访,王淑英每次进京,都不敢坐直达北京的火车,而是绕道东北或西北,与截访者玩弄着”躲猫猫”的游戏。王淑英说,2008年6月份她刚到北京的第二天,她的女儿就被抓起来了。王淑英知道,这伙人是非弄出自己的下落不可的,于是,她赶紧南下,跑到深圳躲藏起来。等截访者追到北京扑了个空,再赶到深圳时,王淑英已经”换防”到广州了。一个年近七十,身高仅1.5米,手无寸铁的老太婆,无论体力还是设备,哪是专制政权训练有素的警察的对手,在广州一个旅店,王淑英还是被抓住了。她知道,回到贵阳,她会被关到看守所。于是,她对前来抓她的派出所所长说:你得写个保证,保证回到贵阳后,不把我关进看守所,我才跟了你们回去。否则,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跟你们回去。在旅店老板作见证人的情况下,所长当即按照王淑英的意思,写了个回到贵阳后,不把王淑英投入看守所的书面保证。回到贵阳后,王淑英是没有被投入看守所,但是,她还是没有逃脱奸猾的警察们的圈套:王淑英被关押在一个野生动物研究所,给重点”保护”起来了。这一失去自由,就是整整77天之多,直到奥运会结束,才把她释放出来。

学法用法,受到”清访”组长”嘉奖”

在这次长时间软禁期间,什么中央信访督导组来贵阳”听取民意”。王淑英要求出去见督导小组,但看押她的人不同意。机不可失,无奈之下,王淑英将关押自己的房间门用床等物抵得死死的,整整绝食三天。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守者才将她带到贵州饭店,见到了督导组组长曹守晔。在三个小时的汇报当中,王淑英陈述了关于女儿和自己的五个案子。除了讲清案件来龙去脉之外,王淑英还引法据典,把上访案件所涉及的法律条款,法律适用等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那位姓曹的组长听了之后,也很有感触地叹息道:你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但你对相关法律条款及其适用,比我们的专业队伍里好多人还熟悉,以你现在的水平,就是给上访户当个律师,一定是很称职的。

王淑英说,当时,她还以为曹是在讽刺挖苦她。后来,她听一个人说,她离开督导组后,曹组长还在教训那些人说,那位老人的精神和所掌握的法律知识,对他们而言,既是学习的榜样,更是一种鞭策和警醒。

王淑英说,政府里的好多人把访民说成”刁民”,她说,这是胡说八道,她说,即使自己受到这样大的冤屈,但自己的上访始终是在宪法、法律允许范围内进行的,倒是那些法院、公安等执法者,往往知法犯法。有一次,一个警察在”审讯”王淑英时,声色俱厉地”引用”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某条某款规定来”镇”王淑英。王淑英听了之后,当即指出:你们这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随意蒙我?你引用的那个条款里,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一款。说到这里,王淑英翻出一本行政法规,翻到她刚才提及的条款,指着划了红线的那条说:你看,这一条就是个干巴条条,下面哪来的第一、第二款?

我不能不佩服,王淑英为了有理有据地维护女儿,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其花费的精力,是同龄人,甚至是年轻人也难以做到的。她是在六十三岁的时候,才开始学习电脑运用技能的。就凭着这点”二指禅”功夫,王淑英打录的上访材料,有半人高。她那逼窄得仅有两三个平方的”书房”里,不仅有各种法律单行本,还有比砖头都厚重,一般是专业人士才敢去”啃”的《刑法学大全》。

面对陷阱,巧妙应对”赔偿”

对事实的珍重,对相关案件的借鉴,对法律的掌握,使得王淑英在上访过程中,避免了不少更大的伤害和损失。除了上述成功摆脱被”鉴定”成精神病患者外,还有两个较为精辟的事例。

2007年4月23日,有关人员找到王淑英的女儿,以正在改制,可能开出其工作为由,让她写一个撤回委托母亲代理自己离婚官司的权利。女儿无法,只好写了。一天,王淑英来到所在区区政府,要问个为什么。工作人员说,没有人威胁要开除其女儿的工作。至于撤回代理离婚案委托权,那是她的女儿自愿的。并说,要叫她的女儿来对质。王淑英一听,知道这是一种讹诈,甚至是绑架,以便还没有得到最后认可的事情既成事实。王淑英知道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立即发怒道:这个鬼姑娘,她敢来,我今天就在这里打死她。吃屎不知道臭,谁对她好,谁在害她,这样大的人,连这个也看不出来。王淑英说,其实,她当时知道,她的女儿早被他们叫到门外,等候招呼。她这样一大声呵斥,她的女儿在外面就听见了,因此没有进去,那伙人的诡计,当然也只能就功亏一篑。

2008年5月22日,公安一信访官员把王淑英叫去,与王淑英”讲和”,说,就算公安对她的两次拘留都错了,按照规定,最多赔偿王淑英7000元钱,要王淑英知道自己的处境,接受一定赔偿,息访算了。王淑英没有答应。第二天,法院及办事处又把她叫去,说只要保证不进京上访,可以给她报销一部分过去上访的车费。王淑英也没有答应。回到家后,其女儿告诉她说,法院说王淑英鼓动他人上访,法院把判王淑英刑的文号都编好了,是96号。王淑英一听,就对女儿说:”他们这是红脸白脸一起唱啊。判什么刑,吓唬我,连拘留、逮捕、起诉等程序都没有进行,就判我的刑了,拍簸箕吓麻雀子去吧!”

王淑英说,之所以不答应公安和法院的”和解”条件,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们不是真正的想用赔偿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而是设圈套害人。因为2006年,花溪一个上访户就是在答应了”赔偿”条件,并在赔偿书上签字后,不但没有得到赔偿,反而被定为敲诈勒索罪判了刑。有鉴于此,王淑英当时故意对和她谈判的一个主任说:你敢写个条子给我,说赔偿是你们提出的,不是我敲诈你们,你们不会以此作为犯罪事实抓我、判我,我就可以考虑赔偿事宜。完全在王淑英预料当中,那主任没有答应王淑英这一条件。再一个,王淑英说,事情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经济赔偿可以解决的。”我要的是一个明确是非的说法。”王淑英说,法院判的案子是否对的,公安对我的关押是否违法,我上访违法与否,如果没有一个了断,其他的免谈:”你法院、公安是对的,我凭什么接受赔偿;你法院、公安错了,又岂止是金钱解决得了的?再说了,我懂的,根据有关法规,刑事案件是不能私了的。”

上访者的气节和善良

围追堵截,打骂关押,动用警力、监狱对付上访者,在许许多多政府部门眼里,访民不仅是刁民,简直是罪人。但是,我在王淑英以及认识王淑英的人的口里,听到的却是一个讲理、讲法,相当善良的上访老人。

第一次进京上访遭遇车祸那次,司机积极对王淑英进行救治,背走不了路的王淑英上上下下,主动买东西看望王淑英,还说要赔偿王淑英。见出租司机经济不宽裕,人又忠厚,王淑英不等结案,以便索赔,就回贵阳养伤来了。回来之前,他对送她到火车站,前后只花了百把块钱的司机说: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不需要交警部门结案了。你安心跑车,以后小心些,别再出事了。

