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牌书评杂志《书城》正式休刊

   有着12年历史、被视为文化品牌的老牌书评杂志《书城》传闻休刊己久,这次却是真的,《书城》终于正式公布了颇为沉重的“休刊宣言”。

据报道,翻开最新一期《书城》杂志,首页的“主编寄语”不是习惯中的“新年祝福”、“来年计划”之类,而是一篇正式“休刊辞”。在阐述《书城》改版4年的辛苦以及“办成富含‘思想之美’与海派风格的文化杂志”的团队意识后,主编吴士余写道:“趁岁末之际,《书城》将休整半年,广纳良言,善谋策划,再度改版,企望以新的品牌奉献于读者。”而“目录”页则刊登着该刊编辑吴文尚一篇伤感散文《这是未竟的》,表达告别之情:“恰如天下没有不散筵席,人未散,曲已终,更哪堪岁末残冬。”报道透露,主要投资方撤出其资金和人员是导致休刊的主要原因:“投资方接手已累计亏损几百万元,决定不再支持了。”《书城》发行经营总监丁先生也表示,“休刊”主要是由于经营方面的原因。而编务总监李二民却表示,自己“受命”休刊,也“不明白为什么”。作家薛涌指出,《书城》失败的最大原因是错把“文人”当“人文”,尽管刻意模仿《纽约客》的知识分子趣味,但只是靠找一些气味相投的人来写稿,久而久之脱离了社会。《书城》早期的创办者、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李天纲曾谈过《书城》存在的问题,包括装帧十分豪华,增加了成本;“大作家、大作者”路线常常“把读者吓跑了”。4年以来,成都本土作家洁尘一直是《书城》的专栏作家。在个人博客上,她公布了《书城》编辑的来信:“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催你啦,做完这一期《书城》要停刊了。” 洁尘23日表示,据她所知,“休刊半年”实际上就是停刊了,作为作者,自己觉得特别遗憾:“这应该也是中国期刊界的一大遗憾。”

川歌:"傻孩子"去延安做什么?–评胡锦涛先生新年的延安之行

据中国官方的通讯社新华社的报道 ,中共中央总书记、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中共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先生 1 271 29日来到中国陕西省的延安市考察、访问,用中国官方的说法就是总书记与延安人民共度新年。

众所周知,延安是中国红色革命的圣地,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共正是以延安为基地,进而将其红色革命推向全国并取得革命成功的,革命的结果是创立了一个新的国家 即现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因此,延安在中共党人的心中确是一个圣地,是一个力量源泉,是中共红色君王毛泽东一世的发迹之地,是红色始皇帝的飞升之地。2006年新年伊始,胡锦涛先生来到了这里。可是,这个”傻孩子”来这里做什么呢?而且我为什么说胡锦涛先生是一个傻孩子呢?

朋友们,请听我说下去。首先,我为什么说胡先生是一个”傻孩子”?当我这么说的时候,肯定有很多的人会说我狂妄,会说我在胡说八道。胡先生可是当今中国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的最高统治者呵,他几乎有着无力的权力,他是何等尊贵的一个人呵,就跟其它国家尊贵的政要一样,比如布什,比如布莱尔,比如普京等等。可是,我说他是一个傻孩子自有我的道理。傻孩子,首先是一个孩子,以胡锦涛先生浅薄的思想、幼稚的言行,作为一个成熟的成人政治家显然是不够格的,那么他当然只能为人们视为孩子。当今世界是一个民权张扬,自由及于全球的涌动着民主进步新潮的世界,可是胡领导着一个世界上人口最多历史最为悠久的东方大国,却不思进取,不思变革,仍然固守腐朽落后的共产主义政经体制与所谓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胡不是十分地幼稚可笑吗?以一个孩子一样的模样与言行做着本应由成熟理智的政治家所做的事情,我说他是一个孩子,你认为这不合适吗?其次,说他傻也是有着十分充足的理由。大家想一想,当今中国体制落后,社会人心混乱

,道德低劣,经济畸形发展,贫富差距极大,社会矛盾尖锐复杂,在新年伊始,作为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应该苦思解决之道,提出有针对性的有效的变革方案并努力加以实施,比如,美国的总统就在精心准备着他的新年第一份国情咨询报告,可是,胡在做什么呢?胡在延安访贫问苦,胡在延安接受贫困地区的人民的热烈欢迎,胡在革命圣地缅怀红色领袖们暴力夺取中华民国合法政权的丰功伟绩,胡在延安号召人民继承延安的红色领袖们的所谓的革命精神,胡落在历史荒唐的罗网之中做着令人发笑的事情。这样的人不是傻子,难道还可以称他为聪明人吗?

本来,胡应该坐在中南海他的宽大办公室里静心思考为政之道,怎样才能使国家走出困境?怎样使中国人民走出没有自由幸福的苦难现实?面对世界性的民主自由大潮,胡理应顺应此潮流,还政于民,重建中国的民主自由的社会国家体制,在民主自由的基础上解决中国的所有社会问题。他应该想到:现在是到了变革不良政治的时候了,再不变革,那么,变革的良机将会失去,问题将会越来越严重,以致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可是,他好象是那种固步自封,得过且过的人,而且他还可能是那种只会向后退而不懂得向前走的人。他在逆潮流而动。他在向可耻的泥潭滑去而不是向光荣的天空飞行。这样的人不傻吗?是做一个变革中国不良政治的人从而名垂千古,还是固执保守做千古罪人?这成了问题。我们当然不知道,胡先生最终将如何决策?可是从他当政以来的所谓言行来分析,我们无法得出令人乐观的结论。我们看到的仍然只是一个政治傻子在那里做着可笑的政治表演。

让这个傻孩子继续他的笑剧表演吧。历史与觉悟的人民所尊祟的不会是这样的政治傻子,而是那些真正负有使命感、责任心,真正富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人民将期盼着那样的政治家带领他们走向真正光明幸福的未来,而傻子式的政客是不配享有那样的好运的。

陈墨:我的媚俗观—- 野性的证明

     年前一次文友茶聚,流沙河先生给在座者每人一张签名贺年卡,以表友谊。卡内印一书画小品:画是成都著名画家苏国超先生画的他的独门绝活 —— 泥娃,以及狗年主角一 一条可爱的宠物狗;书法是流沙河先生所题记住你的祖先名叫布克,曾入杰克伦敦的小说《荒野的呼唤》,率领狼群奔跑在阿拉斯加的雪原之上。回归野性,雄风大振,哪能厮守掛掛钱呢?

     

      这题字简直绝了!对媚俗文化的批判力透纸背,令人回味再三。本来,苏国超先生是成都市著名的媚俗派画家,拿他的独门绝活泥娃来说,艺术的每一个元素都充满着一种彻底的媚俗精神。他唯一的可贵之处在于他的坦诚,他是公开的明目张胆的媚俗,较之那些口说不食人间烟火却大把捞钱的假野鹤闲云派来得厚道一点。在我看来,他敢于将流沙河先生的批判一并印制出来分赠大家,其勇气仍很难得,其艺术困惑也很显然。

      中国人自祖先发明十二生肖以来,大约都喜欢逢鸡说鸡”“逢狗说狗,而且必然将当年之动物性比喻人性。也就是借某动物谈人、人群甚至人类。当然,因为比喻总是跛足的,所以人言言殊,其类比与喜恶也就千差万别了。如近来在网上读到东海一枭的诗作《大陆盛产三种动物》,对就深恶而痛绝。诗不长,抄如下:

    绝大多数人被当成猪

      圈养着。猪栏的门

      总是关得严严的

      时间一长就真成了猪

      生存就是一种幸运

      要活得好就得变

      由猪变狗

      学会摇尾吃屎舔屁股学会

      汪汪汪.狗栏的门

      也总是关得严严的

      狼最自由只有一小撮

      主要靠世袭

      少数由狗进步而成

      猪变狗容易

      狗变狼很难

      狗在狼面前是狗

      在猪面前也是狼

      狼把狗当成狗也当成猪

      狼自以为人模人样

      说到底与猪狗设啥两样

      只不过会牧猪使狗

      会吃很多猪肉

      也喝一些狗血……

     无疑,枭君将狼比喻为那个威权利益集团中人,就像曹长青在《同刘賓雁分道扬镳》一文中说刘自始至终都不承认阿共天生就具有狼性一样,比喻凸显的是某些人的吃人性。而流沙河先生欲张扬的则是人所应当宝贵的追求自由与独立的野性。尤其是当今中国,媚俗文化登峰造极,无孔不入,已将全民蜗化、猪化、宠物化、泥娃化。一百年前,启蒙者高唱救民于倒悬;一百年后,觉悟者的确该牢记拒绝腻甜。因为在倒悬并未改变,反而更加严酷(变本加利、花样翻新、主人意识、美好前程、迷魂汤、AX片等等)的当今社会,所有腻甜皆非正常人之感觉;那只是蜗的感觉,猪的感觉,宠物狗的感觉,无心无肺的泥娃娃的感觉。

