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平:试谈大跃进中的吹牛皮

现在我们再回过头去看大跃进看文革,只觉得荒唐透顶,荒谬绝伦。但问题是,当时的人们(包括我们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说那样做呢?

 
 
当代中国之事,有两大难:一是难在揭示真相,一是难在给出解释。依我之见,最难是解释。时过境迁,现在我们再回过头去看大跃进看文革,只觉得荒唐透顶,荒谬绝伦。但问题是,当时的人们(包括我们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说那样做呢?他们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我们如何解释我们自己当年的那些荒谬言行呢?下面,我不妨对此略作尝试。

 

真不是对,假不是错

 
我们都清楚地记得”大跃进”中的吹牛浮夸。土高炉日产千吨钢铁,一亩地打出十万斤粮食,报纸上成天是花样翻新、你追我赶的”放卫星”,而且还有大名鼎鼎的科学家出来论证。金观涛先生把这些归之为”理性的迷失”。因为在这里,人们似乎连起码的常识都没有了。
 
用”理性的迷失”来解释”大跃进”当然是很有意思的,不过它未必适用于所谓浮夸风。理性的迷失无非是搞乱了人们对是非的判断,它不可能影响到人们对真假的认定。过去你认为学生应该尊敬老师,现在你认为学生批斗老师是对的,这可以算作”理性的迷失”。但是,一是一,二是二,你把一百斤说成一万斤,这就是另一回事了。正如金观涛所说,稍有常识者都能看出亩产十万斤粮是谎言。但问题在于,撒谎者和听谎者都并非不知道那是谎言,因此他们并没有丧失常识。
 
其实在当时,连很多小孩子也知道有些”卫星”是假的。奇怪的是人们并不因此而认为那就是错的。”文化革命”中揭发出的”三反言论”,有不少是关于”大跃进”、关于”困难时期”,譬如说到虚报浮夸,说到饿死人。我们差不多都知道这些话是真的,但我们却并不认为这些话是对的,我们仍然把这些话算作”三反言论”。这一点回想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一句话,我们明知是假的,但我们不认为它错;一句话,我们明知是真的,但我们不认为它对。”下面”对”上面”撒谎。”上面”也对”下面”撒谎。但上下两面都不觉被欺骗—-起码不是完全被欺骗。因为彼此都明白自己在撒谎,也明白对方在撒谎。大家都撒谎,但大家都没有负罪感,而是心安理得,甚至理直气壮。要是有人讲了真话,我们也明知人家讲的是真话,我们自己不脸红,不惭愧,我们反而要去责怪别人,似乎别人倒是错的我们倒是对的。这看来真是荒唐透顶。不过那也不难解释。我承认,在”浮夸风”中,有不少人是存心欺骗,他希望别人相信他
 
说的是真话。我也承认,在当时的政治气氛下,有很多人只是出于恐惧才撒谎。但我要强调的是,在”浮夸风”中,确实存在着这样一种谎言。说者的目的本不在于陈述事实,而是为了表现积极;听者何尝信以为真,他们只是深感对方的忠心可嘉。这是一种双方心领神会的默契。
 
应该说,这种谎言的交易在古代也非罕见。明明只有二、三十万人马,偏偏要号称”百万大军”;明明只杀死了几千名敌兵,却要奏捷”斩首十万”。皇帝明明知道下面在虚报战功,但乐得佯做不知,从而造成一种武功显赫的假象。”大跃进”中的浮夸风大概是这样刮起来的。在一开始,也许确有地方的产量比平时高了点,当地领导为了邀功请赏,故意加以夸张。由于这种夸张能够显示上级领导的英明伟大,因此上级领导明知其中掺有水份也不肯去说穿,反而大力表彰。靠着这种相互撒谎,双方既投对方之所好,又满足自己的利益。于是大家都在浮夸上攀比竞争,
 
牛皮越吹越大。到後来,牛皮大得不可收拾,上级才不得不设法制止。制止的办法还一定要很委婉,要尽量地减少震动,否则会”挫伤”下面的”积极性”,同时也会让上面下不来台。
 
很明显,在这里,人们关心的不是事实而是态度,是政治立场。人们不在乎真不真,只在乎忠不忠。我们在这种文化中浸染久了,我们也就习惯了用这种方式去思考问题。所以才会出现说假话反而是对的、说真话反而是错的荒唐局面。

说谎者必被谎欺

 
浮夸风直到大饥荒恶性发作时才算刹住。这表明到後期,连说谎者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谎言。据说在当时,毛泽东曾经在中央的会议上煞有介事地提出:全国粮食这么多,吃都吃不完,怎么办好呢。许多地方领导也大力鼓励人们敞开肚皮吃饭,似乎真有无穷无尽的粮食在那里等着受用。如果人们不是真心相信粮食是大丰收,他们又怎么会那样做呢?
 
撒谎撒到後来,照例是要把撒谎者自己也给搞糊涂的。真是假的标准,假却不是真的标准。你知道粮食的真实产量是一万斤,你就会知道它不是五万斤,不是十万斤;但你知道十万斤的数字是假的,你并不能因此就知道什么数字才是真的。在浮夸风的时候,上上下下都知道报上的数字是假的,但谁也不知道真实的数字该是多少。大家都低估了别人的浮夸程度,因此也就都低估了整体的浮夸程度。在这种情况下,出现”透支”就在所难免了。事实上,也只有出现了严重的”透支”也就是大饥荒之後,人们才会发现这种集体的牛皮吹得太过份了。
 

“经济”为什么会变成不”经济”

 
这恐怕还不仅仅是吹牛吹过份的问题。象大炼钢铁、公社化运动,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在当年我插队的山村,农民对我说,过去那里山林繁茂,可是”大跃进”一来全给砍光了。本来,人们都懂得十年树木的道理,因此在砍树时都还知道要养林造林。即便在某些时候,有人贪婪无度,杀鸡取蛋,滥砍滥伐,但他们的需求毕竟有限,能够动员的力量也有限,所以总不致于砍伐一片光山。”大跃进”却不同,那时候是动员了一切力量,需要的砍,不需要的也砍,简直成了毫无目的、毫无意义的大破坏。我们现在称之为疯狂。可是问题在于当时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疯狂?
 
古人早就讲过,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古语说:”上求材,臣残木。上求鱼,臣干谷”。共产党搞大跃进,表面上是为了加速建设,骨子里是好大喜功。表面上是为了经济,实际上是为了政治。下面的人难免不投其所好,竞相表现。在这时,人们砍树已经不再是为了实用,而是为了在政治上表现积极、表现冲天的”革命干劲”。”经济”变成了”政治”,所以它当然就不再”经济”了。
 
照理说,人天生是经济动物,做事不会不考虑效益。但当时的情况摆明了是:如果你表现得比别人积极,你可能会得到格外的好处;如果你表现得比别人落後,你必定会格外的倒霉。如果大家都随大流、顺风倒,其结果固然是经济被搞垮,生产受损失,全体人都吃大亏。可是在这时,你至少不比其它人更吃亏。许多人暗自想道:”我干嘛要当出头鸟?要倒霉都倒霉。天塌下来又不是只压死我一个。”这很难说是愚昧,更不是疯狂。这种一种自私的、怯懦的精明或油滑。如果我们把经济、把效益理解为算计,那么你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存在着算计,而且是很精明的算计,但同时也是愚蠢到无以复加的算计。
 