即使是对待截访者,王淑英也给予了相当的理解,宽容。一次,在北京时,一个姓蔡的截访者拉王淑英时,王淑英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受了点轻伤。一些围观者马上给王淑英说:你出血了,别起来,看他怎么办。王淑英说,他没有按照好心人的意思那样做,立马就起来了。采访之际,王淑英是这样对我说的:躺倒耍赖,没人格。上访者有上访者的尊严,我不能让其他人说我们的闲话。有好心访民又对王淑英说,他们抱住截访者,让王淑英逃脱。王淑英说,我还没有被他找到之前,可以躲避、逃走,但我既然已经被他抓住,就不能那样做了。因为,他是受命于人,我跑了,轻者,他会遭受经济损失,重者,还会丢饭碗。他也有妻儿老小,现在找个工作又不容易,和他无冤无仇的,我不能为了自己坑害人家。在听了王淑英的诉说之后,这个截访者竟然被王淑英在一定程度上感化了,他抱歉地对王淑英说:”对不起,我来的时候,他们说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可你还没完没了地上访。刚才我态度和方法都不好,请你老原谅我。”接下来,蔡不仅请王淑英等被截访的人吃饭,甚至还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陪着王淑英上访,帮她排队拿上访号等。

对于可能使用不正当手法与女儿离婚的”女婿”,王淑英的态度也很平和。她说,他们并不是要将那人送进监狱,而是要他认个错就行。他们最不服气的,是婚姻登记机关和法院明明徇私枉法了,却死不认错,还反诬她们母女无理取闹,诬告执法部门等。

可以说,王淑英的上访是得不偿失的。多年的上访,经济方面,她大受损失,身体上,她受尽了折磨,人格上,她受尽了侮辱。而上访”成绩”,也就是弄到过最高法院,省委书记、市委书记的批示。还有就是夺回了代理女儿官司的权力,使得法院于去年12月份开庭重新审理其女儿官司之类,其它的,就什么也没有,看来也不会有她期望的,法院、法官,公安局、警察给她赔礼道歉的奇迹发生。但是,王淑英说,自己的上访并非毫无意义的,试想,如果谁遭遇了冤案,受到国家公权的迫害都闷声不语,那么,这些法官、警察等等,不是就更加的肆无忌惮,更加无法无天了。

乔新生:中国下一个改革的目标是什么

自从发生吉林通化钢铁公司和河南濮阳林州钢铁公司恶性刑事案件之后,有关国有企业改革的讨论重新浮出水面。现在,国家税务管理机关和审计机关正在组织对国有大型公司进行税务稽查和外部审计,国有企业收入分配体制改革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种种迹象表明,中国上个世纪90年代推行的国有企业改革,正在被重新评估,改革留下的后遗症正在困扰着中国当今社会。

中国国有企业改革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应有之义。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被决策者界定为生产关系改革。无论是所有制改革,还是价格体制改革,都是试图通过引入市场经济运行机制,改变传统的生产关系,建立多元化的所有制形态,并且通过调整收入分配关系,打破传统的按劳分配收入格局。在这个历史时期,企业的经营者成为改革的主角,他们要么被政府赋予改革重任,要么成为政府改革的对象。许多企业经营者积极配合政府推行所有制改革,政府论功行赏,把国有企业的绝大部分资产转让给国有企业的经营者。这种以股份制为名义,以”管理层收购”(MBO)为手段,以私有化为终极目标的改革,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中国城市国有企业改革的起步问题,为市场经济的自由竞争提供了原动力。但是,随着改革的深入发展,劳资之间的矛盾、收入分配差距的不断扩大,以及企业股权转让所引发的社会问题全部浮出水面。发生在吉林通化钢铁公司的群体性事件,只不过是冰山的一角,因所有制改革和劳动关系纠纷所引发的经济案件乃至刑事案件在全国此起彼伏。以至于一些经济学者认为,中国进入多事之秋,国企改革秋后算账成为不可避免的历史结局。

在笔者看来,改革生产关系加快发展生产力是中国改革矢志不移的目标。但是,在具体的操作层面,决策者设计的改革方案极为粗糙,无论是所有制改革的具体方案,还是收入分配体制改革的政策措施,都很难经得起历史的检验。经济体制改革为中国未来社会动荡埋下了伏笔。

部分学者看到了中国改革存在的深层次危机,认为应该分层次、分阶段克服前一段时期改革所遗留下来的问题。他们认为政府主导的改革必然存在民意不足的问题,当国有企业的职工组织起来进行集体抗争,那么,企业的经营者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决策者应该注重改革的民主性,通过吸收职工参与,强化改革的正当性和合理性。但是,这些学者把中国的民主分为经济民主、社会民主和政治民主,认为在经济体制改革中应当充分发展经济民主,千方百计地调动发挥企业职工的积极性;在社会公共领域改革中应当发展社会民主,按照社区自治的原则处理各种利益矛盾;在政治领域改革中应当发展政治民主,让人民群众真正能按照宪法当家作主。这种把民主的各个元素割裂开来,在不同的领域采取不同民主的改革理论,很容易被决策者所接受。事实上,当吉林通化钢铁公司出现职工集体抗争局面的时候,当地政府就是采取果断措施,停止有关股权改革,让职工参与决策,通过企业经济民主,谨慎调整企业的股权结构。

但我们必须指出,这种暂时的妥协并不能解决根本性问题。在一个相对封闭的企业,通过利益的相互博弈调整彼此之间的关系比较容易,但是,如果把企业的经济民主放大为整个国家经济体制的民主,那么,就会出现非常荒谬的现象。这些发生群体性事件的企业都属于国有企业,全体国民都是所有权人,如果只听取企业职工的意见,或者由企业职工按照民主决策的方式,占有国有企业的股权,那么,其他所有权人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这样的改革模式和占山为王的强盗行为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经济民主与政治民主密不可分,一旦把它们区分开来,那么,经济民主非但不能实现,反而会派生出许许多多的问题。譬如,在一个国有企业中,由于职工团结一致,争取到更多的利益,那么,其他企业的职工是否会群起效尤,整个社会是否会陷入到此起彼伏的”群体性事件”之中?