      马建将这种不自觉被强迫改变的国民性比喻为面团,而把那个威权利益集团类比为拉面者。他的小说《拉面者》就记叙了面团拉面者手中是如何被随心所欲的过程。当然这记叙是十分悲凉的,好在他还给未来中国国民性一个美好的象征,那就是野鸽子—— 跟流沙河先生一样,強调人的不合作与独立的价值,标榜个人追求自由的野性(天性)

      前不久在草堂读书会上听余杰讲演,其主题就是:在文化全面堕落的当今,我们的笔的出路何在?他认为中华民族在現代所受的苦难并不比俄罗斯所受更少,但这两个民族的文学艺术却没法相比。对此,当代中国大陆的所有人文知识分子、艺术家和诗人都应感到羞愧。我们不仅应当记叙苦难(像王力雄、郑义、廖亦武……他们那样),更该对极权专制的吃人性给予揭露与批判。至少,也不该为虎作伥,去点缀昇平,去粉饰和谐,去装扮幸福。对此,王怡总结为大声写作

      我理解的大声写作,大约跟鲁迅的呐喊相去不远。然而,可悲的是鲁迅的呐喊不仅为毛所掠占利用,现而今已渺不可闻了;余杰王怡们的大声写作,纵然你喊破嗓子,喊得鲜血长淌,难道还能唤醒这个又聋又瞎,但在严重缺氧的铁屋中还能活得悠哉游哉,自我感觉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的民族?在我看来,余杰王怡们年轻气盛,热血未冷,对中国大陆的文学艺术赶上俄罗斯登上世界艺术殿堂还抱有幻想,能够理解,也值得敬重。不过,在从毛时代好不容易活过来的我辈眼里,他们毕竟入世不深,对中国人的人性以及民族的劣根性认识还不够深刻。所以他们还有理想,也居然还对当今这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文学艺术存在幻想。

      由于我和我的朋友们(野草群体)从来都跟这个无关,我们是艰难生存在这个地底下的另类的那个。白天,我们是猪,是面团,是俗众中的一员;但在夜晚,我们是人,是自己,是放飞的野鸽子。我们的这种人鬼两重性既注定了我们离群厌世的孤独与悲凉的基调,当然也局限了我们的翅膀,使我们永远难以飞越这高高的藩篱。几年前,我在一篇《恐怕难免》的文章中就说过:

           也幸好我生得来不聪明也不笨,与文坛无缘,却与文字混得烂熟;看够了无行文人舔痔吮痈的嘴脸,却也能理解商业社会人文知识分子不得不媚俗的苦衷。所以,我若再聪明点点,生存危机再严重点点,潜意识骚动再利比多点点,我也会民族主义、新新儒学(干时),我也会霸语话权、知识考古(欺世),我也会废都隐私、金庸琼瑶、上海宝贝,行者无疆(媚俗)。凭良心说,恐怕难免。

      人性使然,怪不得民族的劣根性,换了其它民族都一样。谁叫我们在毛时代过禁欲的日子那么长呢?而且西方的丛林法则以及传统的厚黑学潜规则谁又叫被威权利益集团巧妙地利用了呢?二十年前我就说过,独裁专制让我们的文艺全面“避戮”,全民就已被狗化,也就是奴才化。现而今的“经右政左”,不过让奴才们有了点自行觅食、自生自灭的机会。虽然可以各有各的活法了,但从本质上,尔等依旧夹着尾巴。极权专制不变,文化生意再红火,仍然是避戮的延伸与变形。因为你早已将灵魂贱卖给魔鬼了。——“人”就是这样走失的。因为走失的人性使然,一切干时、欺世及媚俗的文艺其实质都在媚权。干时、欺世及媚俗是生存竞争的需要,而生存的首要条件是安全;而最大的安全则是以当局之喜为我之喜,以威权之恶为我之恶。正如张艺谋陈凯歌的曼舞金戈,余华张贤亮的自鸣得意,贾平凹的假闲废病,刘心武的逃花红了,钱理群的急速左转等等,要是没得威权者的子弹监狱和鲜花金钱两手,我相信凭了他们的聪明才智,他们也能为真正的中国文学艺术添光增辉的。再说,没有浊流,怎显清流的可贵?没有人性普遍化的堕落,又哪来思想者荷花般的幽香,上帝的眷顾,以及被拯救后的逍遥呢?

      所以,当我面对甚嚣尘上的避戮——媚俗文化时,除了反省自己也恐怕难免外,也常常对自己、对朋友大喊一声:给他狗日的雄起!现在,我想向余杰王怡们大声喊上一句:君啊,渡过你愤怒的河!因为我深信——只要有你们的声音存在,无论现在显得多么渺小微弱,也无论遭到怎样的追捕围剿,真又美的披肩发终将飘飞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

      鉴于这个形象近来又被威权利用,掀起了新一轮爱国主义的狼图腾热。好像中华民族过于羊性,总被侵略,总被欺凌。现在我们终于强大了,是该引进发扬一点狼的侵略性的时候了。当然这种理论对反美反日的愤青们或新军国主义者说来,是太对味口了。所以在强调人的野性回归时,既然掠美主义者已把狼掠而占之,我还敢爱狼么?何况我从来是偏爱野草野鸽子的。理由是:野草或野鸽子不仅具有独立与自由精神,而且它并不否定忌恨或防碍百花的开放和所有翅膀的飞翔。倒不是它特别懂得宽容,而是它特别卑微,特别渺小,命中注定它不配去否定忌恨或防碍谁。它的所有诉求不外乎平等二字,因为它也有生存的权力、飞翔的权力。歧视我、铲除我是没得天理的,我也是永远不服的。但它天生像个负数,天生让所有正数们提防着它,排斥着它;好象它的存在天然构成一种潜在威胁。因此,它不仅为我的人生带来新的视角,也给我的文字注入新的哲思。故为我所特别锺爱。当然,流沙河先生并没有错。狗年嘛,面对一条口含挂挂钱媚劲十足的宠物狗时,他只有拿狗被异化前的祖先——狼来说话了。

      有时语境比语言更为重要。语境不仅制约着语言、颠覆着语言,还往往颠覆着语言本身。让你深感语言的无力与无聊,甚至发现上帝让人类发明语言的荒诞。所以像面对我们这个民族一类话题时,我除了无话可说,就是成都人说的连语言都没得了

      我们的语境是负数?还是我们自己是负数?我想不明白。

      所以我特别孤独。

      2006-1-5

汉 心:极权的现代性人文颠覆

     现代性对个人的系统化介入和干预,使得专业分工和电子资讯的高效“节能”能够帮助人们突破各种客观现实和物理局限,将人的触角延伸到更为广阔的时空维度,让人们通过虚拟想象抹平各种有差异的处境和特质,未经审察不用实践即可上天入地穷尽人生各种“可能性”。在现代性之下,高度概括的问候,凝固而简略的语词,修辞得体的文法、以及格式化的表情渗合着金属属性的冷漠,将所有动人心魄的场境和人间情事都置换成必须依赖“防腐剂”才能保鲜的空心感受,因为人生变得进退失据从而无需“瞻前顾后”的意义求证;社会失去了历史积淀的丰富性和重量感,所以让人们有理由“将真事隐去”、将记忆删除并省略掉所有的细节,仅仅为了轻松方便一次性消费或“过把隐就死”。由此,人性贪图安逸的品质一再被激活被教唆并完全依赖于无所不能、无孔不入的媒体资讯传输和复制,谁还会痴心于神祗的召唤作浪漫的神游呢?世界在简约化,一切都在不确定之中,面对汹汹而来的技术清场和“权力市场化”对人的瓦解重置,个人的抗争显得势单力薄且无济于事,个人自主的表达因缺乏“结合力”而被集体意志所遗弃,一切都不可改变,似乎只有认同公共标准并积极接受极权者翻制的“现代化”改造,与时俱进绕着权商合谋策划的“主旋律”跳舞,异质的个人才能融入主流,才能获得公共认可的评价和命名。