我当年在农村插队时,有一次又碰上学大寨的高潮,队长要大家出夜工锄草,是不计工分的义务工。社员和知青几乎个个都在下面发牢骚表示不想去,可又怕扣上”反大寨”的罪名挨批斗,结果去了好几十个。这天夜里偏巧天不好,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大家胡乱在地里忙活了一阵,弄死的苗比锄掉的草还多。有些人心想,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于是他们就在地里故意高声说笑,其目的无非是向队长表示我来了。还有人心想,不能让没来的人白捞了便宜。所以他们故意呼叫那些没出夜工的人的名字,连叫几声无人答应,等于是向队长揭发某某人没有出工。你看,象这样一种劳民伤财、得不偿失的荒唐事,本来是最应该、也是最容易遭到大家集体抵制的,但到头来反而被大家都接受。不少人起初是出于怕挨整才去参加的,然而他们一旦勉强参加了,又没有从中得到任何特殊的好处,反而会产生一种阴暗的报复心理,不是向那个发出荒唐命令的队长报复,而是向那些没有接受荒唐命令的其它社员报复。因为只有让那些不来的人吃苦头,自己枉费精神才能得到补偿。这就不仅仅是怯懦,而且是卑劣了。共产党搞运动,把人性中的这些弱点利用得淋漓尽致,同时也就使这些弱点发展得登峰造极。

 

庐山会议:为什么纠”左”变成了反右

 
现在常听到有人批评民主运动”帮倒忙”,理由是差不多每一次民主运动之後,当局都总是被刺激得更顽固而不是更开明。其实要说”帮倒忙”,彭德怀要算第一号。如果不是他在庐山会议上的那封万言书触怒龙颜,毛泽东也许在当时就去纠”左”而不是反右了。
 
正是如此。毛泽东不是对”大跃进”的错误毫无所知,他也不是没有纠正这些错误的某种愿望,但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最高权威受到挑战。我先前讲过,共产党领导人把自己权力的合法性建立在唯有自己最正确这一点之上,因此他们就决不肯承认自己犯了错误。一旦认了错就非下台不可。看一看中共的党史,从陈独秀、瞿秋白、李立三,到王明、张闻天、周恩来,再加上後来的华国锋,中共的历届最高领导人,有哪一个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之後还能保住最高权力?
 
我们知道,在民主政治中,领导者的权力是来自于一套公认的程序,你在定期的选举中赢得了比别人多一些的选票,你就具有了合法的有效权力。它不需要、也不可能去编造领导者绝对正确的神话。共产党一向蔑视程序,并且总是把最高权力的正确性加以绝对化,这在表面上看来更民主—-领导者犯错误随时可以被撤换;然而一到了实际运作,如果人们还想保持权力的稳定,他们就只有变得更专制,他们就必须压制一切反对意见。在庐山会议上,毛泽东把彭德怀的万言书印发给大会,摆出了”跟他还是跟我”的决战架式。包括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在内的党内大人物,只要他们还没有做好一举把毛泽东赶下台的思想准备和组织准备,他们就只好站在毛的一边反对彭。他们就必须坚称毛是正确的、彭是错误的,他们就必须同意反右而不是纠”左”。我们似乎可以推测,在当时,毛和刘、周等人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刘、周等人试图通过帮助毛赢回”面子”的办法,来换取毛在”里子”上做出一些调整。可是在政治上,”面子”往往就是”里子”。毛泽东既然借助于放肆一搏而保住了、甚至还加强了自己的绝对权威,他就难免不进一步姿意妄为。共产党的路线也就因此而越来越”左”,直到酿成惨绝人寰的大饥荒。
 

“事实”不胜”雄辩”

 
对于所谓三年”困难时期”,大陆老百姓无不记忆犹新。那正是我们这代人长身体的时候,随时随地都饿得心慌。城里人好歹有定量,吃不饱也饿不死,乡下人就更惨了。不单单是吃不饱,其它用品也都十分短缺。买什么都要凭票证,都要排大队。到後来我们竟然对此习以为常,以致于不少人都难以想象万一生活中没了票证怎么还能运转下去。
 
不过在最初,我们还是很不习惯的。成都是天府之国,在”大跃进”之前的供应一向是既丰盛又低廉。在五九年,成都也开始实行猪肉和白糖的限量供应。作为家庭主妇,母亲有时要抱怨几句,我当时听了还不以为然,觉得母亲的思想”落後”。我向母亲打赌说,顶多几个月,情况就会好转的。母亲不信。于是我把这几句话写在月份牌的最後一页上。等到新年临近我更换月份牌时,我又见到了这几句话,我知道我赌输了。可是我依然认为母亲的思想有点”落後”。看来,”事实胜于雄辩”这话并不那么靠得住。这又是为什么呢?
 
事实本身不会说话,它必须通过解释才能获得意义。因此在这里,不同的解释、不同的观点、乃至于不同的话语系统,往往具有更大的功能。我们在无形中接受了共产党灌输的那套话语系统。对于一种言论,我们总是考虑它是”进步的”还是”落後的”,是”革命的”还是”反动的”。至于它是否真实,反倒常常不在我们的思考之内,或者说不被我们所重视。
 
举一个更突出的例子吧。在上中学的时候,我们常常听老工人、老贫农作”忆苦思甜”报告。这些老工人、老贫农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在”旧社会””苦大仇深”、在”新社会””翻了身”的典型,而且还由政工干部事先对他们的报告内容进行过周密”指导”。可是每逢他们讲得兴起就会不小心说漏了嘴。本来是忆”旧社会”的苦,讲着讲着就讲到了三年”困难时期”—-“要说苦,六一、六二年才叫苦呐。”听到这里,同学们便忍不住笑,笑他们讲”错”了。我们很少从中领悟到”今不如昔”这层严峻的意义—-事实上,忆苦者自己也同样很少明确地意识到这层意义。我们是在笑他们”觉悟还没有我们高”。所谓”觉悟”,是指对各种事实采取一整套特殊的解释。在由”觉悟”构织而成意义之网面前,单纯的事实只有从属的地位。以後的经验也证明,首先地、主要地还不是由于反面的事实,而是由于这张”意义之网”本身暴露出了它的破绽和自相矛盾,才最终导致了我们思想观念的转变,从而也就对已知的事实作出了不同的解释。
 
注:本文的内容摘自我的《写在世纪之交—-个人经验与思考的陈述(之六)》,略有修改。原文载于《中国之春》1993年2月号。

何清涟:中国“新土改”无法回避的几个问题

中国的农民离开土地后怎么办?这才是中国政府必将面对的最要命的问题――只是席卷进去的不只是政府,而是整个社会。

    

10月以来,即将开始的中国农村土地改革被冠以“新土改”之名,成为海内外时论热点。这次“新土改”将产生何种社会影响,评论者见仁见智。有从条文本身解析的,有从以往历史经验反观现在的。大致而言,官方及官方论者态度乐观,认为农民从此将大大提高收入及消费水平;非官方论者则充满疑虑,认为将有更多的农民失去土地。

一、《决定》文本解析

一部《中共中央关于推进农村改革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共15,900余字,共分6大部分,除去许多官方文件必不可少的套话之外,核心要点在于第三部分“大力推进改革创新,加强农村制度建设”。这部分阐述了所谓农村土地改革的要义,即“为加强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管理和服务,建立健全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市场,按照依法自愿有偿原则,允许农民以转包、出租、互换、转让、股份合作等形式流转土地承包经营权,发展多种形式的适度规模经营。有条件的地方可以发展专业大户、家庭农场、农民专业合作社等规模经营主体。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不得改变土地集体所有性质,不得改变土地用途,不得损害农民土地承包权益。”
 

这段话包含三重意思:
一、土地改革赋予农民的是土地承包权流转权利,农村土地仍为集体所有;
二、流转的目的是为了农业适度规模化经营,提高土地的使用效率;
三、不得改变土地用途。

    
虽然文件也强调了不得损害农民土地承包权益,但鉴于农村土地征用曾经发生与正在发生的种种经验,有关讨论主要围绕农民能否真正得利这点展开。新华社、《人民日报》对这一“重要文件”自然少不了要“解读”一番,认为文件提出 “农业基础仍然薄弱,最需要加强;农村发展仍然滞后,最需要扶持;农民增收仍然困难,最需要加快”,是“说到了广大农民心坎上”,然后就把“农民消费水平要大幅提升”,“解决好吃饭问题是头等大事”这类多年难以解决的问题一古脑儿押宝在土地承包权的流转上。
    
对于中国耕地总量的保有,“解读”说:“可流转坚持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层层落实责任,坚决守住18亿亩耕地红线。政府征地与土地流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可以改变土地用途。《决定》明确:今后政府征地范围将进一步缩小,仅限于满足公共利益的需要”。
   
但无论官方从这个文件中“解读”出多少“大文章”,还是有几个问题让人无法释然。这几个问题是:第一,用什么方法才能保证不往下突破18亿亩的耕地红线?第二,土地流转所获收益真能让农民提高消费水平与解决好全国人民的吃饭问题?第三,农民被从土地上“解放”出去之后,到哪儿找寻新“饭碗”?