所以,国有企业改革不能就事论事,更不能把经济民主与政治民主、社会民主割裂开来,试图用经济民主来平息矛盾。企业内部的经济民主是整个社会政治民主的组成部分。假如没有社会政治民主,那么,企业民主就无所依归;假如企业内部的民主不具有常态性,那么,整个社会的民主也就无从谈起。所以,我们既要看到企业民主决策在国有企业改革中的重要性,但同时更要看到政治民主在市场经济发展中所起到的统揽全局作用。

在私有化条件下,企业内部民主更多的表现为一种合同谈判。企业的投资者为了争取利益的最大化,必然会与企业的工会团体进行直接谈判;而企业的职工为了争取更多的利益,也会寻求以积极的方式与企业的经营者达成协议。这与其说是企业的经济民主,不如说是一种商业合同关系。所以,不要简单地把强化企业职工的参与权,看作是一种经济民主的表现,在市场经济的作用下,企业的投资者不仅会通过谈判与企业的经营者达成劳资协议,甚至会让出部分股权以求获得更大的效益。所以,夸大企业经济民主的作用,甚至试图以企业职工的广泛参与,来化解中国改革中所出现的社会问题,那么,如果不是别有用心,就是在缘木求鱼。政治民主是一切民主的基础,经济民主只不过是中国特色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一种特殊形态罢了,假如试图利用企业的经济民主,来弥补社会民主之不足,那么,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会导致经济民主彻底失效,整个社会陷入无序状态。

西方国家在发展市场经济的同时,发展民主政治,并且用民主政治来解决市场经济之不足。具体而言,当一个国家企业的并购进入疯狂状态,垄断影响到社会的进步、职工的切身利益的时候,这些国家的公民就会利用自己手中的选票,选举产生国会议员,并且由国会议员制定法律,直接干预市场资本并购行为。换句话说,企业职工不仅仅是利用肉体的抗争,解决单个企业存在的问题,他们还借助于民主的模式在国家权力机关寻找自己的代言人,并且由代言人制定法律,解决整个社会的资本重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吉林通化钢铁公司和河南濮阳钢铁公司职工的抗争,带有更多悲壮的色彩,因为他们的抗争不可能影响其他的群体,而他们自己是否能够最终达到目的,还需要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西方国家的企业职工同样会失去自己的工作,变得一无所有,但是,西方国家的民主政治决定了,他们自然而然地拥有属于自己的选票。在大选来临的时候,他们可以尽情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并且用自己的选票选出自己的代言人,或者至少让那些竞选人停下脚步,倾听他们的声音。这对于缓解社会矛盾,改善社会收入分配体制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现在我们讨论收入分配体制改革的问题,可是始终不得要领,无论是限制国有企业经营者的年薪,还是提高非国有制企业职工的工资待遇,都只能解决暂时的问题,而无法建立科学的长效机制。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的经营者随时可以增加自己的工资和福利待遇,他们可以寻找各种借口,减少甚至剥夺企业职工应得的福利。这是市场经济的常态,也是市场经济无法克服的痼疾。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决策者似乎没有看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而只是不断地唠唠叨叨,希望国有企业的经营者能够严格自律,希望非国有制企业的投资人不断增加职工的福利待遇。其实,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方法就在于,千方百计地扩大民主政治,让企业的职工利用自己手中的选票,选择自己的代表,并且由人大代表制定严格的法规,重新分配社会财富,调整极端倾斜的劳资关系。

所以,中国改革的下一个目标不是经济体制,而是社会政治体制。决策者应该用民主政治的手段来解决经济体制改革产生的问题。这不是一种历史的倒退,更不是选择改革的频道,而是通过加快民主政治体制改革,进一步巩固经济体制改革的成果,从而使改革接近预期的目标。

观察和思考中国当代社会改革中存在的问题,可以有不同的角度和方法。但是,归根结底,如果改革得不到公众的认同,改革不能让绝大多数职工获得更多的福利,那么,这场改革就没有了合法性和合理性。所以,当一些决策者提出通过加强企业民主解决社会矛盾的时候,我们只能冷言以对,因为这是典型的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当企业的所有权归个人所有,当企业的经营自主权被写进法律之后,政府官员强迫企业的经营者与职工进行谈判,实际上是迫使企业的经营者撤出资本。改革如果没有稳定的法律规则,决策者首鼠两端,当遇到群体性事件的时候缩手缩脚,那么,这场改革必然会陷入混乱。理性的投资者会选择更好的投资地区,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也就戛然而止,整个社会将不得不承受动乱的代价。

我们主张修正中国的改革目标,不是对30年改革成果的全盘否定;我们提出把发展民主政治作为我们改革的首要任务,不是开展新的阶级斗争。中国经济体制改革已经遇到了瓶颈,全国各地的群体性事件以及因为企业改制而酿成的恶性刑事案件足以提醒决策者,中国下阶段的改革必须是民主政治体制改革。假如不加快民主政治体制改革,那么,整个社会的矛盾将会彻底爆发,改革所取得的成果将会化为乌有。

中共中央即将召开新的中央委员会,讨论中国改革所面临的问题。相信决策者已经看到了主要问题,抓住了主要矛盾,会及时出台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彻底纠正当前改革中存在的重视经济体制忽视政治体制改革的倾向,抓住政治体制改革的”牛鼻子”,通过加强民主参与和民主监督,使中国的改革走上正确的道路。

现在一些学者不怀好意,用前苏联改革的结局恐吓普通民众。他们认为正是由于戈尔巴乔夫的政治先行,使得苏联四分五裂。这是一种极其荒谬甚至危险的逻辑。戈尔巴乔夫的改革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他实行了政治体制改革,而是因为他实行了错误的政治体制改革。在政治体制改革的过程中,他没有仔细地规划改革的政治路线图,而只是一味地责怪过去的执政当局,把批评当作武器,把破坏当作目的。改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破坏,但是,在破坏的同时必须建立新的秩序。当年拿破仑执政之后,曾经非常自豪地说,”我所有的光荣不在于打赢40场战役,滑铁卢一战会摧毁所有的胜利。惟一不能摧毁的,永世长存的只有我的民法典”。到现在拿破仑主持起草的法国民法典仍然有效,熠熠生辉。我国改革缺少的就是这种建设精神,决策者改变了传统的生产关系,但是,却没有用崭新的生产关系加以代替。我国虽然颁布了《物权法》,但是,我国的《物权法》并没有从根本上体现现代法治精神。对于西方国家的公民来说,凡是法律规定不属于国家所有的,应当归个人所有;可是,对于中国公民来说,凡是法律规定不属于个人所有的,都属于国家或者集体所有。正因为如此,国有企业的职工既无法通过政治渠道表达自己的意见,同时又无法借助司法捍卫自己的财产,他们除了以死相拼,制造群体性事件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可供选择的方案。所以,我们要加快民主政治体制改革,让更多的中国居民通过合法的、正常的渠道表达自己的意见,并且把自己的经济主张变为科学的法律,从而使整个社会发展呈现出有序状态。

陈卫:我与九二民主运动(之一)

1992年5月下旬,以胡石根、康玉春、刘京生等人被抓为标志的九二民主运动失败了,还有河南的安宁案,新疆的孙盈斌案,内蒙古的陈明心案,均与此案有牵连,上海、天津,广州等地也有人因此相继被捕或受到拘押、审讯。到底有多少人被抓,由于我们当时比较注重单线联系,后来出狱后许多人也联系不上,我至今也无法得知全貌。不过这是自八九民运后第一次大规模的反抗运动是毫无疑问的,而这次被打击也是二十年来除了九八组党事件中国民运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非常遗憾的是,这次民主运动并没有被广为人知,或者仅仅被视作一个在”六四”事件三周年的纪念活动。这个案件的中心人物、原北京语言学院教师胡石根去年8月26日才被释放,为解读这次运动提供了良机。