如此,人们便可以事不躬行、足不出户,画家无需独对造化采天地之灵,诗人不必感时忧世穷年忆黎元,甚至哲学、宗教等一切植根于人的命运处境、熔铸了人的心智并内涵着人生忧患和心灵憧憬的精神乡土,也被现代性之下的“效率迷狂”四处围猎然后论价开发!在市场与科学原教旨主义的蛊惑与裹挟之下,没有了人性自给自足、可以恬然退守的家园,当然也就不会有灵魂的栖居之所,连思想、语言、乃至情绪表达都被纳入同一性的体制范式进行“货币化”定量分析,哲学不再有直抵生命堂奥的意义阐发,宗教不再关注有限性焦虑从而失去了内在的救赎功能,人们也还在求神拜佛而且不无端肃虔敬的表情,但大多不是基于人生困厄的心灵慰藉,而是异质化的另类利害权衡和颇具波普意味的“信仰秀”。这时候,个人自主的领域被势能强大的公权意志大面积浸蚀剥离,鲜活灵动的个人被整饬、被分解重构,然后一个个被按符号或概念编程设置,成为便于行政权力中枢分级操控、率性拿捏的“无机物”。总之,个人既不必作判断当然也就无所谓选择;既无需对自己的现实处境作符合切身体验的意义诠释,也不必对个人化的未来作某种价值预期,因为一切都有组织替你着想、有单位帮你谋划,你只需将自己按社会政治经济博弈中的各路得胜者的趣味和意图裁剪组装,成为符合专权意图和市场化收购的标准材质,将个人自主的功能消解灭失从而完全托身于“代表公众”根本利益和发展方向的权力与经济组织,你便可以作到生存无虞、有“活路”可走有富贵可享。

在现代性与极权“结盟”之下,传统赓续的信仰体系和文化机制纷纷解构碎裂,因为无所适从,所以人们便只能收缩目光只顾当下,再加上有如此功率强大的技术助阵,一切都是触手可及而且现成高效的,这正好投合了人性耽于现货收购和不劳而获的怠惰品质。至此,人们不再低眉信首作凝视状,不再临渊遐想听水鸣峡,人间没有了离愁别绪和上下求索,甚至关于青春叙事和男欢女爱的勉力咏唱,也因渗入了精明的交易算计而被拆解为声情分离的口技秀。总之,人们只习惯于灯红酒绿之下的身体休闲和名利场的争吵,只习惯于通过电子读数和视频消费获取现成的人生经验,因而导致感觉疲惫肢体慵懒,缺乏内省的心魂被无所不能的现代传媒牵引着与昆德拉式的“媚俗”共舞时,个人化的经验和生命本应有的神彩便失去了审美的意蕴和可以深究的价值,从而让空心化的犬儒主义将人们进行转基因式的精神移植。

这时候,人们只管用眼晴读图用耳朵听事,人云亦云、无需格物致理做分析作判断,感觉变得粗糙,心灵因不能承受的生活之“俗”而越显晦暗,从而将人性中的爱与激情尽数蒸发。至此,麻木的神经既无意于人世物哀情愁,也不再乎天上云卷云舒,我只管专心去活,端赖骨体肌理之愉悦和肠胃之所好,然后无所事事地混迹于人头涌动的市井,你不必有向外的痴心注目,也无需内在的性灵抒写,甚至也不必有明确的目标和始终如一的信念执守。总之,在个人无法掌控的现代环境里,你只需面对自己的当下策略性地把握好与人交往的尺度,确认你的体温尚存理智清醒,习惯于与寡廉鲜耻的鄙俗风尚和平共处,并将这种认知作为你生活境遇的全部要务精心操练,就算是对个人的看顾,就算是对个人于现实困迫中唯一有意义的救赎,所以,卢梭一言成谶:“现代生活给人一个破碎的灵魂,每一个现代人都在经历着精神分裂,人们无路可逃”!

阿德诺说,“奥斯威辛之后写诗是一种罪”,而现代性之下人类则不需要诗,不需要有对正义和良知有所关注,当然也就不需要用“普世之爱”去驯服权力之剑,用信仰救赎化解现实的迷误、去抵御对生死寂灭的恐惧。由于对技术的过度倚重,暴力和罪恶也经由媒质的过滤性选择并注入了喜剧式、玩意式的游戏性质,然后按浅薄的市井趣味和时尚的消费观念批零经营,使得人们由于见惯不怪,从而将残酷当表演把冷血当理性,日久之后遂将人性属灵的悲悯之心冷却硬化,从而衍生成视一切痛苦和灾难都无动于衷的冷酷和麻木。除此之外,由于沉迷于客观理性的偏执和传媒的误导,人们总是无原则地宽恕社会原欲“利必多”恣意妄为,纵容名利场中寡廉鲜耻、明目张胆的劫掠,并将不对称赌局中被淘汰、被遗弃的弱势者逐出主流然后名之曰市场化博弈的“正向”结果,从而煽惑公众无原则、无禁忌地向外侵犯和拓殖,把自然、社会和一切“他在”的人物情事都当作专属自己、可供利用的赋敛对象,由此激发的征服性想象不仅使人们无法谦卑克制,反而将人心中利他的道德自律和平等互助的交往伦理颠覆败坏,促使人们更加迷信“幸福”系于发展就是 “硬道理”的简单判断;认定光荣来自“成王败寇、赢者通吃”的草莽逻辑。

至此,无止境的征服和开发裹挟着人性本质“目好色、耳好声、口好味、心好利、骨体肌理好愉佚”(荀子语)的“幸福”诉求,只要能为我所用、有利可图,即使灭天理也要存人欲而且无所顾忌。正是根源于人性自私自利的本质总是最易被挑衅、被利用这一事实,现代性之下秉承国家意志的极权者们总是能顺应时势,将这一认知作为“新时代”权利整合的不二法门,随机应变将其不断放大为政治动员的攻心术,以投合公众不知厌足的“罪性”期待为其治乱之道,从而将人心变坏、将人性导向自戕自毁的渊薮。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既不是基于人的荣誉和尊严的自足而将人的善性激活,然后引向互利共生的文明之域;也不是出于人心同然、推己及人直抵人性自私的“软肋”以引起集体的警惕和检讨,从而据此合成出具有反思性的建政理论将人的“恶欲”从法理制度上套牢,而是不择手段投其所好、相机行事将人的自然属性全面展开,然后导向族群社会从事你死我活的罪性倾轧,以此满足个人或政团私欲的权力换班和利益分割,从而使人们基于利害比较和生存的常识理性,跟风投入到权商合伙经营的社会工程,以此灭失个人的主体认知和权利自觉然后心甘情愿服从“大局需要”,最终异质为没有灵魂和实证意义的“人民”,从而使分散而不具粘合力的原子化庸庸大众,尽数沦为非法国家构制系统中没有“主观能动性”的工具和材质,让极权之下的政治功利主义 “因势利导”将人们收入专制编织的权利网络,任由秉权者主导将人的生存诉求压缩在形而下区间率性把玩,最终培育出一种泛滥于社会公共空间,一切都仅仅是基于个人或集团利益争讼的交往伦理和鄙俗的价值范式。

在现代性之下,人们由于常常被欲望所挟持,所以总是太焦虑太急切、太笈笈于名利的点滴盘算,因而不该也不会再有诗性的默念和玄想,不会有超越现实存在的精神远游。生命的外延在收缩,神采变得灰暗,身体被过度地关注并将灵魂紧紧套牢,即使间或有鲜活的热情,也被权力意志和商业牵引而被投向利益场域作予取予夺的交易游戏。由于总是被困于现实的重轭之下,个人显得无济于事,一切都不可改变,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因此,人们只贪恋权势迷信科学,只认定一切可以实证的物事,然后才能妥贴地把握和经营好当下的存在维度。所以,如果说奥斯威辛之后人类的文化想象力是蹒跚的、小心翼翼的,那么现代性之下个人的叙事和表达则是吊诡而娇情的,市侩而见利忘义的;既缺乏内省的价值内涵,也没有原生田野语境中自娱的功能;既失去了普罗文化置身于乡俗伦理中的陶醉与忘情,也不能抵御现实的荒谬“将人性导向光明的前景”(基尔凯郭尔语)。更多的是格式化的语调,纤巧做派的肢体秀渗合着现代人无着无落、虚张声势的意志谵妄。