    

二、中国保住18亿亩耕地成了数字游戏

目前,中国人均耕地为人均两亩左右,在中国最富饶的长三角与珠三角地区与四川等地,人均耕地早就降至一亩左右,而且为保住这一点点可怜的耕地,不少农民正在拼死反抗。就在新土改文件下达的10月中旬,广东省肇庆市广宁县五和镇江布管理区数个村庄村民反对征地与警方对峙;广西桂林、北京昌平及西安均发生反对征地的社会反抗。
    
所有这些均让人产生疑问:以往中央政府也曾不断下达文件禁止征地及改变土地用途,但却无法阻止80%的农用地被征用后转做房地产开发、高速公路修建等用途。那么,中央政府现在又有什么法宝让地方政府谨守不改变土地用途的政策约束?
    
其实,要求农村土地流转的力量不仅来自于适度规模经营的压力,更来自于各地政府财政需要的压力――近十年来各地政府财政过度依赖房地产开发带来的土地出让金收入是人所共知的事实。而房地产开发首先要保证土地供应,其土地来源无非是将农地转为商业用地与工业用地。目前房地产开发虽然进入低潮,但鉴于土地的稀缺性与有限性,城市近郊土地的价值是任何有眼光的人都明白的,因此其流转不可能只在农民之间进行。许多地方政府早就有土地储备制度,其方法是:政府通过土地储备机构将目前分散在各土地使用者手中的土地使用权,以收购、有偿收回或无偿收回的方式加以集中、储备后,再以招标、拍卖、挂牌等方式公开推向市场。实行土地收购储备制度后,地方政府可以根据城市产业政策的发展和土地市场的供应情况,灵活掌握推出各类土地的时机和数量。经济发达地区的土地收购储备制度早在90年代中期开始建立,已经相当完备。供应土地成为地方政府的一项主要来源。
   
国土资源部下达的18亿亩土地保底红线,其实早已被一些“聪明灵活”的地方政府巧妙地越过障碍,堕落为一场数字游戏。这有事实为证:四川省许多地区的城市建设不断扩张,但受限于中央政府“保持耕地总量的动态平衡”这一政策的限制,在本地又无法找到可开发、补充耕地资源的后备土地,于是便在省土地管理部门的协调下,让土地短缺地区的市、县与土地相对充裕、经济相对落后的市、县协商,由后者将生荒地稍加整理,作为补充耕地指标,由需要土地的市、县出钱购买,从而既维持省一级范围内的耕地占补平衡,又让土地短缺的市、县更多地合法占用土地。这一耕地置换过程,既为参与置换的政府部门与官员提供了大量的寻租机会,又满足了政府发展经济的政绩需要,只是由于被置换来的耕地其实大多是不可耕种之地,只是应付上级政府部门检查的“耕地指标”而已。于是令国务院确定的的全国耕地18.27亿亩这一最低保障线成为纯粹的数字游戏。据说,这一耕地置换的游戏已经超越四川省界,“发展”到相邻的西部省份,成为贫穷省份一项现成的“新财源”。

三、土地流转带来的收益究竟有多大?

十七大三中全会的“新土改”,其实也并非今日才横空出世的“新事物”。早在十六大文件中,就出现了“有条件的地方可按照依法、自愿、有偿的原 则进行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逐步发展规模经营”这一提法,为农村土地进入市场流转扫清了制度障碍。有些地方如上海市、吉林、广东、浙江等省已出台有关农村土地市场的地方法规。按中国官方的说法是:“大部分地方走上了主动建设农村土地市场的轨道,由原来消极压制转变为积极规范和培育农村土地市场。”基于此,十七届三中全会的“新土改”无非是顺应了地方政府的要求。
   
目前不少文章都在讨论农民如何才能从土地流转中获益,不能否认作者大多站在农民角度考虑这个问题,比如农民要成为流转的主体;农民要拥有土地的定价权;要制止地方政府居中舞弊、切实保证农民的权益等等。还有人甚至将农民拥有的宅基地也当作一大可变现的财源,仿佛不少城市人都急于在农村求得一块别墅用地。这些设想都有一个假想前提,即农民手中的土地(包括宅基地)是一块奇货可居、需求孔急的“金疙瘩”,只要上市场一卖,立刻财源滚滚。
   
这里先得逐项剥掉包裹在这一假设上的层层金箔。在此先阐述土地价格的形成机制。土地价格是一宗土地或成片土地在一定权利状态下某一时点的价格,简称“地价”。用学术话语来说,地价是土地权利和预期收益的购买价格,即地租的资本化。其中,权利和日期是构成地价的两大主要因素。中国的地价是以土地使用权出让、转让为前提,一次性支付的多年地租的现值总和,是土地经营权(非土地所有权)在经济上的实现形式。用公式表示:土地价格=地租/利息率。所以,土地价格实际上是按利息计算的地租购买价格,它随着地租的提高或利息率的下降而不断上涨。要言之,土地价格主要由地产的有效需求决定,并具有明显的地区性和地域性。
   
因此,中国农民拥有的土地价格由其所在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及地块所在位置决定。第一,经济发达地区因地产业兴旺,土地价格就高;经济欠发达地区,因地产需求不旺,土地价格相应较低。东部沿海发达地区的地价远比西部各省要高;大城市的地价远比中小城市高。第二,地产热时,城市及城市近郊的土地供不应求。目前地产热降温,土地需求下降,虽然不排除有财力的地方政府购买用作“储备”,但土地供应者抬高价格的可能性下降。
   
那种设想农民自行定价可以将每亩地抬高至几十万元一亩的想法,未免过于不现实。而另一个设想,即农民将地作价入股由大资本控制的农场或者公司就能每年稳稳进账,也并非是现实,只是蓝图。因为农场或公司的收益由多种因素决定。重庆的股田制一直被当作成功的典范。2005年9月在重庆江津区李市镇牌坊村成立的重庆市仁伟果业有限公司,是重庆第一个以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出资入股形成的农民公司,成立之初的约定是入股5年后分红,预期每年每亩2,000元的红利要到2010年才会首次兑现。
   
被当作股田制标本的“东江模式”算是一个成功样本:2008年8月,重庆14个股田公司之一的东江生猪养殖公司,以2,700元/亩的标准给农民股东派发红利――该标准远远超出农民的种地收入。但就算年景风调雨顺,公司旱涝保收,每亩2,000元的红利,无论如何也没法将中国农民的消费水平大大提高.更何况,大部分中西部地区那些贫瘠的土地还无法获得这么高的收益。所以,土地经营权流转就能大大提高农民消费水平及解决全国人民的吃饭问题,看来值得商榷。
   

四、农民出让土地之后向何处去?