九二民主运动的首脑都被判以重刑,案件的审理事件超过三年,给我们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我在出狱后曾经与其他同案人员商量是否要将九二民运写出来,但是我们只知道这个事件的一部分,冒然写出是否会歪曲事实也让我望而止步。因此我们也只是停留在为狱中难友呼吁。

不过现在我不再有顾虑,出狱后的难友要么迫于生计而整天奔波,要么身心疲惫难于提笔去回忆往事,触动内心的伤疤,这一段历史因此逐步蒙上尘埃被人们遗忘。
民主是我们许多人的理想,但民主运动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许多人被唤醒,许多人逐渐在成长。我认为民运是有历史、有记忆的,九二民运是一些人在”六四”镇压后为反对独裁的一次探索,是一部分人为推进中国民主进程的一次努力。将九二民运的经过披露出来,将有助于大家了解在那红色恐怖的时代一些有志之士出于良心的反抗,其经验教训也可供大家借鉴或批评。

当然,由于我对事实的全部过程不可能都清楚,特别是秘密组党的有些情况,这些都需要其他参与人员补充,我希望将那个时代我们的经历和思考展现在世人面前,尽管它有可能只是民运的一个小插曲。

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时间已经将我的一些记忆淡化了,如何评价这次民运也不是我能承担得起的,但作为当事人之一,我责无旁贷。

回想将近二十年前的经历,我心里波涛起伏,这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是我生命里最宝贵的经历,是我最值得回味的阶段。正是九二民运使我从八九民运中的一个学生领袖转变为以推进中国民主为自己终生追求的民主战士。

一、回到北京的见闻

我是1990年12月中旬被释放的。1990年10月31日,我和马少方是秦城监狱内被关押的八九民运参与者中最早收到起诉书的”动乱分子”。我们两人应该还是一个审判长,因为当时就一起法院的人来到秦城监狱。马少方是11月7日开的庭,我则是11月9日开的庭。起诉我的罪名是”反革命宣传煽动”。不过开庭后没多久,整个监狱的气氛就变了。那些本来凶霸霸的管教脸色也好了,语气也温和多了,而且以前比较难买的方便面和水果罐头他们也主动来问买不买了,两天一次的馒头也变成每天一次了。这一切让我们觉得是否形势有什么变化,或者上面对我们有什么新的政策。

果然,我的审判长频繁的来找我谈心,也不做笔录。大概每周两次。他叫我将起诉书交给他,这给我一个信号,他们要将开庭这件事抹掉了。然后他叫我写一个认识,当然我不可能违背良心胡说。但是这种情况我也没有必要去写过激的东西来刺激他们。写了两次后审判长不满意,叫我重写。我与同监室的人民大学研究生李克洲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信号,他们有可能释放我!于是我就写了一个认识,除了空话外,我写了一句双关语:如果不采取坚决果断的措施平息该次事件,中国将不可能继续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言下之意是可以进行其它主义的现代化建设。我相信审判长和监狱管理的警察还是有些察觉的,他们看到这个认识都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不过都没有揭穿。

12月中旬,我获得了自由,随即我所在的北京理工大学对我做出了勒令退学的处分。春节过后,我就回到学校要求读书的权利,学校不让我住进原来的宿舍,安排我住在运动员和培训学生居住的七号公寓里,一边应付我。

此时,我就有许多机会接触到参加了八九民运的学生和老师。

之所以要说这些似乎与主题有些距离的事情,是因为这个时期非常重要,许多八九民运人士实际在运动前和运动中很少有机会交流。运动发生之时大多数都是比较单纯的学生,有些是研究生,基本都是凭着一腔热血和理想行动。大家的政治斗争经验基本没有,更不用说相互配合和纪律约束这些东西了。实际八九民运之所以失败跟这个问题有很大关系。二十年来我跟许多参加过八九民运的人交流过,这是一个共识。许多人都是从秦城监狱放出来的,虽然在被关押期间我们都进行了许多反思,但在自由的环境中无拘无束的交流还是让我们非常的兴奋。经过一年多时间的铁窗以及”六四”血的教训,大家似乎都成熟了许多,也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隐隐然有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感觉。所以我觉得这个时期是一个发酵期。一些有理想的人聚集在一起一定会有一些事情会发生,但是经历了监狱的磨难和流血考验的人们不可能去逞匹夫之勇了。

在此,还有一个重要的细节是必不可少的,这不是我个人的经历,是我中学同学刘贤斌提供的。

刘贤斌在中学时就非常关心政治,他算的上一个为理想而活着的人,高中时他通过将班上要好的同学结拜为兄弟的方式来形成一个团体,大概有十几个人,事实上这些人都是比较正直和有勇气的,好几个人因此还受到牵连,甚至被关押,毕业工作也受到影响,一个重点大学法律专业的同学被分配到乡村工作很多年,民运人士欧阳懿也是这个”兄弟连”中的一员。不过八九民运时刘贤斌没有参加学校的学生自治组织,他参加了许多示威活动,而且回到四川遂宁家乡张贴大字报。所以”六四”结束后他在当时并没有受到什么处理。不过他也就与民运的中坚分子没有联系。

但是当通过我让刘贤斌认识了许多八九时期的领袖后,他非常兴奋,跟许多民运人士进行了交流,而这些人也通过跟他的交往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刘贤斌很快就被警方注意,并因为八九时期在四川遂宁贴大字报的事情被抓,后来被判有期徒刑二年半。好多年后他告诉我,当时胡石根等人找过他,交流过对中国民主化的看法。他认为即使他在91年不被抓判刑,92年也跑不掉,”因为当时我跟九二案件的很多人都见过,后来组党一定有我一份”。这个事实说明,九二组党在1991年春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二、再次被关押

期间我们原来北京理工大学自治联合会的成员也来找到我,这时我才了解到,我们北京理工大学在”六四”事件中两名学生被戒严部队打死,其中一个是四系(光学工程系)的刘洪涛,,有两个学生被关押在秦城监狱,一个是我,另一个是五系(电子工程系)的禹方强。而在90年3月,原北京理工大学自治联合会的核心成员周建军、殷卫江、王满全与南开大学的教师戚津生为了纪念”六四”烈士死难一周年计划在清明节的时候到北京大街小巷散发小白花,他们形象的将之称为”四月雪”事件。不过该计划被警方察觉,他们也被抓关押在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就是很有名的”K字楼”。由于周建军等都是在校学生,所以在秦城监狱中的学生被处理后,他们也就被释放了,戚津生应该被判刑了。我在这里述及这件事是想说明中国从来就不缺乏反对者,不管当局怎么镇压,人们对真相和正义的追求是不会放弃的。