是的,现代性之下人们总是避重就轻、讲求策略,功利化的价值服从迫使人们总是沉湎于浮华艳俗的趣味,因为快捷、简单而又实际的生活不需要靠近永恒,不需要扼腕咏叹,不需要慎独怀远俯仰古今,所以,对于“乱轰轰你方门唱罢我登台”的周遭情事,人们只要记住名姓脸象和纷至沓来的新概念新说词并略作修饰,即可作出不负责任的意义阐释,所有人在处境中的况味都不必经过大脑,也无需历史的回望和心灵的过滤就直接反映在表情肌上,于是,哲学、艺术、宗教以及一切立足于有关人的根本性问题的思考和追究,都因不切实用、不具效率而被冷落并从人心中放逐。这时候人们谈芳芳论绵绵,臆想木子美芙蓉姐姐,眼球跟定超级女声,更多不是基于命运顿挫的现实慰藉,也无涉审美感知和心灵倾诉,而是下半身叙事激发出的庸人自扰和肉感抒情。故此,人们尽管也还有阅读的欲望,但其所关注的既不是写作者的心智所透析出的生命律动,也不在乎个人自在状态中的独特经验,而是当中蕴涵的生存智能和处变机巧,是财富、机会和成功的激素催化出的现实光鲜和荣辱得失。

既已如此,原本出于敦促社会趋向良性运作,以构建与“每个人都活得好”相关的文明制度的建设性努力,也因受众“逃逸”而几成绝响,即使偶或为之的道德与正义诉求,也仅仅满足于社会心理救济以超度无助之魂而已,对于“正在阔气”的弄权政团而言,除了作为安抚不具抗辩力的败北者因祈求“明天会更好”,从而不致于绝望然后“放胆犯横”造反之外,社会本身已无所谓“德治仁政”,也不在乎民主裁决和人权表达,由于有“活着”当属不易的身体需要护理和顾惜,有当下侥幸得来的“幸福”需要消化,因而只要没有刀枪打劫和监狱管制,所谓尊严、自信以及主体的觉醒和个人之于社会的价值延伸与定位,则都因其不具利益效应和可指认的价值实体,从而被人们罔顾和弃置。至此,人们只相信力量和权势,只服从效率原教旨主义和各路权利博击中的优胜者。因为个人品质对于社会普遍伦理建构已不具有实际的意义,所以道德可以缺席、人格可以分裂,人们既无需修身正性颐养德行,也就不会拘泥于人的品质评价然后去争论是非曲直,更不在乎公共舆论无关痛痒的褒贬臧否。正是由于现代性之下人们对公共选择和评价的过度依赖,对传媒资讯供给的过度迷信,公权才可以肆无忌惮对个人自为领域进行全面侵犯,“弱肉强食”才再度成为人们自我实现和自我发展所依赖的“市场化”选择路径。

二零零六年二月二日完稿于麻园

刘晓波:被砸碎的巴士底狱中只有七名罪犯

提起法国大革命,最具象征性的大事件,大概莫过于解放巴黎最著名的巴士底狱了。它是关押政治犯的地牢,是罪恶的专制王权的象征;而砸开巴士底狱的牢门,象征着推翻专制王权和人民的解放。

所以,攻占巴士底狱的714日被定为法国国庆日。

然而,革命民众冲击巴士底狱的目的,并非为了解放政治犯,而是为了夺取武器和弹药。1789714日,当武装民众占领了巴士底狱后才发现,这里只关押着七名囚犯,而在狱警与武装民众的冲突中,双方的死亡人数却超过一百人。

巴士底狱是座古老的城堡,位于巴黎东部,始建于1370年,城堡围墙厚30英尺,高100英尺,还有80英尺宽的围墙环绕,两座塔楼里隐藏着大炮,可谓戒备森严。

巴士底狱之所以闻名,就在于它专门关押那些惹恼了王室或大贵族的重要政治犯。通常是根据国王的秘密命令,把一些政治异见者关进巴士底狱。由此,巴士底狱变成为王室和贵族们迫害政治异见者的象征。

众所周知,大革命时期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六,是位相对开明而仁慈的君主,他的统治大大好于他的前任。正如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冯裳译,商务印书馆1992版)中指出的那样:就欧洲而言,当时的法国并非王权压迫最重的国家,相反,它是封建压迫最轻的地方。

路易十六的开明和仁慈主要表现在:1,鼓励经济发展和实施公共工程;2,坚定地尝试改革,试图废除贵族特权和过重的税赋,虽屡试屡败却屡败屡试;3,国王尊重公众舆论,对政治异见者比前任宽容,迫害的残忍性也大大降低。他本人很少签署逮捕令,巴士底狱也因此变得空荡。路易十六甚至还准备拆除这座阴森恐怖的城堡,曾在1784年命令一名建筑师提出毁掉巴士底狱的规划。

然而,普通法国人并不知道这一切。

大革命初期的1789712日,一个名叫德穆兰的耶稣会派毕业生,站在皇宫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的桌子上发表演讲,他煽动说:政府准备招来外国军队恢复秩序,“德国人将进入巴黎实施屠杀”。他呼吁巴黎人武装起来,抵御外国军队的镇压。于是,正处在亢奋状态的巴黎人信以为真,开始了群体性的自我武装。他们闯入并控制了仿制武器的市政厅,并没有遭遇太大阻截。他们高举着抢来的武器上街游行;中产阶级组成了自己的义勇军作为保卫家园的核心,之后又有社会底层和贫民的大量加入。713日,他们攻入退役军人医院,获得2.8万枝步枪和一些大炮。

政府军并没有阻止民众的自我武装,武装起来的民众事实上已经控制了巴黎,而政府军则闲散在市郊。

武装起来的群众总觉得他们应该用手中的武器干点什么,有人建议去攻击巴士底狱,因为传说在高墙内有大量的武器和弹药,而拿到武器的民众却缺少足够的弹药,无法抵御政府军的进攻。

于是,714日,武装群众集中到巴士底狱周围,要求典狱长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入,并向要塞司令提供和平处理方案。要塞司令是洛奈侯爵,一位有教养的温文尔雅之士。他很礼貌地接待了民众代表,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把大炮移离射击位置,命令士兵们不得开枪,以保证和平行动。之后,洛奈侯爵还用午餐款待了民众代表。

但是,就在双方谈判期间,包围城堡的群众不断高呼“要军火”的口号,还有些工人爬进控制塔,放下进入城堡的吊桥,一些进攻者随之冲入城堡内的院子里。

洛奈侯爵命令他们退出,但被拒绝。要塞士兵便向进攻者射击,随后大量群众涌入,与军队展开肉搏,98名进攻者和1名士兵死亡。洛奈侯爵试图投降,允许他的部下携带武器安全离开,但遭群众代表拒绝,洛奈侯爵为了避免大规模流血,完全顺从了民众的要求。

获胜的群众夺取弹药和武器,又杀死6名士兵,释放了偌大城堡中仅有的七名囚犯。

接着,群众押解着被俘的洛奈侯爵向市政厅游行。在途中,一些过激的愤怒者居然将洛奈侯爵活活打死。群众还割下这位贵族的头,用长矛高高挑起示众。另一颗被砍下的商人头颅,也加入到示众的行列之中。

715日,巴黎各区的选举人选举巴伊为市长,拉裴德为国家卫队的领导者,兴高采烈的“无裤党人”彻底捣毁巴士底狱。

即便如此,路易十六也没有动用政府军进行镇压。716日,他在卫队保护下离开巴黎;第二天,他宣布重新召回曾被他解职的财政部长内克尔(因为这位部长曾在6月的三级会议上,力劝国王在三级会议中驳回贵族的抗议,宣布承认第三等级与第二等级具有平等的代表和选举权),金融界和中产阶级一片欢呼,巴黎的秩序得以恢复。718日,国王回到巴黎,他戴着帽子来到市政厅,帽子上也有象征大革命的红白蓝三色徽章,以表示他接受新的市政会议。

他从市政厅回到凡尔赛宫,拥抱他的妻子、妹妹和孩子,他告诉亲人说:“很高兴,可以不再流血了,我发誓决不由我的命令再流一滴法国人的血。”然而,狂热的法国人却让他们的国王身首分离。

1793116日,国民议会就如何判决路易十六进行投票表决,结果是361票赞成死刑、334票赞成缓刑。121日,一列武装卫队押护着载有路易十六的马车驶向革命广场。在断头台前,国王向围观的民众说:“法国人民,我无罪而死;从断头台我将接近上帝,我宽恕我的敌人。我愿法国……”