   
前面讨论的是现代中国的“娜拉”(农民)们从土地上“出走”的政策条件,现在来讨论最后一个问题,即“娜拉”出走后怎么办的问题。

假设中国有许多大资本下乡――比如地产大亨们转行投资经营农业,农民也都乐于出让土地经营权,除了公司雇佣的部分农业劳动力之外,还有许多被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的农业劳动力向何处去的问题。这部分被“解放”的农民将不是小数,原来农田散户经营时由10个人干的农活,在集约化经营的农场模式下,最多一个人就可以包揽。比如重庆仁伟果业公司,以土地入股的76户农民当中,共有120多名“正劳力”(即18~60岁的男性)。其中,只有4人在公司打工,其他的100多号“正劳力”,把土地交给公司等着分红,自己外出打工挣钱――以此推算,农田规模化经营之后,将有十分之八、九的农民从土地上剥离。
    
中国从来就不缺少低素质劳动力,只是中国政府为了形象,不惮其烦地刻意让失业人口成为一个数字迷宫。今年4、5月间,中国政府改变统计口径,宣布了“新的失业洪峰到来”,总算承认现在中国已有2亿5千万失业人口,其中2亿是农村劳动力。如今半年过去,由于珠江三角洲与长江三角洲两个地区约有9万多家企业破产,新增新失业者将近2,000万。已经走出去的农民工如今在城市呆不下去,不少只好打道回府,哪里还有地方给新加入失地农民大军提供饭碗?这就是农民与土地始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根本原因,在股田制实行了好几年的重庆, 该市报纸《重庆晨报》7月底公布的一项大型调查显示,66%的民工视回家种地为最后退路。
   
再讲一段清朝中叶以来江浙地区曾普遍发生的历史掌故:从乾隆中叶开始,人口日多,许多人贫穷无以为生,将田地卖掉。但不少买田者比较倒霉,因为许多卖田者无以为生,不断找上买田者,要求“找补”,理由是地价上涨,以前卖贱了,所以买主得赔偿经济损失。要求“找补”者,有历时几十年的上一代旧账,更有多次“找补”的。要求找补者手段百出,有住在买者家里不走与买主同吃同住者,有强叫化般骚扰不断者。被要求“找补”的买主,其中有不胜其烦者,干脆将地退还原主。其间烦扰之重可想而知。
   
广东南海三山村的征地事件,就是现代版“找补”: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农民将地卖给了政府,十余年后觉得卖贱了,要求重新定价。只是因为买主是政府,太过强势,算是碰上了铁板。基于此,千万不要以为“新土改”让农民得了一笔土地承包权转让费就万事大吉,后面的故事还没有完。
  

五、结语:农民群体还将成为中国历史主角

   
从20世纪80年代末中国构建“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外向型经济开始,中间一度成为生产劳动密集型产品的“世界工厂”,再到去年走向衰退,中国已在全球化浪潮中游了一个来回。这十余年历程当中的得与失,中国还远未来得及仔细总结。但有一点却非常清楚地呈现在中国人眼前:即便在“中国制造”的全盛时期,中国制造业动了其它国家制造业的“奶酪”之时,在这个拥有天文数字人口的国度内,还有数以亿计的失业者存在。如今中国制造业颓势已成,依靠什么才能消化中国城乡2亿7,000万过剩劳动力?
   
这是一个横跨了中国三个世纪的难题。19世纪末叶,中国农村的失地农民与城市失业之人“有如桓河之沙”(陈炽所言),社会动荡不安。城市文明在不安的农民动乱包围下有如行驶于惊涛骇浪上的一叶孤舟。有眼光的政治家们都看出了一点,只有赢得农民,才有可能赢得政权。于是有了孙中山的“耕者有其田”思想,有了毛泽东领导中国共产党实施的“打土豪、分田地”。但今天的失地农民与失业者依然“有如桓河之沙”,而农村却已无地可分,因为所有的土地尽管名义上最终所有权由国家与集体掌握,但却都由农民在使用。而经过中共政治文化洗礼的农民,在平等与阶级斗争等意识上却远胜于其1949年的前辈,他们绝对不会将贫穷的原因归结于自身与宿命。
   
中国当代的“娜拉”即农民们离开土地后怎么办?这个问题才是中国政府必将面对的最要命的问题――只是席卷进去的不只是政府,而是整个社会。

昝爱宗:鄢烈山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

11月7日,鄢烈山在《南方都市报》发文说”依法管理不必等新闻立法”,提及”不要诿过立法,动不动就怪无法可依,就呼吁立法,先问现在的法律资源你用足了用好了吗?”,其实都是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点子上,而且有误导之嫌,新闻立法是新闻自由的源头保障,没有新闻自由的立法,都谈不上新闻采访和合法性。他还说”如果立的法是明规则,行的是潜规则,这种’立法’除了败坏法治的信念又有什么作用?”也是多余的,因为了无法治,谈何败坏,败坏什么?没有明规则,其实都是见不得光的黑暗的潜规则当道。

我认为,新闻舆论监督若不从源头谈起,就是一个废话,或是为当权者的非法一叶障目,新闻立法最关键的是立法保障民间办报和新闻自由。新闻立法应当明确”报纸、期刊的创办可以由公民团体进行,也可由自然人进行”,即恢复民间办报。

最近一些改革开放30周念纪念的文章披露,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国立法机关就开始制定非常具体的新闻立法计划,彭真和万里担任全国人大委员长期间,已经实施这一立法计划,具体由全国人大教科文卫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前人民日报社长胡绩伟主持推动,1985年7月15日起草完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新闻法(草案)》第一稿,1988年4月修改后整理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新闻法(草案)》草案第三稿。

此外,国务院的新闻出版署成立后,于1988年1月成立了新闻法起草小组,上海市委宣传部于1988年2月也成立了一个”新闻法起草小组”.胡绩伟主持拟定的新闻法草案,尽管受到”左派头子”胡乔木等人的牵制,还是基本上体现了保障新闻自由的指导思想。该草案第一条规定:”本法所规定的新闻自由,是指公民通过新闻媒介发表和获得新闻,享受和行使言论、出版自由的权利。此种权利只要不违反宪法和根据宪法制定的专门法律的规定,都得到保护,不受侵犯。”第七条:”公民、社会团体具有通过媒介对政府事业和其他公共事务,以及这些事务涉及的个人发表意见、提出建议、进行批评的权利。”第八条:”除国家处于总动员时期外,不得对新闻机关传播新闻、发表言论施行任何形式的新闻检查。”第二十二条规定的新闻工作者的权利包括:”报道和评论社会生活的各种事件。新闻媒介独立负责批评危害社会生活和人民利益的错误行为和不良现象,而不需经过新闻机关以外的单位和个人批准。””所采写的新闻首先须传送其所属的新闻机关,而不受阻拦。””禁止任何组织或个人在新闻工作者执行任务时,对其进行阻挠、威胁、迫害,或危害其人身安全。”最值得一提的是,该草案第十二条明确规定,”报纸、期刊的创办可以由公民团体进行”,特别写上”也可由自然人进行”.

为什么自上个世纪至今二十多年未中国不提新闻立法呢,因为无论是邓小平、陈云,还是江泽民、李鹏,还是胡锦涛,温家宝,都比鄢烈山先生明白,新闻法必须保障新闻自由,因此他们不敢为这个法背书,这个法一旦制定实施,必然会给一党专制带来巨大的冲击,党禁就必然结束,公民社会和法治才有可能实现。当权者十分明白,不能搞新闻立法,可我们的杂文家却说不必等新闻立法,可关键是没有新闻立法,舆论监督又如何依法管理、依法保障?