我于91年4月底回到家乡–四川省遂宁市,这是逼不得已的事。因为我到人民大学怎么都找不到刘贤斌,他的同学也都说不知道刘贤斌的去向。这件事引起我的怀疑。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失踪,我的一个同学出了一个主意,我找了一个人冒充刘贤斌的亲戚,刘贤斌的一个同学才说刘贤斌可能被抓了。我只有尽快回到家乡,希望从刘贤斌的家里证实这个消息。于是我加紧与学校关于我的学籍谈判,学校副校长李志祥答应让我回去参加高考,他派人到四川来录取我,我不知这个承诺是否是真的,但是对我来说重返大学校园极具吸引力。

(未完待续)

邵建:梁启超为何弃美学英更反法

面对清政府的皇权专制,梁启超的立宪党和孙中山的革命党无疑都是它的反对者,不同者惟在其反对之方式。清末这两大政治流派从其称谓就可以看出他们的路径差别,孙氏是以革命或共和革命的方式反专制,梁氏是以立宪或君主立宪的方式反专制。前者,以革命实现共和,共和既成,专制无由,因为主权已在人民之手。后者,以虚君的方式立宪,亦即给君权套上一个宪政的笼子以控之,权力一旦被控,则不复为专制之权。这是革命与立宪反专制的两条道路,它们的区别,已非常明显。但,在这种区别之下,还隐含了一个至今尚未引起我们足够注意的不同,这就是面向西方时,它们各自在取法对象上的不同。革命党的共和革命取法于美利坚的美式共和,而梁氏的君主立宪则取法于不列颠的英式立宪。英,还是美,不但是横亘在孙、梁之间的区别,梁还是革命前学美风潮中的一个颇为坚定的反对者。

在现代政治学上,共和的概念等同民主,两者互通款曲。民主意味着主权在民,共和则意味普通国民亦能参与国是。在革命党看来,北美共和是独立革命的产物;因此他们也要通过革命,建立本土的民主共和国,这就是后来的中华民国。但在中华民国建立之前,梁启超就是它的反对者,梁氏认为,革命无以获致共和,也无以获致民主,它真正所能收获的,只是专制(即共和专制或民主专制)。革命党不是要学北美吗,梁启超指出,北美的独立革命不是革命,只是一场摆脱殖民地的战争(我个人很认同梁氏的见解,若干年前,我亦有这方面的文字写在一本有关胡适的书里)。因为北美独立并非革英国政治制度的命,相反,它虽然独立了,但依然沿袭的是英国自1215以来保障自由的宪政制度,而且有所变革和发展,比如将英国的君主立宪制度创新为民主共和。在这个意义上,北美独立就是独立战争,它之不能或不便称为革命,就像抵抗日本殖民侵略的中国抗日战争也不宜称为抗日革命一样。

既不赞成革命党在中国发动北美革命,更不赞成革命之后在中国推行美式共和,梁启超有他自己的政治理由。在他和革命党的论辩中,对方声称向西方学,就应该学它最新的而非落后的,甚至打了个比喻,如果有了新的铁路火车,难道我们还要学它们那些旧的吗。意即美国的民主共和在英国的君主立宪之后,我们当然应该学最新的、最好的。但,梁认为,于制度而言,没有最新和最好,只有最合适。针对中国国情,君主立宪最合适,民主共和则容易导致水土不服。既然共和是国民参与国是,它具体包括为孙中山民权主义中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创制权、复决权等,这些都是公民权利中的政治权利或积极权利。问题是,中国两千多年来始终是君主专制,国事只是皇帝的家事,国民无以过问,他们既没有这方面的机会,也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和兴趣。一旦骤临国是,反而无所措手足。到最后,这个共和或民主,只能为权力者以假借民意的名义所利用,适足以形成真正的专制。

北美不然,它的共和,有长期的自治传统。梁启超1903年有10个月时间的北美游,他亲临北美之后,又认真考察了北美的政治制度,才深深认识到,北美于中国可羡不可学。这是个移民国家,本身就没有君主传统,因此不可能走君主立宪的道路。它所以能行共和,是因为来自欧洲的移民从踏上这块大陆的第一天起就开始自治了。假如一条船上下来的人形成了一个村,这个村是自治的。积村成镇,镇是自治的。积镇成县,县是自治的。积县成州,州是自治的。一路自治上来,从邦联到联邦,共和开始,它当然还是自治的。既无君可虚,又有着长期的自治传统,这两点便决定了它的制度是且只能是民主共和。

中国能直接学北美吗,北美那用两百多年时间养成的公民身与国是的共和能力,中国通过一次共和革命就能获得吗,梁启超说他岂敢”面谀国民”。和孙中山的积极民权不同,梁启超更强调在立宪的框架下首先”保护”国民的消极民权,即政治权利以外的私人权利,比如土地权利等;同时也在立宪的框架下逐步”培育”国民的各种政治权利,即孙中山的积极民权,此所谓”保育”。哪一种方式更切合当时的实际呢?孙氏三民主义中的民生,其政策为土地国有化,那么,农民等于是用手中一碗面条钱都不值的总统选票去换取他们手中将要被没收的土地,你说这两样东西对农民来说,哪一样更切要呢。何况革命和不断革命后,选票是没有的,民意是可以代表的,土地财产的权利更是可以剥夺的。

这样就不难明白梁氏为何反对学北美。共和一时不可得,通过革命的共和更会走向共和的反面;何况在梁氏看来,孙氏的革命学的不是美利坚而是法兰西。他在1905年的《开明专制》中说得清楚:”中国今日固号称专制君主国也,于此而欲易以共和立宪制,则必先以革命。然革命绝非能得共和而反以得专制。”由共和革命而共和专制,梁氏首举之例就是法兰西。法国有君主传统,但不学英而生搬硬套美,结果大革命发生,专制反而延宕了八十年。鉴于梁氏对法国大革命多有表达,这里倒不妨客串法国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以与梁氏呼应,此中也可以看出梁氏为何弃美学英而反法。在君主立宪的框架下,”专制君主本来可以成为危险较小的改革家”,”如果当初由专制君主来完成革命,革命可能使我们有朝一日发展成一个自由民族,而以人民主权的名义并由人民进行的革命,不可能使我们成为自由民族。”

当然,历来如此,托氏和梁氏的表述,我们都是当作阶级局限性和历史局限性来看的。

杨恒均:60周年之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建国”

这是一台非常主旋律的大戏,也很别出心裁:电视台请来了60位名字都叫“建国”的嘉宾共聚一堂,他们来自不同的领域,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地区,不同的时代,唯一相同的是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建国”。

 

据说全国各地的电视台都在搞类似的节目,最近会在各大电视台推出,共同唱响国庆60周年大庆。今天这个节目应该算是比较早的,搞得不错,当然对于我的读者来说,这台主旋律的节目最有“创意”之处是:除了节目的女主持人之外,唯一不叫“建国”的嘉宾就是我。

 

朋友很惊讶领导竟然想到请我去当点评嘉宾,当然他们更惊讶的是我竟然欣然前往,其实我自己的惊讶一点也不亚于他们,不过,整整三个多小时的录制中,我都认真参与,而且见缝插针地对非常主旋律的节目做了更加“主旋律”的点评。

 