但巴黎国民卫队队长桑泰尔(Santerre)高声喊叫:“鼓手!鼓手!”让行刑之鼓的声音淹没了国王的声音,紧接着沉重的砍刀瞬间落下。

据一位围观者事后记述:那天,围观砍头的人们表情阴郁,每一个人都步伐缓慢,且不敢彼此相望。

同年1015日,王后安托瓦尼特被以“叛国罪”处以死刑。1018日早晨,大革命时期的著名刽子手桑松(Henri.Sanson)进入王后的牢房,反绑起她的双手,齐颈剪掉她的长发,把她押上一辆囚车。囚车所过之处,站满了士兵和围观的群众。囚车一直在大声辱骂声中缓缓而行,费了很长时间才到达大革命广场。十个月前,她丈夫头颅就在这里被砍下。

但处决王后的情景与处决国王的情景完全不同。中午,桑松执行了对王后的处决,当他向围观的人们高举起血淋淋的王后头颅时,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正是在这种多数暴政和极端民族主义的主导下,相对开明而仁慈的国王被砍头,绝对专制而残暴的革命党人轮流上台,最著名的大革命之子罗伯斯庇尔也被砍头,酿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口号最动听而实践最血腥”的大革命——始于争取卢梭式的“人民主权”,在革命过程中变成了至上的国家主权,再变成少数人把持的“公安委员会”的主权,最后变成拿破仑一个人的主权。拿破仑为了大法兰西沙文主义的霸权,把整个法国和欧洲拖进残酷的战争。

袁伟时:真国学大师都认为儒学是专制主义思想

     回首百年,20世纪第一个十年是中国社会转型史上最堪回味的篇章之一。梁启超无疑是其中主角之一。启蒙,办报,办学,组织政党;暗中参与清政府的“预备立宪”,代清政府大臣草拟《考察宪政报告》和其他奏章;为中国的宪政殚精竭虑;拟订中国第一部《刑事民事诉讼法》,推动中国走向法治……不少事功、言论,稳健、公允、中肯,重温史迹,人们往往为任公当年的远见卓识未能及时实现而扼腕叹息。

  梁启超是戊戌变法的主角。变法失败逃亡日本,有机会系统接触世界先进文化,思想升华,成为公认的中国第一代启蒙大师。所办《清议报》《新民丛报》被誉为当时的百科全书,不少篇章至今光芒未减。

  梁启超也是名副其实的国学大师。从11岁中秀才、16岁榜列全省第8的举人,到清华研究院的四大导师之一,再加上一堆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著作,这个大师可不是冒牌货!

  一个有几千年文明史却在近代不能顺利转型的国家,其传统文化必然既有瑰宝,又有极难打破的桎梏和必须填补的阙失。梁启超的高明之处是以西方文明为参照系,既肯定中国文化的特点和贡献,又不回避本民族的阙失,并力图探索其中原由。当前“国学热”令人惋惜之处有一点是,有些人无视前人的学术成果,仿佛自己是在空地上创造新世界。

  春秋战国时代中国的学术文化,“非特中华学界之大观,抑亦世界学史之伟绩也。(《论中国学术发展之大势》,见《饮冰室合集·文集》之七,中华书局1989年北京影印版。以下引用此文,不再注明)梁指出这个局面的出现有七个原因:“蕴蓄之宏富”“社会之变迁”“思想言论之自由”“交通之频繁”“人材之见重”“文字之趋简”和“讲学之风盛”。与此同时,他对中国文化提出了许多探索性的分析,即使现在看来,不一定准确,但引人深思,功不可没。除了学术是否自由这个决定性因素外,他特别注意地理位置与传统的影响。例如,他说:“欲知先秦学派之真相,则南北两分潮,最当注意者也。”“上古时代,我中华民族之有海思想者厥为齐。故于其间产出两种观念焉:一曰国家观,二曰世界观。”在近年关于中国文化的探讨中,我们依然可以看到这类观念的影响。

  与狭隘民族主义者不同的是,梁启超没有停留在对传统顶礼膜拜的水平上。他专辟一节阐述“先秦学派与希腊印度学派比较”,直指先秦中国学术有六大缺点:“一曰论理Logic思想之缺乏”;“二曰物理实学之缺乏也”;“三曰无抗论别择之风”;“四曰门户主奴之见太深也”;“五曰崇古保守之念太重也”;“六曰师法家数之界太严也”。

  前两点阻碍科学在中国诞生和发展。后面四条带来的恶果是扼杀学术自由,进而阻挡民主与科学的进展。开其端的是孔子、孟子、墨子和荀子等人。“先秦诸子之论战,实不及希哲之剧烈,而嫉妒褊狭之情,有大为吾历史污点者。以孔子之大圣,甫得政而戮少正卯。问其罪名,则行伪而坚;言伪而辩;学非而博;顺非而泽也……其毋乃滥用强权,而为思想自由、言论自由之蟊贼耶!” 此外,他认为中国的学术成为政治的附庸也是与泰西有别的缺点。孔学所以能独尊,正是由于他为专制统治者服务:“严等级,贵秩序,而措而施之者,归结于君权”“盖儒学者,实与帝王相依附而不可离者也。”

  客观、全面、敢于探索,这是研究中国传统文化非常好的开端。百年前,如此开篇,不愧为大师手笔。在此以后,凡是严肃的学者,大体都保持了这种良好的学风。现在有些大谈“复兴国学”的人们,似乎根本不知道前代国学大师已有的成就,从他们已达到的高度后退,这是儒学的不幸。

  1929年

  1月19日

  梁启超因病逝世

  梁启超,字卓如,号任公,别号饮冰室主人,1873生,1929年病逝,享年56岁。

  梁启超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立宪运动政治家和思想家。1890年梁启超拜康有为为师,同倡变法维新,后一直致力于推行宪政。他先后创办《清议报》和《新民丛报》,介绍西方社会政治学说,提倡造就“新民”,因为在他看来,政治制度背后应该有一种更广的文化支持,具体表现为国民素质或曰国民性。

  作为启蒙者,梁启超对近代中国的政治、思想和文化许多方面都产生了深刻影响。

张祖桦:宪法不是一张空头支票——应全力争取兑现宪法规定的“八大自由”

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

扬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

废兴虽万变,宪章亦已沦。

      ——李白《古风》

马丁·路德·金曾经说过:当共和国的开创者在宪法上写下庄严的词句时,他们实际上签署了一份支票,每个美国人都是这张支票的合法继承人。这张支票是一项允诺,即所有的美国人——非但白人,还有黑人,都拥有不容剥夺的生活的权利、享受自由的权利和追求幸福的权利。这张支票已经开出很多年了,但一直没有兑现,我们今天要求它兑现。

我国宪法也写着很多关于公民权利与自由的条款,例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第三十五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宗教信仰自由。”(第三十六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第三十七条)为了方便论述,我把上面提及的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宗教信仰与人身自由简称为“八大自由”。如果从1954年算起,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立宪者开出的这张支票历时已达半个多世纪,因此早就到了要求其兑现的时刻。

历史表明,大大小小的政客和权谋主义者都喜好开政治支票。可一旦人民要求其兑现时,他们就强调“资金紧张”、“出纳不在”、“银行放假”、“国情不同”,今天推明天,明日复明日,总也不肯兑现。毛泽东在延安时就对天真的民主人士说,我们找到了一条新路,就是要在中国实行民主。可他至死也未兑现自己在与国民党争夺政权时许下的诺言。邓小平在1980年就提出要搞政治体制改革,然而一直到他去世也未见动一点真格的。近来常听到有人批评“中国人不讲诚信,”可很少有人指出“中国的统治者从不待见诚信”。为政者不“诚”,何以立“信”于民?