新闻立法的制度源头问题不解决,合法性问题不正视,新闻自由不争取,民间办报不突破,媒体就只能是喉舌,舆论监督都基本是一种摆设。

杨恒均:从奥巴马当选看我们的核心价值观

今天,一个非洲的小国——大概也是世界上最穷的国家之一的肯利亚全国放假一天,庆祝一个遥远的国家——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强大也最富有的美国选出了一个新的总统。听上去很熟悉,但别误会了,这不是香港或者澳大利亚这些前英国殖民地为英国女王生日放假庆祝,或者为英国女王登基大典举行喜庆活动,这是完全自发自愿的,不是卑躬屈膝而是趾高气扬的。——因为那个最强大国家的总统的先辈就是从这个村庄走出去的,可能还是非法移民……

在奥巴马当选美国总统后的24小时里,我追踪了世界各地的新闻报道,让我吃惊让我感动。在日本,这个仍然有美国驻军(被一些日本人认定是仍然被美军“占领”)的国家,竟然出现了大规模的庆祝活动,连美国人看上去都好像太阳从西边出了;在德国,民众情绪激动,媒体举行的模拟投票中,德国人竟然都“投票”给奥巴马;在香港,当地市民和美国公民一起庆祝;在澳洲,那些没有美国投票权的澳洲白人和棕色人竟然喜极而泣;在南亚,特别是巴基斯坦和阿富汗,那些皮肤看上去和奥巴马差不多的有色人种沾沾自喜,当然还有非洲和东南亚,很多地方出现弹冠相庆的当地人……

这种阵势连美国媒体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一个美国媒体甚至自豪地说奥巴马是“世界总统”。世界总统有些夸张,但一个国家选出了一个总统,竟然让全世界如此激动,好像没有出现过,自然也是美国开国以来的头一遭。虽然在奥巴马当选那一天我已经写文分析了他当选的历史意义,但我也想不到全世界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有一点可以肯定,奥巴马当选的这一天,是美国和世界民众流泪最多的一天。

于是,我那写小说的脑袋又胡思乱想了,我又开始构思小说:……这美国简直比三鹿奶粉还要毒呀,就在它面对两场打不赢也撤不出的战争、就在它遭遇一个世界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和金融大海啸、就在它在国际上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讨厌、就在它的国际地位江河而下再折腾下去据说就要被“崛起”的中国取而代之的关键时刻,突出奇招,把一个黑人总统奥巴马推了上来,这一招,犹如“九阴白骨爪”“打狗棒法”“降龙十八掌”“蛤蟆功”“一阳指”一样威力无穷,立即化解各种攻势和危机于无形……

于是,伊拉克撤不撤军不是问题了,估计伊拉克人会邀请美军留下了,因为美国人不是要来推广民主自由理念吗?求之不得呀,黑人奴隶的孩子也可以当总统,会有哪个国家的民众不欢迎?本拉登最伤心了,因为他用来勾引恐怖分子对付美国的最有力说教之一就是打垮这个白人控制的西方世界,现在他只好独自在地洞里黯然垂泪,有可能到死不见日光了——因为现在坐在白人至上的西方权力最高宝座上的那个人的皮肤比他的要黑得多;再说美国的经济危机吧,美国当权者最害怕的是什么?是危机爆发到一定程度,最穷的那部分人(主要是黑人啦)开始不稳定,开始闹事,搞得社会不和谐,大家现在看一下,在黑人总统领导下,那些黑人闹事的可能性是不是少了许多?再说说那个要取而代之的新崛起的国家,看看那些被你从国内赶出来的遍布世界各地的少数民族,再看看国内被贪官污吏们弄得民不聊生的级别很低的民众,就算把美国的钱全部送给你,你好意思说出“取而代之”这种话!

甚至连中国的小愤青都沉默了,他们只能怨天尤人:我老妈为什么不把我生在美国呢?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当美国总统,最后把美国摧毁,为中国报仇!于是,我给我那位专门办美国移民和留学的朋友公司的新广告是这样写的:赶快移民,到美国生孩子吧,你的孩子在47年后有机会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民选的华人美国总统!

美国人,狡猾的狡猾!这个时候,他们选出一个黑人总统,实在是高明得很呀。就在全世界包括它亲密的战友欧洲都对它深怀不满的时候,美国人竟然选出了一个在当选的第一天就凝聚了世界各国很多很多民众的黑人总统!

可奥巴马毕竟不是世界总统,从现在开始,他会带领美国人民面对经济危机,会继续在世界各地推广美国自己的产品和理念,会继续和不同的国家斤斤计较甚至仗势欺人。——我们也不指望他真能对中国像对美国一样好,这是痴人说梦;因为奥巴马毕竟是美国人的总统,不是世界的总统,更不是中国的总统。

然而,全世界都如痴如醉,他们心里都明白,奥巴马不是世界总统,是他们的总统,但他们心里却同样明白,今夜,当他被选为美国总统的时候,他就是世界的奥巴马!

全世界各个角落的民众欢呼和激动的是什么?是美国又要耀武扬威?是美国的经济有救了?是美国要从伊拉克撤军了?是黑人总统要把美国的钱拿到非洲去救济?是奥巴马要对亚洲人民友好了?……

不是,都不是!那些和美国没有多少关系的各种肤色的人们欢呼雀跃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也是奥巴马当选的理由和意义,那是一种理念,一种深植于美国,却在世界很多国家仍然被怀疑、被摒除甚至被打击的理念——一种核心价值观!奥巴马的胜出是这种核心价值的胜利。作为总统的奥巴马很可能毫无作为甚至让人失望,然而,他上台所彰显的这种核心价值观,将会继续引领美国在人类正确的大道上奋进,并激励世界各民族争先恐后朝着正确的方向奔走。

什么理念有这么厉害?难道比美国的武器大炮,比美国的高楼和美元还厉害?

让我们看看奥巴马在获胜感言中说的一句话:今天晚上我们再次证明,我们国家真正的力量并非来自我们武器的威力或者财富的规模,而是来自我们理想的持久力量:民主、自由、机会和不屈的希望。

是的,在这个时候,在全世界都在把目光集中在这位“世界的奥巴马”身上的时候,他说出的是这样一句话,他欢呼的是美国的立国之本和美国人民的核心价值。可见,一个伟大的民族、一个想要崛起的国家,必须拥有比武器和财富更加有力、更能牵引这个民族走向光明未来的核心价值观,才能克服一个又一个艰难困苦,才能不屈不饶地走向未来,才能真正和谐,才能崛起!

到现在为止,可能没有人不同意这样一个看法,中国人现在发展经济,有了一些钱,而且人民也鼓足了劲头,然而,我们却是一个没有核心价值观或者说核心价值观混乱到迷失的程度。于是,我们国家从上到下的有为之士都在为重建核心价值观忙碌。有的人在马克主义理论里寻找核心价值观,有的人要回到两千年孔子那里探求,有的人要从中央领导人的讲话中找出可以填补十三亿人空虚精神的蛛丝马迹,有人要根据当今的实际情况搞出一个与时俱进的随时可以用发文件的方式更改和补充核心价值观,有人……

还是让我回到奥巴马所说的核心价值观吧——美国的核心价值观。我在听他演讲的时候就有些犹豫、有些纳闷、有些不解,我想问,奥巴马,美国的这些核心价值观是在两百年前建立并逐渐完善的,可你忘记了,两百年前,你的祖先在美国只能是奴隶呀?不,仅仅在四十前,你的黑人同胞还是被歧视的族群,那你提到美国的建国理念难道不是有点讽刺?

这就是我今天想讲的,核心价值观的设立。美国的核心价值观确实是从221年前开国那时就建立起来的,从《独立宣言》到《宪法》,内容基本上定了下来,后来一直没有变动,就是天赋人权,人人生而平等,自由和民主等。可是,两百年了,如果仅仅拿一项美国黑人受歧视到事实来说事,美国几乎从来没有完全实行核心价值观。那么当初为什么要设立这样的核心价值观?

这就涉及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讨论和设立核心价值观时的眼光。因为这些年,我们国家从上到下都意识到我们这个13亿国民党国家最缺的正是核心价值观,而且从上到下,都在热火朝天的要研究出一套“核心价值观”。问题在于,我们很多人在说到一套核心价值观的时候,往往鼠目寸光,有些眼睛盯住当权派,以为搞出一个让上面满意,又能够忽悠大众的玩意就可以了。即便只能维持一届统治者的任期,也没有关系,反正会“辩证法”和整天“实事求是”的中国人会不停的“与时俱进”,不停修改——何其可笑!