我开玩笑地对几十位“建国”同志们说,我大概是最有“权力”来点评的。和在座的大多数朋友一样,我出生在60年代,当时也取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杨)红军。和在座诸位不同的是,我的名字并不是我的父母所取,而是我自己上学时取的。因为我当时觉得世界上最强大、最酷、最能保护我的就是红军。由于家庭出身不好,记事起就经常被街上的小混混叫着我的小名(当时叫“杨四”)谩骂,但自从我有了这个响亮的名字,成分再好的小混混也不敢放肆了,你想,那个年头,三岁的孩子都有很高的政治觉悟滴,打死他们也不敢说:我X(杨)红军,打倒(杨)红军……

 

我还对大家讲:虽然各位“建国”都昂首挺胸地坐在那里,但你们也知道是谁打下天下,是谁“建国”的吧?不错,就是中国工农“红军”,就是(杨)红军,耶——(见《带上博士帽,我就是知识分子了?》)

 

中国总共有将近100万名字叫“建国”的人,他们多出生于上个世纪5060年代。客观地说,自从1840年后,中国实际上处于“国破山河在”的境况,清廷腐败、军阀割据、民国无能、列强觊觎、日本蹂躏,所以在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时候,民众欢呼雀跃,一些父母给孩子取名“建国”以表达爱国之情、铭记伟大的历史事件,所以,那段时间,取名“建国”的可谓“名副其实、名正言顺、实至名归”……

 

但在全国近100万名“建国”中,1960年至1970年仅仅十年间就竟然占了三分之一,我也是在那个时代出生,取了一个“革命”的名字。这十年间,除了前面说的一个理由在继续之外,政治上极左,从大跃进到文化大革命,“卫红”、“向东”、“文革”等打上政治烙印的名字和“建国”一起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而且唱响了改名的主旋律。来宾中就有好几位是在那个年代改名叫“建国”的,他们以前的名字都太“女性化”,或者说太资产阶级化。

 

上个世纪8090年代后,取名“建国”的人数直线下降,以致到了2000年至今整整八年多时间里,全国竟然只有不到一万的新生孩子取名叫“建国”。我想,这反映了价值和文化的多元化,家长们有了更多的选择,再说,国家已经建立60年了,也不用老挂在嘴巴上了吧?当然,“建国”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建立”,一个是“建设”,作为一名普通的民众,搞好自己的工作,经营好自己的“家”,就是对“国”的最好“建设”。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希望有那么一天,民众都过着安居乐业的和谐生活,他们不再需要常常想起“国家”,不再常常为“国家”激动,更不需要他们把“建设”国家挂在嘴边,放在名字上……大家不妨回顾一下中国的近代历史,每当人民激动地高呼国家的时候,都是我们这个苦难的国家遭受内忧外患的时刻……

 

回到主旋律,回到主旋律——我也希望在“建国”60周年的时候,无论是电视台、电台,还是主流媒体,在宣传主旋律的时候,能够更加深入的贴近民众和共和国的本质。主旋律应该是为国为民恒久不变的旋律……我举个例子,今天前来电视台的“建国”们都在这个时刻激动地祝愿祖国更加繁荣昌盛,一位经历了风风雨雨的老“建国”同志深情地总结道:六十年了,我认识到,只有国家富裕了,我们每个人才能富裕,祝愿我们国强民富……

 

他说的很主旋律,掌声响起来,作为点评嘉宾,我补充了一点:其实,也可以这样说,只有我们每个人富裕了,国家才能真正强大,祝愿我们:民富,国强!

 

好,请给我点掌声,不要让我孤零零站在这舞台……

 

杨恒均 2009-9-13 

杨恒均:60周年之谁是共和国的敌人?

老人家已经80多岁了,又动了大手术,身体越来越虚弱,因此每一次探望他离开时我都有点不忍心,心里驱不散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的伤感。在国庆60周年之际再次拜访他,想起了在我20多岁时与他近距离接触的几次。每当我“敌情”观念淡薄的时候,他就会讲起自己20多岁的时候……

他15岁就参加了革命工作,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的时候,他才20出头,已经是(中央军委)公安部下属负责安全保卫的连级干部。他不止一次地告诉我,新中国成立之前,公安部情报处(当时只有侦察、治安、保卫和情报四个处)收到了大量敌人破坏开国大典的情报,当时安全保卫力量有限,而外敌环视,内部的敌人更是无处不在……

共和国有那么多敌人吗?我一般会打断他,假装不知道答案地向他发问——其实这故事他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当时他已经六十岁了,人有些啰嗦,特别喜欢我这种好学的青年天真的发问。

有那么多敌人?他很激动,仿佛又回到了激情燃烧的1949年,小杨,你啊你啊,你把手指头伸出来,好好算一下:美国支持的蒋匪集团盘踞台湾,国民党特务散布在大陆各地,西藏有中央情报局支持,除了西藏,还要多个重要地区仍然没有解放,大陆还有欺压人民的利益集团仍然占据了大部分财产……就我所知道的,当时有包括广东上海湖北在内的六个要和北京同步举行建国庆典的城市受到威胁,甚至北京都收到情报,有美蒋特务准备了高射炮和飞机,将在毛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那一刻进行破坏活动……

啊,我吃惊地问,那么多敌人没有肃清,危险没有消除,可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还是要如期举行开国大典?

因为我们相信我们是无敌的。老首长坚定有力地挥了一下手,声音沉厚清晰的重复道,我们是有很多敌人,而且当时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强大,也找不到他们在哪里,更不用说一一清除了,直到开国大典的那一刻,我们也不清楚是否在某个四合院里藏着一台美式高射炮……可我们并不害怕,我们有很多敌人,但我们是无敌的!

我们有很多敌人,但却是无敌的?我嘀咕道,不满地看着他。他看着我,有些得意地说,是的,我们有很多敌人,但共和国是无敌的。因为共和国得到了人民的支持!

我恍然大悟,或者我装出了大彻大悟的样子,继续听领导教诲:在1949年前的一百多年里,中国人受尽了国外列强和国内腐败政权的欺凌,早就盼望一个新中国的诞生。正是有了人民的广泛支持,毛主席和党中央才认识到,一切敌人都不再那么可怕。有了人们群众的真心拥护,美国支持的几百万国民党军队都被赶到了孤岛上,何惧一些特务搞破坏等等不稳定因素?人心向背是影响一个政权是否稳定的最重要因素,不是飞机大炮和坦克车……

我也诚心地问过他,那你们当时到底有没有信心做好开国大典的安全保卫工作?他也很坦诚地说,如果只从军事上说,谁都没有多大把握,因为我们当时根本搞不懂美国支持的蒋介石到底有些什么先进的破坏工具,但我们知道,共和国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因为,有人民的支持。

有人民的支持……我重复着老首长反复强调的这句话,千思万绪涌上心头……

不久前见到他老人家,他问起外面的情况,说,现在风声鹤唳,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说,不清楚。于是他忘记了我们两人都已不在其位了,严肃地批评我,小杨,不能太没有“敌情”观念……

我本想纠正他,我已经不是20年前的“小杨”,我都40多岁了,但看到眼前80多岁的他,我闭上了嘴巴。也许,让他继续活在20年前,甚至60年前他20多岁的时代,反而对老人家的晚年生活比较好吧。于是,我开始思考,是不是我的“敌情”观念淡漠了?