近年来,又见执政者开出一张张诱人的支票,如“依宪治国”、“依法治国”、“以德治国”、“以人为本”、“和谐社会”、“科学发展”……。政治口号喊得震天价响,各色旗帜随风招展,此伏彼起,令大批健忘的人心动不已,连一些金发碧眼的外邦人士都大呼过瘾。可言犹在耳,余音未落,《新京报》即遭整肃、《冰点》就被停刊,因刊登批评交警乱收费报导而被交警打成重伤的浙江《台州晚报》副总编吴湘湖先生经救治无效而亡,蔡卓华牧师和许万平先生相继获重判,方舟教会等大批民间教会遭到野蛮干涉,杜导斌先生春节探望老父竟被警方押回,高智晟律师、郭飞熊先生、陈光诚先生等许多公民的人身自由不断遭受侵犯。笔者本人在过去的一年中亦被有关当局多次违法限制人身自由,累计时间长达100多天,特别是在赵紫阳先生逝世后的半个多月时间里本人连家门都不能出,而执行命令者从未出示过任何法律依据。当局滥用公权肆意侵犯公民的言论自由、新闻自由、宗教信仰自由与人身自由,已经到了无视宪法和法律,肆意妄为的地步,其后果是使执政者终日高喊的宏大口号成为一戮就穿的欺世谎言和坊间的笑柄。

一生为新闻自由鼓与呼的世纪老人胡绩伟先生曾亲口对我说过:现今对言论的控制远甚于国民党执政的时代。国民党执政的时候,私人还可以办报办刊,一家报刊被查禁关闭后,可以很快再办一家;现今不要说办报办刊,就连写文章在中国大陆都无处发表。

张思之大律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道:你看我一个年近八旬的老翁,有没有恐惧?我可以如实告诉你,我有,经常有,在执业中时时会有。往事就不提了,说个近例,我承接了一个律师的案子,他的夫人来北京同我探讨上诉的辩护事宜,她刚下火车,我们的电话就被掐断,接着几个不明身份的大汉,将她强行拽回原审地,这无疑是有关方面对我施加威慑。我应二审法官之约到原审地交换意见,除法院外,只去了看守所,但始终有两辆警车尾随,每辆车上都有几人,最后一直送我到虹桥机场,看我离去。面对此景,我尽管未患“神经衰弱症”,也不免想到何时自己也会陪当事人入狱,这就是一种“恐惧”。恐惧不免,谈何自由?我一个年近八旬的老头,身为律师,自己尚不免恐惧,还奢谈维护人权,真是天大的讽刺,让我无言以对。(郭宇宽“专访张思之”,载《南风窗》2004年10月下)

据友人相告,鲍彤先生今年春节期间出门,紧随其身后的跟踪者多达二十余人;他到邮局寄信,竟被跟踪者从他手里将信抢走。为此,他填写了一首《如梦令》,题为“丙戌春节纪实”:

    走路盯梢依旧,

    电话控监依旧。

    寄语好心人,

    专政暂无新旧。

    新旧,新旧,

    一党皇天依旧。

胡绩伟、张思之、鲍彤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的遭遇也证明中国宪法关于保障公民自由的承诺是一纸空头支票。

宪法者,公民自由权利之保障书也。因为政府总会有追求自身利益与扩张自身权力的冲动,而这种冲动如果得不到有效的制约,势必会给公民的权利与自由造成实质性伤害和难以挽回的损失。因此才需要敷设宪法与宪政制度和法治秩序,厘定政治权力的边界,严格限制公权的使用,以切实保障公民权利与自由。

今日中国正处于从专制极权政体向宪政民主体制嬗变的转型时期,怎样利用现有的政治资源,推动政治变革与政治转型,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重大课题。宪法就是一种可资利用的政治资源,尤其是宪法当中关于公民权利与自由的法条,完全可以成为维权者手中的利器。中国公民有权旗帜鲜明地要求执政者兑现宪法这张写着公民权利与自由的支票。

面对一个缺乏文明习惯与不讲诚信的政府,人们无法指望其会一次全部兑现宪法承诺。因此,在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可以考虑先重点争取本文归结的“八大自由”。这并不意味着其它自由(如迁徙自由、通信自由、婚姻自由、免于恐惧的自由、科学研究、文学艺术创作和其他文化活动的自由)不重要,而是提出一种可供选择的操作思路与行动策略。

在“八大自由”中,争取言论自由理所当然地居于首位。首先因为言论自由是其它一切自由的基础。胡平先生指出:“一个人失去了表达自己愿望和意见的权利,势必成为奴隶和工具。当然,有了言论权利不等于有了一切,但是,丧失言论权利则必然导致失去一切。”(《论言论自由》)

言论自由是以语言、文字、音像、电子、艺术或其他形式表达意见、寻求信息、接受观念、传播思想的自由。联合国《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第19条第2款的规定,言论自由意味着人人享有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该项权利包括寻求、接受和传递各种信息和思想的自由。为了充分实现这一自由,政府负有公开自己的活动和政策、告知公众关心的问题的义务。

言论自由既是人的与生俱来、不可剥夺的自然权利,也是受宪法保护的“第一权利”。陈独秀尝言:“言论自由是父母,法律文明是儿子,.…..世界上有一种政府,自由不守法律,还要压迫人民并不违背法律的言论,我们现在不去论他,
我们要记住的正是政府一方面自由应该遵守法律,一方面不但要尊重人民法律以内的言论自由,并且不宜压迫人民‘法律以外的主论自由’。法律只应拘束人民的行为,不应拘束人民的言论;因为言论要有逾越现行法律以外的绝对自由,才能发现现在文明的弊端、现在法律的缺点。”(《法律与言论自由》)边沁在《论新闻自由与公开讨论》中论证,政府对言论自由或新闻自由的审查制度是对封建专制统治的放任,是对公众的最大限度的幸福原则的破坏;最好的政府及最好的法律能够为大多数创造最大的幸福,而新闻自由和公开讨论的自由是有利于建设善的政府的。

言论自由是人类追求和维护真理的必要条件。美国传播业巨头赫斯特作过一个形象的比喻:“言论自由是为了维护真理而设立,以作为延续民主命脉的血流。当言论自由被消除时,民主的脉管就立刻硬化,自由制度就变成了一个没生命的躯壳,共和国立即死亡。”这种对“真理在辩论中自明”的自信,成为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的保护言论自由的理论基础。美国高法院的霍姆斯大法官将这个原则应用到了司法判例中。在1919年的“亚伯拉姆诉合众国”案中,霍姆斯表达了反对意见,他以“思想的自由市场”理论来阐述宪法第一修正案:“如果人们能认识到许多曾经好斗的信念已然为时间所颠扑,那么他们就会比对自己的行为动机更加坚定地相信完美的愿望应当通过思想的自由交流才能更好地达到——检验真理的最好办法就是在‘市场’的竞争中让思想自身的力量去赢得受众,而这真理是人们的愿望能够得以真正实现的唯一基础。不管怎么说,这才是我们的宪法原理。”

言论自由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在很大程度上,人类社会政治制度的变革、经济组织的演进、科学技术的提高,都离不开言论的自由传播和广泛交流。人类社会前进的每一步都与言论自由密不可分。因此,人们通常把言论自由称为“人类最重要的、潜力巨大的、活动的资源”。言论自由的保障程度反映了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与法治水平。在互联网技术日新月异的时代,任何箝制与压迫言论自由的邪恶图谋都是注定会失败的。

出版自由可以视为言论自由的延伸,它是指公民依法享有的通过出版物表述思想见解的自由。对于何谓出版物,我国1997年2月1日实施的《出版管理条例》第2条第2款作了如下界定:“本条例所称出版物,是指报纸、期刊、图书、音像制品、电子出版物等。”对出版物禁止事前审查制度是民主国家的通例,也是出版自由的基本构成要件。英国学者布兰克·斯通认为:出版自由是“一个自由国家所不可缺少的特征”,“其意义是指政府对言论出版不作事前的限制”。约翰.密尔顿在《论出版自由》中说:“虽然各种学说流派可以随便在大地上传播,然而真理却已经亲自上阵;我们如果怀疑她的力量实行许可制和查禁制,那就是伤害了她。让她和虚伪交手吧。谁又看见过真理在放胆地交手时吃败仗呢?”