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核心价值观应该是深植民族之心的价值理念,也是一种长期追随和追求的理想,他不是一种随机应变,更不是谁上台就搞一套的什么五讲四美、几个代表之类的。我们国家的问题不在于没有核心价值观,而在于过去上百年来,每上来一个统治者就搞一套他自己的“核心价值观”,从阶级斗争到白猫黑猫,到XXX,不但没有培养出民众的核心价值观,还把民众心中残留的那一些优秀的核心价值观念驱逐殆尽(例如我们的妈妈的妈妈的妈妈告诉我们说:孩子,不是你的东西千万不要拿!可是阶级斗争理论成为核心价值观的时候,不是你的你就要拿,不拿就是“犯罪”!当今,贪官污吏也一直在拿不是他们的东西,我们还不得不称呼他们为“领导”)。

那么从美国的核心价值观我们看到了什么?我们看到了,当200年前的美国人在建立那些核心价值观的时候,他们自己也清楚,他们没有完全遵守,也不能完全实现,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当时的经济落后(应该比现在的中国落后很多吧),民众和统治者自己的观念也并没有立即更新过来,我们看到这个过程是漫长的。

然而,在这漫长的过程中,由于美国人始终坚守那个核心价值观,我们同样看到,不管多少艰难曲折,还是有些弯路,他们都在朝正确的方向行进,直到今天,当美国出现了一个黑人总统,全世界都有些震惊的时候,美国人却平淡的说,黑人总统一定会出现的,只是时间问题,这是我们国家和民众的价值观注定了的。

这给我们当今的中国人在探求核心价值观时具有巨大启发意义。我们中国人不是傻瓜,我们知道世界上什么东西是好的,我们也清楚知道被人类几千年历史证明了的民主制度和民主社会的核心价值观(我强调一点,这也是被中国几千年非民主制度反证了的)代表了人类发展的正确方向。

可是中国人(少部分?)也许聪明过头了,他们在眼盯住这个目标的时候,常常会说一些类似的话:那不实际,那不符合我们现在的条件——于是乎,我们当权者又立即推出了一套符合实际的东西,什么白猫黑猫理论。我不反对当时提出的“白猫黑猫”理论,可是当你提出这个理论的时候,你忘记了,这已经被作为价值观灌输给全中国人民,甚至灌输给了一代又一代学校的孩子,于是乎,短短几十年下来,中国确实经济发展了,可是,看看部分中国人,一个个都好像失去了人性的“猫”,见到老鼠就不知廉耻的往上冲……

当一个民族和国家在制定核心价值观的时候,必须站得高看得远,一定要冲破利益集团的控制,一定要制定出符合人类大方向的价值观,不能迎合统治者,不能为了毫无原则的和谐,为了强权维持下的没有平等和尊严的和谐!

能够产生出一个黑人总统的那种核心价值观并不是美国独有的,当今世界上两百多个国家,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国家拥抱了那种人类共同智慧的结晶。另外三分之一国家,除了少数的如北朝鲜和古巴之外,也在追寻这种核心价值观的道路上艰难的跋涉,然而,不管多么艰难,哪怕逆流不断,但历史的大方向无法逆转。再过十年、二十年和四十年,我们将看到各民族为了本民族的发展和进步,都会拥抱自由、人权、民主和法制的核心价值的。

作为中国人,我们不会也不应该在这个关键时刻选择错误的方向。事实上,这也是有一定共识的,我不相信,当今世界上,还有人抗拒人权、自由和民主这些核心价值理念,没有。然而却有些人总是想方设法把自己的私货,把自己的私利融合到这些人类伟大的理念中。为了保持绝对的权力,为了他们的子孙继续享受没有监督的财富和权力,他们要在核心价值观上控制民众,于是他们搞出的不伦不类的核心价值观:在民主的前面加上他们的“特色”,在自由的前面戴上镣铐,在法制的上面放一个超越法制的太上皇,在机会前面加上的分明是“不平等”……

这样的“核心价值观”的核心就是我:我永远是你的核心,永远保持绝对的统治你和剥夺你财富的权力!

这样行不通的,会车毁人亡的!我们说重建中国人的“核心价值观”必须是由中国民众亲自参与共建,达到共识的那些核心价值,不是某些专家学者在利益集团的资助下搞出一套用来顺服和束缚民众思想以及保住他们这个“核心”的核心价值观。

中华民族的核心价值观应该是吸收中国优秀文化传统精华以及吸收世界先进文明精华的,应该包括那些把奥巴马选上总统,让世界民众激动的“民主、自由、机会”等普世价值。也许在现阶段,由于我们的国力和民众的生活、文化水平还不能充分实现这些核心价值观,但必须旗帜鲜明的推出它们,让它们成为指引我们这个古老的(迷失了方向的)民族迈向未来的明灯,让它成为我们不屈不饶的理想,牵引我们的追求,随时调整我们奋进的方向!

重建中国人的核心价值观不是某些专家学者的事,不是某些利益集团的事,更不是某届政府和党派团体的事,这是关系到你我的子孙后代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和国度的事,关系到中华民族是否能够真正崛起,我们的国家是否能够真正和谐的每一个人的大事!

让我们一起重建中华民族的核心价值观吧!

杨恒均2008-11-7

廖天琪:奥巴马的胜选拉开历史的新画卷

美国大选落幕,参议员奥巴马顺利地当选,成为美国两百多年历史上第一位非洲裔黑人总统。选举当天,11月4日清晨四点多美国全国各地就有一些选民在投票所前大排长龙,等待到正式投票时间开始时,于第一时间投下神圣一票。大城市有些地方的人,排上数个小时的都有。长龙一直绕屋三匝, 看上去好似等待领免费救济品、或感恩节购买减价商品的民众。选举结果于当日投票时间结束的时刻,即西部时间下午8点,东部时间晚间11点时就揭晓了,也就是说很多地方还没有验票结算完毕时,奥巴马的票数已经超过了当选的必要选举团票(electoral college)的数额270 (本文于选举结束后两天落笔时的结果是奥巴马364票, 麦侃162票),被媒体证实为新选出来的总统了。

当消息传开时,从电视屏幕上可以看到万民欢腾的动人景象,首先是失败者麦侃在他的家乡选区凤凰城发表演说,恭贺对手;接着是芝加哥的格兰特公园里,估计有12万名观众在欢呼和眼泪中迎接了未来白宫的第一家庭:奥巴马、妻子米歇尔和两个小女儿。这是一幅历史性的画面,相信很多人在这一时刻,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些虚拟的和真实的历史场景:汤姆叔叔的小屋、南北战争、马丁路德金。。。是的,美国民众终于跨越了种族的鸿沟,摆脱了历史的阴影,用一种欢乐、和平和自信的方式肯定了自己的民主制度。

成熟的民主制度

这次美国的选举对全世界都有巨大的积极意义,但是首先它表现了美国民主制度的成熟和人民对这个制度的坚定信心。虽说伊拉克战争和经济危机是人们最关心的议题,但是谁也知道,选出来的新总统是人不是神,更何况是一位47岁、只有两年参议员经验的新手,他真能立竿见影地扭转大局么?当然奥巴马的政见有其吸引力,它具有照顾社会中下普众的民生和医疗的福利性质,但是美国不是资本主义的国家么?就业机会不更是由大企业和富裕的小资阶级来创造吗? 奥巴马要为年收入低于25万美元的“劳苦大众”减税(其实每个年收入有十万美元的家庭,生活就很舒适安逸了),是否有劫富济贫的社会主义嫌疑?奥巴马青少年成长的背景是否如他的副搭档的对手佩林所说,造就了他对巴勒斯坦的伊斯兰教分子具有好感甚至认同情结?奥巴马颇受妻子米歇尔的影响,这位黑人女性的法学专家是否如有些人担心的,是个主观性强的种族主义者,会牵引丈夫倒过来走“反歧视”的路子?美国社会里潜伏着“布莱德雷效应”(Bradley effect)的因子,因此直到选举前夕还有不少人担心会否出现跟一切预测相反的“翻盘”结果,还是让白人候选人麦侃夺魁。但是,没有,芝加哥公园里十来万人众口一词地呼喊着:“是的,我们能够”!这个声音是美国人发自内心的声音,他们“能够”超越自己、超越偏见,超越异见和歧见,他们对民主制度有充分的信心,他们选择了一位少数异族的有色人来领导国家和决定自己的命运,因为他们相信他是个真正的美国人。