美国不但不会破坏中国60周年的国庆大典,而且还会派重量级的代表团参加;台湾“派遣”过来的也不再是手持炸药包的特务,而是腰包装得满满的台商以及笑出了妩媚和矜持的国民党代表团……除了台湾之外,中国其他地方都统一50多年了,周边国家更不敢掉以轻心……老领导啊,不是我“敌情”观念淡薄,是“敌情”真的消失了,共和国的敌人是谁呢?

共和国肯定是有敌人的!可我怎么向他解释60年后的今天,一个庆祝活动的各项准备工作特别是安保竟然弄得如临大敌?坦克上街了,武装巡逻了,七个省市变成了“护城河”了,北京的安全竟然成为压倒一切的大事……我真不想惊动60年前保卫共和国成立的老人家,否则,他一定会抓起钢枪,去继续保卫共和国,消灭敌人——可敌人在哪里?

我想问老领导,但看到他模糊浑浊的眼睛,我不忍心问。我想,60年过去了,他的时代已经远去了。我也想告诉他,放心安度晚年吧,也许共和国还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例如上访者,一些被地方贪官污吏欺压的民众,被各级利益集团劫持的弱势群体,甚至一些写博客的,都有可能成为不稳定的因素,但我怎么能够告诉他,这些人很可能是共和国的敌人?他不会理解,他会迷茫的。

记得有一次我问他,谁是共和国的敌人,他告诉我说,那些与共和国的人民为敌的人,就是共和国的敌人!

杨恒均 2009-9-14

余  杰:这是一个盗贼统治的国家

中国是官僚制度的故乡,中国却最盛产贪官。中国的贪官什么都贪,从土地到房屋,从黄金到美金,从书画到古玩,从情妇到绿卡……在官方举办的一些查抄的贪官的赃物的展览中,赃物种类之丰富超乎寻常人等之想象。原本是起教育和警示作用的展览,却激发了公众的愤怒,公众由此发现自己原来生活在一个“盗贼统治”的国家。于是,此类展览不得不迅速收场,近年来越来越少举办了。

中国的官场无奇不有,有分享情妇者,有将赃款寄存到寺庙者,有将一家老小送到国外者,最近还出现了一名将运钞车也一并贪污的贪官,其大胆行径可以载入“新官场现形记”。据河北《燕赵晚报》报道,原河北省外经贸厅副厅长李友灿因受贿罪一审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法院经审理认定:李友灿在担任河北省外贸副厅长兼河北省机电产品进出口办公室主任期间,接受北京森华创业汽车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丁宁的请托,利用其掌管河北省汽车进口配额审批分配的职权,先后将一千两百四十九个汽车配额提供给丁宁使用,李友灿先后五次接受丁宁给予的现金四千七百二十三万元人民币。

“机电办主任”这个似乎不显山不露水的官职,却拥有巨大的、可以转化为金钱的权力。国外进口车进入中国市场,需经两道门槛:一是关税,二是配额管制。因国家允许进口汽车数量有限,供不应求,所以每拿到一个配额,就意味着取得一笔丰厚的利润。按照正常程序,国家每年分两次将配额下达各省机电办,再由企业向省机电办申报配额。由机电办负责人审批后再由省外贸厅审查,然后报外经贸部。每次汽车配额下来,河北省机电办开会确定分配方案时,李友灿首先发言并提出意见,其同事表示,“每次李友灿提出意见后,大家就不再说什么了”。

李友灿一案显示了这样一个事实:长期以来,中国进口汽车价格畸高,并不完全是关税的原因,而是制度性的缺陷——由于进口汽车配额制的存在,广大消费者的血汗钱,大都落到了类似于李友灿之流的贪官污吏的口袋中,而没有真正纳入国家税收。五十元的配额证,在市场上炒卖到五万甚至十万的高价。进口汽车配额制度与各大城市出租车行业的公司化垄断相似——与公司签署了卖身契的司机,被迫将大部分收入作为“份钱”缴给公司,公司只要能够从政府获得经营资格,便可坐收其成。公司之于司机,如同血吸虫之于人体。仅在北京一地,政府每年便因而而丧失数十亿元的税收。本来中国完全可以借鉴西方已有的良好制度,让司机独立经营、独立纳税。然而,尽管批评的声音越来越高,旧制度却岿然不动。因为每一个出租车公司的背后,都有一个背景深不可测的太子党,谁敢动他们的奶酪呢?

同样道理,进口汽车配额制度是对经营此业务的公司和广大消费者的双重剥削——如果没有此种荒谬的制度,公司还会如此巴结李友灿吗?还会向其贿赂数千万的巨款吗?虽然中国早已加入世贸组织,但计划经济时代遗留下来的行业垄断仍未改变。这套漏洞百出的制度,刺激了若干像李友灿这样的贪官的想像力。在贪污的旅途上,是没有终点的——如果不是被捕,这种简单的敛财方式还会继续下去,即使积攒到一亿也不会满足。有媒体评论说,李友灿受贿的数字之大,将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成克杰、原江西省副省长胡长清、“河北第一秘”李真等著名的贪官都甩在了身后,但这个纪录很快就会被刷新的。

还有更多比粗鄙的李友灿更加精明的贪官仍然逍遥法外。但是,说李友灿是“最有想像力的贪官”并不为过:他对现金“情有独钟”,为了便于搬运现金,特意找到唐山冀东机电设备公司,以“经常去北京,带司机不方便”为名,索要一辆银灰色高尔夫轿车。从此,李友灿拥有了一辆专门的“运钞车”。他不仅索取现金,连运钞车也一并索取,堪称当代贪污史上的一大创举。他心机颇深:本来完全可以索要更高级的轿车,如宝马、奔驰之类,对方也会满足其要求;但他只要一辆售价仅十多元的高尔夫轿车。因为,“运钞车”绝对不能过于张扬——车中堆满的钞票比座驾本身的“回头率”更让主人心花怒放。

且看李友灿是如何来使用这辆“运钞车”的:二零零二年四月一个星期五的下午,丁宁接到李友灿的电话,让他准备一千零一十八万元现金。由于是周末,丁宁只筹集到八百五十二万。该公司专门为李友灿准备了一种装巨款的旅行包,长约六十厘米、高约二十厘米、宽约二十厘米,每个旅行包可装人民币约一百一十万元至一百二十万元。这次的巨款分别装入八个旅行包。约四点多钟,李友灿驾着高尔夫“运钞车”来到公司楼下,将六个旅行包放到后备箱,另两个旅行包放到后排座位上。第二天下午,李友灿又开着这辆“运钞车”,将剩余的现金运走。次年四月,丁宁又一次送给李友灿现金一千六百四十万元。李友灿还专门在北京购买了一套五十多万的普通住宅,用这套不起眼的住宅存放巨额现金。