集会自由是指一国公民所享有由宪法赋予的聚集在一起讨论、研究问题,开展某种活动或表达意愿的自由,是公民的基本权利。它包括室内集会与室外集会,政治集会与非政治集会,私人集会与公共集会。群众性的室外集会,有时表现为游行、示威、请愿等形式。联合国《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明确规定:“和平集会的权利应被承认。”

结社自由指的是有共同意愿或利益的公民,为一定宗旨而依法组成具有持续性的社团的自由,包括政治性结社和非政治性结社。宪法学中的结社自由,通常是指政治性结社。托克维尔对此有极好评价:“结社权是基本人权,破坏结社权就会损害社会本身;结社自由是反对专制政治的重要保障;结社可能会带来暂时的政治不稳定,但从长远看有利于社会稳定”(《论美国的民主》)

    游行自由则是指公民依照法律规定持标语、旗帜等标志,在公共道路、露天公共场所列队行进,表示某种庆祝、纪念或抗议、声讨等强烈的共同意愿的自由。

示威自由就是公民有依照法律规定聚集在公共道路、露天公共场所,以集会、游行、静坐等方式,表达某种抗议、义愤的情绪,并表示自己的力量和决心的自由。

宗教信仰自由乃是公民按照自己的意愿信仰或不信仰宗教,以及信仰何种宗教的自由。

人身自由又称身体自由,是指公民人身不受侵犯的权利,是公民最基本的权利之一。狭义的人身自由仅指公民的身体自由不受侵犯,即公民享有不受非法限制、监禁、逮捕或羁押的权利。广义的人身自由还包括与人身紧密联系的人格尊严和公民住宅不受侵犯,公民的通信自由和通信秘密受法律保护等。

这“八大自由”或称“八项公民基本权利”早就写在宪法上面,并没有人敢于否认,只是执政者囿于私利一直拖着不予兑现。我在此要郑重指出,宪法是全体国民的宪法,而非执政党的专利。决不能让宪法关于公民自由权利的承诺成为一张永远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因此,从今往后,中国公民应本着锲而不舍的精神全力争取兑现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宗教信仰与人身自由。这“八大自由”一个也不能少,统统要兑现。一日得不到兑现,大家就一日不放松争取,直到全部兑现为止。

2006年2月9日

《读书》二十年大盘点之“十大名篇”

1、《读书无禁区》(作者:李洪林1979年第1期)

  《读书》开篇就打出“无禁区”的旗帜,让那个时代的读书人怦然心动。二十年后仍 为读者津津乐道。不为别的,就因为它为《读书》定下了调子,也最好地概括了读书人的 心态。当然,也有人提出“岂能无禁区”的质疑,这么一来,讨论的风气也开了。这篇文章的名气也更大了。好在大家都心平气和,温文而雅,不伤和气,读书人要的就是这种气氛。不过,要说真的无禁区,也不容易。二十年来,一波三折,有惊无险,今天仍然如此。这也许就是这篇文章还能让人记忆犹新的现实原因吧。
 
   2、《论“费厄泼赖”应该实行》(作者:王蒙1980年第1期)

  鲁迅先生的“缓行说”早已名扬四海,王蒙先生大作翻案文章,新鲜别致。在文革的火药味还没消散的时候,王蒙先生独具慧眼,拔开迷雾,为读书人“指明了方向”。联系十年后作者的另一名篇《躲避崇高》,读书人应该明白作者二十年来的苦口婆心的良苦用心。多一点宽容,多一点理解也许真的“太过聪明”。但火药对火药难免会殃及池鱼。我们能不能实现”双赢”?然而好人难做,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一不留神就会让某一方面看着不顺眼。不过,王蒙先生还是能“软着陆”。他的这篇文章一度入选中学课本。但愿人们不光是拿来分分段,概括出论点论据论证方法,也能领会他的机智与幽默。
 
   3、《从“理性批判”到“文化批判”》(作者:甘阳1987年第7期)
 
   80年代的文学热迅速演化成文化热,离不开西方理论的引入。甘阳作为卡西尔《人论》的译者向读者介绍卡西尔的《语言与神话》时,如此明确地点明卡西尔思想的旨趣,为中国学界文化反思的热情推波助澜。当时人们普遍从学术中汲取热情,又用热情去把握学术。学术的支持成为热情的依据,就像人们在诗的感召下热血沸腾一样。作者断言“中国传统文化恰恰是一种没有逻辑,没有语法的文化”,让当时的人们听起来说不尽地受用。如果谁能为人们提供一种理论,让人们能深刻地把心中对传统文化的怨恨说出来,那能不引人注意吗?
  4、《我们这一代人的怕和爱》(作者:默默1988年第6期)
  这个默默,就是《读书》的读者熟悉的刘小枫,一个写出兼具思想的光芒和文字的灵动的《拯救与逍遥》的神学博士。很多年轻人要迟至七八年之后才能看到他的这篇东西,那已经是他把在《读书》所发表的文章辑成一个与本篇同名的集子之后,但他们依然被深深吸引了。在刘小枫他们那一代人身上,有着对俄罗斯精神的共同感受,从本篇直到他后来的《记恋冬妮亚》,可以看到一脉相承的精神轨迹。
  5、《百无一用是书生》(作者:金克木1989年第5期)
  此篇虽是对杨绛先生的小说《洗澡》的评论,却无意之中道出了特殊境遇之下读书人的普遍心态。从康有为、梁启超到陈独秀、胡适、鲁迅,一路下来是《围城》、《洗澡》,读书人在这一个世纪里的遭遇,既可悲又可笑,既可怜又可叹。金先生是博通古今,学贯中西的明白人。一句“百无一用”道出了无数读书人的心酸与无奈。相信读者们在拿到那一期《读书》,翻开头篇的时候,一定都会心领神会,扼腕长叹的。
  6、《后什么现代,而且主义》(作者:孙津1992年第4期)
  在各领风骚三五天的学界城头,后现代的大王旗也许是当时最新的了。孙津先生的巧智与调侃虽然十分及时,却没有阻止人们趋新逐异的兴头。或许适得其反,“后现代”却因此文愈加名声大振。直到好事者将后学家们争夺帅位的黑幕揭开,人们才稍微清醒了点。回过头来认真对待“后什么现代,而且主义”这个问题。再加上王蒙先生在《读书》上痛说中国的前现代,人们终于应该拈量出孙津此文的份量了。
  7、《思想史上的失踪者》(作者:朱学勤1995年第10期)
  朱先生的这篇“寻人启事”引来的回应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其实回应的人也多半是在寻人的,有多少失踪者回头却不得而知。但可怕的也许不是失踪者不回头,而是仍有人不断失踪。据说现在中国人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活法。那么,我们也无权要求人们不失踪?反正朱先生的呼吁的确是情真意切。它似乎可以与鲁迅先生那响彻一个世纪的“救救孩子” 的呐喊相呼应。朱先生是幸运的,他的呼声有了各种回应。不必像鲁迅先生那样在既无人赞同也无人反对的孤寂中承受着无望的煎熬。
  8、《北大校庆,为何改期?》(作者:陈平原1998年第3期)
  陈平原先生自己承认此文虽然不是他转载最多的一篇文章,却是评价“分歧最大”的一篇。“老北大的故事”引起了出版商们纷纷效仿,全国各大名校一夜之间都有整本的故事出台,足以说明这个话题的号召力。“为何改期”一文虽然只是学人“寻幽探佚”之作却也引起了普通读者的浓厚兴趣。身边的事实,一旦说出历史的来龙去脉,倒也十分动听。学者的研究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炼丹悟道,羽化登仙,说到底离不开“人间情怀”。
  9、《“不道德”的经济学》(作者:樊纲1998年第6期)
  商品大潮带来的种种道德问题令人文学者们心烦意乱的时候,樊纲先生的这篇文章的标题捅了马蜂窝。《读书》一下子成了经济学家与人文学者的战场。普通读者也在“平台”上品头论足,好不热闹。谁能说清楚物欲横流,道德沦丧的社会现象是不是市场经济惹的祸呢?没有人怀疑经济学也要讲道德,但如何讲?亚当·斯密面对这样的问题都难以应付,我们能“彻底解决”吗?也许好戏还在后头。
  10、《“三农问题”:世纪末的反思》(作者:温铁军1999年第12期)
  此文并非因为获首届“长江读书奖”才闻名,也许相反,是因为引起了关注才获奖。作者“直面现象”的勇气让人钦佩,直来直去,不搬弄理论,切中要害的思考方法更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现在农村到底有什么问题,该怎么解决?这不仅是经济学者关心的,也是人文学者和普通读者关心的。但是这个问题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文人们感时伤世的好材料。作者用冷静的分析,朴实的话语提出独特的看法,让人看起来明白,读着踏实。是千真万确的“中国作风,中国气派”。

王力雄:丑陋时尚是如何被制造的

达赖喇嘛不久前在印度举行时轮金刚灌顶法会时,批评了境内藏人穿皮毛的风气。其实过去只是牧民出于御寒穿皮毛,也只是家养的羊皮。普通藏人的服装都不用皮毛。个别贵族也只是用窄窄一条兽皮在服装上做装饰,用量少,不构成太大问题。那时整个世界的富人都兴皮毛,也不显得不合时宜。