“布莱德雷效应”的隐忧

选举之前的一两周,警方曾经破获一个白人种族主义极端分子要暗杀奥巴马的阴谋计划,这是上述那种典型的“布莱德雷效应”的阳性反应。1982年加州选州长时,民主党的黑人布莱德雷(Tom Bradley)是当时洛杉矶的市长,他的民调很高,一般预测会赢过他的白人竞选对手,但是结果出来,还是白人胜选。这种隐性的种族歧视在1983年芝加哥的市长选举、1988年威斯康辛民主党总统候选人选举、1989年纽约市长选举和同年维吉尼亚州长选举都出现过。当时都是黑人候选人呼声甚高,维吉尼亚的黑人州长候选人在民调中超越白人对手9个百分点,但是投票结果,他还是以0.5的微弱低票而失败, 输给白人对手威尔德(Douglas Wilder), 所以有时布莱德雷效应也叫“威尔德效应”(Wilder effect)。 这次总统选举,有些分析家也谈过他们对这种“灰色地带”的隐忧,认为此种效应会把奥巴马的点数往下拉,但是结果正好相反,奥巴马夺得的百分比,比民调还高出许多。这就是美国, 一个充满希望和可能性, 又令人惊喜的国家。

等待百日新政?

大选后次年2009年1月20日是新总统就职的日子。这次除了选总统、也重新选举参议院中约1/3、即35个席位和众议院中的全部435个席位。民主党虽然两院都能取胜,在参议院中拿到57票,可惜还不能达到2/3 的必要绝对多数,这样未来就不免在有争议的决策议案上受到掣肘,跟共和党进行拉锯战。美国民众对奥巴马新政府的期望值很高, 一般是以百日为界来作评估。伊战如何收尾、如何撤军;怎样能帮助欠下购房债务的平民百姓渡过难关,保住房屋家园;金融危机、就业萧条的解决之道又如何?承诺下来的医疗保险能在短期实现吗? 答应的减税方案何时实施?政府需要天文数字的金钱来推动这些计划,怎样能开源节流呢?以债养债也并不是办法。。。很清楚,奥巴马需要人们的耐心和信心,他已经放风,要求大家别看他的百日新政,而要大家于千日之后再对他的成绩作评估。

对世界和中国的意义

一般相信奥巴马会把美国从过去布什执政二届期间美国孤立于国际政治生态之外的状态扭转过来。从他在以往数月访问世界各国所受到的热烈反响,可以看出他是受到多数人所喜爱的政治人物。911 之后自由世界各国人民对美国的好感因布什政府的各种国际行为而跌至底谷,现在又回来了。虽说全球目前面临金融和经济危机,美国的新科总统一上任就举步维艰,但是国际大气候却是人气极旺而有利的。人们会关注他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巴基斯坦的表现;如何解散关塔拉摩的战俘营;如何重新担负起世界性的环保义务和责任;如何处理和俄国、古巴、伊朗的关系。初生之犊不怕虎,看他如何捡起各种烫手的洋山芋。

北京政府比较喜欢奥巴马,也许认为他比较嫩,没有“反共”前科,但是今天大国之间已经不是争夺霸权的问题,中美之间不仅有国际政治、军售、西藏、人权等议题横在中间,更有贸易逆差、中国政府对汇率的操纵、出口到美国的产品安全问题, 再再都显示奥巴马政府将成为北京的一个强硬的谈判对手。

作为少数族裔的奥巴马当选为美国的总统,给予中国执政者和中国人民一个强烈的道德昭示:解决种族分歧、纠纷的最佳办法是彼此的宽容和理解,尊重少数和弱势族群的权益和尊严,能起到化干戈为玉帛的神奇作用。就像作家刘晓波先生最近的文章“共和党对奥巴马当选的贡献”里所言,“以达赖喇嘛在藏人的崇高权威和国际上的杰出声誉,也由于越来越多的汉人皈依佛门,如果中共政权有足够的政治智慧,汉人有足够的心胸,那就把达赖喇嘛请回来担任国家主席,汉藏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这是仁者之心、智者之言, 它应合了今年北京奥运打出的标语:“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这句话在美国这个年轻的国家实现了,什么时候这个美丽的远景能在中国实现,那么中国人有福了,世界的和平也有了保障。

王  丹:个人魅力主导的选举

美国总统大选结束了。这不仅是一次史上最长的选举活动,更是一次精彩绝伦的选举。说它精彩,还不仅仅是因为这次选举创造了历史,而是因为它是一次令人耳目一新的选举。

这次选举,两党的候选人,其实都不是本党高层原本期待的候选人。共和党的麦侃历来是党内的异类,是共和党中少数比较具有自由派色彩的大老。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这一特点,应合了部分共和党人对变革的期待,他一下子从党内的少数,变成了全党的希望。然而,党内保守派对他的怀疑声浪一直没有停息,这是他后来选择了保守派色彩鲜明的佩林作为副手的主要原因,同时也是导致最后败北的主要原因之一。麦侃以他的个人魅力突破了旧体系的包围,一举赢得了总统候选人提名,这在共和党的历史上是罕见的。

另一边,欧巴马面临的情况也是如出一辙。当初参加初选的时候,外界普遍对欧巴马保有疑虑,不相信一个瘦小的年轻黑人可以打动美国。而在民主党内,克林顿家族的势力形成了强大的阵营,希拉里以她旺盛的企图心和丰富的政治经验,对欧巴马形成巨大的压力。然而,欧巴马凭借外界对于华盛顿老式政治的厌倦和耀眼的个人魅力,突破了克林顿家族的包围,自下而上地迫使民主党高层开始将目光和希望转到自己身上来。那场激烈的党内初选,再次证明,个人魅力具有比体制更加强大的威力。

可以说,这次大选,尤其是它的初选,是一次比拼个人魅力的竞赛。对比已往两届令人感到沉闷无聊的大选,这次大选无疑精彩绝伦。这次美国冲出了超高的投票率,固然与经济形势不好,人们对于改变具有渴望之外,个人魅力的吸引力也是重要动力之一。最后,欧巴马以一个只有一任州长的行政经验的政治新人,面临自己的黑人身份导致保守力量强大质疑的困境之下,最后能以横扫千军之势大胜,这本身成为这场精彩的大戏的最高潮。从个人魅力打败体制来说,这再次证明了,民主制度是目前为止最有活力的政治制度,它最有可能为具备能力的个人提供冲破制度性压制的机会。

在当选感言中,欧巴马第一句就说到:“什么事情都是可能的。”这简单的一句话其实最值得我们还没有体验到民主制度的好处的中国人去体会。在极权制度下,我们表面上看起来可能的事情很多,但是这种可能性的空间实在小得可怜。在中国,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了,远远多于可能的事情。在今天的中国,中共的统治是不可能改变的,公开悼念六四死难者是不可能被允许的,真正的司法独立是不可能实现的。显然在中国,要想有“什么事情都是可能的”那么一天,没有民主是不可能的。看着美国这场精彩的大选,我们都应当问一下自己:凴什么美国人可以,我们就不可以?!