像李友灿这样高明的盗贼,实在让那些担惊受怕的“窃钩者”们望尘莫及。而李友灿被处死的时候,必定会心有不甘,他会不服气地想:“比我更贪的人还多着呢,他们为什么每天照样出现在新闻联播之中?”这个厅级干部,甚至还算不上真正的高干呢!而李友灿之“大胆”并非孤立的个案,此案表明中共贪官的贪污行径已经到了明目张胆、无法无天的地步,亦表明中共的各种反贪、监察、纪检制度形同虚设,对贪官毫无威慑力。为什么李友灿一直贪污到如此地步才偶然被反贪部门所发现?长期以来,究竟是谁在包庇和放纵他?他有没有用赃款来贿赂更高级的官员?随着李友灿被处决,这些秘密便成了永远的秘密,那些藏在他背后的黑手终于可以送一口气了。但普通民众正是通过这样一些案件,逐渐意识到:如果没有三权分立、没有新闻自由、没有多党选举,即便中共在党政系统内部设置更多的反贪、监察、纪检机构,对腐败之加剧亦无济于事。正如球员不能同时担任裁判一样,官僚根本不能实现对自我的监督。

毫无疑问,只要是一党独裁的国家,肯定是腐败横行的“盗贼国家”。美国学者苏姗•罗斯•艾克曼在《腐败与政府》一书中提出了“盗贼统治的国家”的概念,她论述说:“盗贼统治者把产业管制制度视为个人财富的源泉。他们不需要有任何正当理由就可以颁布法规并推行许可证制度,其目的只不过是为了人为制造一些企业不得不通过行贿来避免的‘瓶颈’。”今天的中国便是这样一个盗贼国家,政府便是一个最大的盗贼窝,共产党便是社会不稳定的源头。李友灿连运钞车一起贪污,胡锦涛们则是直接将国库当作私人账户——虽然从表面上看,中共的政治局常委月薪不足万元,他们却可以通过批文件的方式挥金如土,如中共建政六十周年的阅兵大典,仅仅为了满足胡锦涛和同僚们的虚荣心,便耗费数百亿元的民脂民膏。这些支出不必经过全国人大的讨论和批准,更不会让广大纳税人有发言权。独裁者本人常常喜欢作简朴秀,但颇具讽刺的事实是:其家族大都富可敌国。江泽民的儿子、胡锦涛的儿子、温家宝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财大气粗。台湾学者吴乃德指出,独裁者追求个人及其追随者的财富,而非人民的支持。他们用压迫的方式保持权力,用惩罚来恐吓人民,因此他们为人民所怨恨。如此看来,在专制体制之下,官阶越高,危害越大,中共之党魁,乃是最大的盗贼头子。

垄断导致腐败,共产党对政治、经济、文化等所有领域的全面垄断,导致中国在全球腐败排行榜上名列前茅。腐败是一剂毒药,每天都在服用此毒药的中共正在走向慢性死亡的过程中。正像艾克曼所分析的那样,腐败在公共资源和成本的分配过程中引入了低效和不公,它表明国家政治系统在运行时几乎毫不顾及公众的利益。同时,腐败还表明政府体制不能有效地引导私人利益。如果政府容许某些人以牺牲他人利益为代价来为自己赚取超量的收益,那么政府的合法性就会遭到破坏。在今天的中国,腐败逐渐形成了一种渗透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中的“特色”。杀一两个贪官易如反掌,但要改变产生腐败的制度环境则难于上青天。千里之行的第一步,乃是权力的透明化和舆论监督,艾克曼指出:“现存的任何一种政府体制都能够进行严肃的反腐改革。如果政府对公民发表独立的批评意见设置障碍的话,那么想让人民相信政府会认真提高自身的公正和透明程度将会难上加难。”所以,李友灿的腐败是制度性的腐败,当此类惊天大案被披露的时候,公众除了感叹于其想像力和贪婪心之外,更应深刻质疑制度的缺陷。李友灿在贪污过程中的“魄力”,建筑在一党独裁、垄断一切的制度之上。如果该制度不从根本上加以改变,仅仅处死一两个李友灿,根本不足以威慑无数的效仿者,所谓“杀了李友灿,还有后来人”也。

二零零四年十月初稿
二零零九年八月定稿

法兰克福书展招致德语媒体同声谴责

  

法兰克福书展主席与中国女作家迟子建在有关主宾国中国的新闻发布会上

中国是今年法兰克福书展主宾国,中国国家新闻出版署对书展组织单位施加压力,竭力阻止中国异议作家戴晴和旅美流亡诗人贝岭出席上周周末在法兰克福举行的研讨会,但最终未能达到目的。中国检查部门在书展前的强硬态度和德国主办单位无原则的让步政策受到德语媒体的同声谴责。

《南德意志报》写道:”今年秋季即将举行的最重要大型文学活动应该更换名称:’中国为主宾国的法兰克福书展’已不完全符合实际,’作客法兰克福的北京书展’才更为名副其实。这是因为中国共产党部分接管了对法兰克福书展的控制权,而且做得直截了当,令人叹为观止。

他们自己确定可以在法兰克福发言的中国人人选,法兰克福书展的邀请政策要完全按照共产党同志们的意愿,由北京最高出版检查机关审查、推翻、纠正、重新制定。打一个电话就行了,如有重大问题,则由干部造访书展的北京联络处。使党感到不舒服的捣乱分子就会立即被剔除出发言人名单。

中国人有一套自己的做法。2004年,中国是巴黎法国书展主宾国。四十名中国国家批准的作家来到塞纳河畔,由法国纳税人买单。而生活在巴黎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国人高行健却没有受到邀请。就象现在几乎每天在法兰克福发生的事一样,中国政府当时也发出了同样的威胁。

高行健流亡海外,不按共产党口径说话,不受党的欢迎。在这方面,北京没有灰色地带,作家与共产党妥协,就能获得恩赐,出国到巴黎或法兰克福美美地旅行一次,否则就要列入打压对象名单,管你是不是诺贝尔奖得主。

 

法兰克福书展主席于尔根·博斯左右为难

新的经济奇迹大国中国固然对越来越多的外国出版商具有吸引力,但法国人的屈膝使自己十分难堪。现在,法兰克福书展采用躲闪迂回的做法也一样。如果法国人对北京的压力没有做出让步,他们今天的处境不是更好吗?那四十名中国作家在巴黎发表的言论或多或少忠于党的路线,今天谁还会想起他们的话?而诺贝尔奖得主高行健生平中留下的这一附注想必将保留在后代的记忆中。”

《法兰克福汇报》写道:”面对中国,书展屈服了。书展国际中心负责人利浦肯职业生涯的目标之一本来是要使文学成为交流的工具,现在他被迫成了北京部委官员执行中国政策的小伙计。

过去几年,书展总是一味忠实地袒护主宾国。这一做法带来了恶果。书展总负责人博斯一直坚持说,与难打交道的客人应该进行对话,声称对话好于无所事事。看来书展的组织者根本不知道,对那些出难题的谈判伙伴,应该开诚布公地表明,他们的行为举止已超出了某些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