然而今天,当爱护野生动物被当作文明标志,全球都在反对兽皮制作服装时,藏人却开始把野生动物皮毛做的衣服当作时尚追逐,穿的人越来越多,使用各种珍稀野生动物的皮毛——狐皮、水獭皮、豹皮,甚至虎皮,尺寸也越来越宽。得过中国声乐大赛金奖的索朗旺姆在电视上演唱时,她的藏装绸缎部分已经很少,大部分都是皮毛。那种服装让人看着就会想到要杀死多少野生动物的问题。然而除了虚荣,那种服装实在不实用。藏历年时,人们在号称“日光城”的拉萨一身汗地穿着皮毛衣服拜年,看上去十分可笑。

对这种风气,在达赖喇嘛的痛心疾首之外,还需要进一步思考,为什么境内藏人会如此不合时宜,与整个世界趋势背道而驰呢?我想,藏区各地政府这些年搞的所谓“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起了不好的作用。为了吸引投资,推动旅游发展,各地搞起名目繁多的“文化节”,其中有一个重头戏就是藏族服饰表演。表演带有强烈的官方审美特点,往往那些穿戴昂贵服装首饰的表演者能得到名次,这自然鼓励了尽量用最珍贵的兽皮、尺寸也用到最大的趋势。有时还由政府出面,从众多百姓家借珠宝,集中到几个表演者身上。那些表演者如同珠宝店的货架,个个身上堆满珠宝,形象庸俗不堪。政府还得派警察贴身守护,以免丢失或遭窃。

然而这样的服饰表演却容易引起媒体的兴趣,成为众多照相机和摄象机的焦点,随后再通过媒体广为传播,引起越来越多的藏人效仿。索朗旺姆那样的知名的歌手,不仅在藏族青年中带动时尚,对外界而言还代表藏民族的形象。很多不了解情况的人,仅通过媒体得到的印象,就会认为藏人全体都穿兽皮,而且自古就屠杀野生动物。

事实上,藏族是最讲慈悲的民族,对杀生比其他民族有更大的忌讳,形象被扭曲到如此相反的程度,应该当作教训。而藏区各地政府也应该由此认识到,仅仅把文化功能当作为经济“搭台”,只能制造出丑陋的文化。

2006年1月

辩护律师李建强谈杨天水案

 

【2006年2月11日狱委讯】(大纪元记者辛菲采访报导) 南京著名自由作家杨天水先生自去年12月23日被南京警方带走,一直毫无音讯,直到1月27日家人收到来自江苏省镇江市公安局的逮捕通知书。 

此前,山东律师李建强接受杨天水家人委托代理此案,于1月14日亲赴镇江试图会见杨天水,但被当局以“案件涉及国家机密”为由拒绝。 

李建强律师今天再次接受大纪元采访时,表示对案件还不是很悲观。因为据他现在掌握的情况,尚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杨天水存在“颠覆国家政权”的行为。他认为,杨天水是一个很平和的人,虽然社会交往多,但仅限于应酬往来,给朋友们一些帮助。他认为江苏公安机关要按照目前的思路给他定罪,非常困难。 

李建强,笔名刘路,独立中文笔会会员,先后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中国政法大学国际经济法系(在职硕士研究生)。曾担任中学教师、媒体通讯员、特约记者、律师,1986年开始文学创作。1989年64期间创作电影文学剧本《沉日》、诗歌《开在胸前的小白花》被迫从单位辞职。1994年开始从事刑事律师辩护工作。 

记者:李律师,您好,您一定听说了杨天水先生被逮捕的消息吧? 

李建强:是的。我听到这个罪名之后很沉重,而且很震惊。因为原来我们一直以为警方会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的名义指控他,没想到是“颠覆国家政权罪”,这两个罪名完全不一样。 

前者一般判3-4年,最多5年,情节极其严重的才会判5年以上。但是后者至少要判10年以上。前者一般关乎写文章、发表言论等,而后者则与这些没有关系,而是涉及组织活动、参加政党等。 

记者:您之前被当局以“涉及国家机密”为由拒绝会见杨天水先生,那现在是否可以会见呢? 

李建强:大陆的政治案件,一般在侦查阶段都不让律师介入,这已经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公安阻止律师介入通常都是用这个藉口,其实很多案子不存在这个问题,在目前情况下,案件能不能涉及国家机密,也无法考证。 

公安拘留后,最长必须在37天之内(包括7天批捕期)经过检察院批准,执行逮捕,此后案件仍处于公安侦查期,侦查期一般为1个半月(特殊情况下也可以申请延长),移交检察院后就是审查起诉阶段,这时律师可以直接会见当事人,不需要公安或检察院批准。 

记者:那现在您有什么打算吗? 

李建强:因为现在还在假期,各个部门都不上班。我们现在主要是等公安完成侦查过程,将案子移交到检察院之后,跟检察院进行磋商,这时律师可以直接会见杨天水,还可以做一些调查取证工作,看看卷宗等相关材料。在对案子有更进一步的了解的基础上,拿出我们的辩护意见来,跟检察院磋商,促成让其撤销这个案件。 

中国法律规定,律师在公安侦查阶段不能调查取证,只能做代理嫌疑人申诉、控告,申请取保候审,提供法律谘询,了解一些案件情况等工作。这与西方是有很大不同的。 

记者:根据您对杨天水本人的了解,以及对案件的初步了解,您认为杨天水先生的行为是否构成“颠覆国家政权罪”呢? 

李建强:我觉得杨天水跟这个罪名不沾边。颠覆国家政权罪应该是一个组织行为,一个人颠覆不了国家政权,这是常识。 

我和杨天水也有过交往,但是没见过面,还有其他很多朋友都很了解他。我们了解的情况就是,他以前坐过10年牢。只是写写文章,帮助朋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杨天水是一个很平和的人,虽然社会交往多,但仅限于帮助应酬往来,给朋友一些帮助,如果这些都可以定罪的话,就太荒唐了。 

杨先生出狱不久,不到一年。说他组织政党,搞地下活动,煽动颠覆等,这些客观上都是不存在的。我认为江苏公安要想用这个罪名定罪,非常非常困难。 

记者:自家人收到逮捕通知书后,很多朋友都感到事态非常严重,很可能会重判,您怎么看呢? 

李建强:那倒不一定。因为公安侦查之后,在侦查期结束后有两种选择,一种就是建立了证据体系,证明杨天水确实具备了“颠覆国家政权罪”的主客观要件,就会移交检察院审查起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发现指控罪名不成立,证据体系建立不起来,就会撤销案件把人放了。这是在公安侦查阶段出现的两种情况。 

再有一个就是案子到检察院,检察院有一个审查起诉的过程。检察院如果经过审查觉得案件不成立,可以不起诉。比如,刘荻等案件都是这样处理的。原来被指控“颠覆国家政权”,最后认定不成立,人就被放了。 

也就是说,有两次机会可以无罪释放。1、公安不予移送起诉,放人。2、案件到检察院,检察院审查后作出不起诉决定,也可以放人。 

案件的最后一步就是到法院。如果检察院坚持要起诉,那就移交法院。政治性案件一般到了法院,就基本定了,法院不会判无罪,否则公检法就太没面子了。律师作辩护就是结果就是轻一点重一点的问题,而不是有罪无罪的问题。 

应该说,案子在公安局、特别是在检察院的时候,还是有很大余地的,各种可能都能出现。李建平的案子,检察院就退了两次。 

杨天水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公安想治他的罪,但是不一定能建立起那么严格的证据体系来。 

记者:那您还是持一定乐观态度的,是吗? 

李建强:至少还没有那么悲观吧。要建立“颠覆国家政权罪”的证据体系,非常不容易。指控犯罪就像建一座楼,证据就是砖石等建筑材料,现在连砖瓦都没有,怎么能建立起楼来呢? 

一般来说,逮捕的条件比较宽,公安初步能证明有犯罪,检察院就批捕,批准逮捕本身并不表示检察院就一定要起诉。很多案件,检察院也批捕了,但是后来也没有起诉。而且,执行批捕和起诉的是检察院中两个不同的部门,分别是“批捕科”和“审查起诉科”。 

这个案子应该说难度还是比较大的。对公安来说,建立这样一个证据体系也不是一个很容易的事。对我们律师来说,案件本身压力也很大。因为一旦罪名成立就判10年以上的罪,很重。 

所以我们双方等于在博弈。他们要把人送进去,我们要把人捞出来。我们双方都在为最后能取得胜利而努力。除了拼能力,还要拚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