唐昊:回来吧,那些消失的年轻人

大选日那天,当听到奥巴马的获胜演说时,我本来是很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的,但听着听着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直到听完全场。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听他的演说——太像宗教布道了!太像马丁。路德。金了!太熟悉了!我也曾是热爱演说的人,也曾背下过金博士的整篇演讲。凭借着本能的审美感觉,我无法不对他的演说动容。在他的演说中,我仿佛听到了来自于古老传统的遥远回声。同样,那些气势磅礴的排比句式、那些优美回旋的前置定语,也是我在年轻时经常使用的。只是听完了、跟着人家激动完了,才回过味来——原来那是别人家在竞选总统。

当然,我并不算是会演讲的,但我却有幸见证过那些演说能力丝毫也不逊色于奥巴马的年轻的声音——在今天却再也不能找到他们了!现在想起来,对这个过于圆熟的民族来说,他们就是那段令人神往但却注定要消失的青春岁月吧?在那个年轻、慷慨、热情、自豪、真诚的年纪,他们青春飞扬、才华横溢,万千听众为之倾倒;他们长袖善舞、风采无双,举手投足令人感动和震撼;他们塑造逻辑、挑起激情,让一个民族为之振奋!不过,悲哀的是,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除了沦为舞台上的表演,现实社会丝毫也没有这些年轻声音的用武之地。一个平庸的年代不需要鼓舞群众激情的演讲,不需要说服他人的技巧,也不需要深刻睿智的辩论。那些声音被严格地限制在舞台上,根本没有机会走进真实的生活。久而久之,那些年轻人都消失不见了。也许他们的肉体还在吧,但已不能不蜕变为庸碌的、让人再也辨认不出的官僚。尽管身居高位,尽管也是奥巴马的年龄,但他们大腹便便的中年岁月早已不再能够发酵激情。

而在美国,中年如奥巴马能够保持激情,老迈如麦凯恩能够保持激情,不用说,整个民族都保持着“改变”的激情。在美国经济最困难的时刻,正是这激情让许多普通人走上了街头,寻求改变国家的命运和自己的命运。溢美他国并非我的初衷,但一介平民、黑人的后代当选为这个国家最有权力的人,证明了人类历史上没有什么种族鸿沟和阶级鸿沟是不能跨越的,也让我对这个国家产生了敬意:在政治上他们有能力自己选择总统并从而选择历史,是因为在日常的生活中,他们总能够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这很重要,这是一个人、一个民族的激情能够熊熊燃烧的永恒燃料。

当然,这次一边倒的选举如果经由理性的政治判定,实际上是祸福难料。也许奥巴马最终会被证明如马英九一般让人失望;也许巨大的支持会瞬间转变为巨大的压力而将其压垮;也许在他个人的前途上还面临着未可知的政治命运,但是至少,在这一刻他是胜利者。美国人虽然未知其能否按照自己的心意开创一个新的时代,但毕竟他们已经按照自己的心意结束了一个时代,这已经是一种“改变”。

由此想起那些古老的爱情故事,无论主人公叫梁山伯、祝英台,还是叫罗密欧、朱丽叶,在那些故事里,父母一定要为那些年轻人的幸福负责,而那些年轻人却并不领情,哭闹、哀求,甚至离家出走,无非是为了自己对于情感的选择。当然,自己选择的结果并不一定好,但经由自己的选择才有机会进步,否则不但学不会正确地选择,甚至永远也没有机会选择!

在人们有幸参与和改变历史的国家里,人们就是要凭借自己的心意去塑造历史,哪怕结局并不一定好,但那是他们所要求的承受——在自己做主的过程中才有属于自己的激情,才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让思绪回到美国大选。事实上,半年前就接到邀请去观摩大选。出于某种考虑我没有去。但说实话,看到那令许多黑人泪流满面的场景时,我并不遗憾自己的不在场。毕竟,再激动人心,那也不是我们的历史。亲手改变历史的神圣感是不能通过旁观得来的,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历史也实在令人厌倦。多年以来,每当国家需要改革和进步的时候,我都会怀念起那些从未缺乏过激情的年轻人。我希望他们从历史的迷雾中归来,融回到我们民族的血液中去。  (作者系广州学者)

秋风:处理毒奶事件,不能以行政代替司法

虽然目前国内已经有河南、广东、新疆等地的三鹿毒奶粉受害者,分别向当地人民法院起诉三鹿,首起告三鹿案到今天已经一个多月,但是还没有一家法院受理消费者告三鹿案。有媒体报道说,同时接到九份针对三鹿的起诉书的河北石家庄新华区法院表示,已经接到上级法院指示,暂不受理三鹿奶粉的索赔案件。

由此大体可以看出某些地方政府处理毒奶粉事件的路线图:司法隐身,行政主导。也即,主要由各级行政部门出面安抚消费者,甚至可能由行政部门确定针对消费者的赔偿标准。

应当说,这是长期以来某些地方政府处理各类问题的通行办法。这类办法是有一定好处,比如,行政手段更为灵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也更有效率。而且,行政手段似乎也可以更好地平衡企业利益与消费者利益。比如,假如让司法部门介入支持消费者向企业索赔,很可能导致企业倒闭。而由行政部门主导,却可以把企业面临的压力控制在一定限度内,让企业继续生存。看起来仿佛很合算。

但是,如果仔细地进行政治的计算,就会发现,行政处理策略的这些好处,从长远来看,也许会严重地侵蚀正常的社会治理秩序。

不论行政、司法,都是政府的有机组成部门。自国家出现以来,一代一代治国者就逐渐发现了一条真理:一个完整的政府必须同时通过政治、行政、司法等渠道进行治理,才能够建立起相对稳定的治理秩序。

因而,古今中外,司法都在政府结构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在西欧,人们长期认为,国王的职责就是维护正义,这个正义,通常就被理解为司法。有人说,中国古代没有专业司法官员。但仔细考察各级政府官员的日程安排就会发现,政府官员其实就是司法官员。尤其是州县正堂的主要工作,就是审理各类案件。因而,前现代社会,司法反而是政府最重要的治理手段。到现代社会,国家权力急剧扩大,政府结构发生重大变化,行政性部门的管辖范围大幅度膨胀。但是,这并没有遮掩司法的重要性。

其实,从社会有效治理的角度看,司法与行政都是必要的,两者也都是在行使着治理之权。只是两者行使治理权的方式大不相同。司法部门是被动的,而不是积极主动的,所谓“不诉不理”。司法部门处理问题只面对个人,只追究个人责任,不管个人所属的群体、阶层、阶级,也不管其信仰、价值。因而,司法处理社会问题是分散地、个别地进行的。并且,司法讲究的是原则,而不怎么考虑短期的权宜之计。

这样进行社会治理,自有其优越之处。举其大者如,司法只管追究责任,而不进行福利再分配;司法相对超脱,较少受特殊价值、利益支配;司法能够给予当事人以个别的、看得见的正义,从而个别地化解社会成员的不满、愤怒。总之,司法通过及时而有效地处理各类纠纷,包括政府及其官员与私人的纠纷,为当事人个别地提供救济,与道德一起,维持着社会的基础性秩序。在此秩序的基础之上,主要致力于福利再分配的行政性权力才有用武之地。

在中国,长期以来,治国者似乎过分偏爱行政手段,而忽视司法手段,甚至有意地抑制司法部门正常发挥其功能,以行政手段解决本来应当由司法手段解决的社会问题,比如,用行政手段来解决消费者与损害消费者权益的企业之间的纠纷。

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的办法似乎较有效率,似乎能够兼顾各方利益。但以行政替代司法的办法终究无法摆脱一个致命缺陷:由于手段与问题的错位,行政手段注定了不可能有效地解决问题。权益受到侵害的消费者现在所要求的是及时的、具体的、看得见的正义,行政手段显然无法提供这种正义。

更大的问题在后面。本来,及时启动司法程序,社会所要解决的问题就不过是一家企业或若干家企业分别与若干消费者之间的个别的纠纷,每个人分头寻找自己的正义。此时,政府就是超然的仲裁者。但现在,政府采用行政手段,等于主动地把自己卷入企业与消费者的纠纷,政府成为纠纷中的一方当事人。这样,消费者将从追索企业转向追索政府。面对政府,本来互不相干的个别的消费者可能集结起来,以群体的方式提出诉求。本来只有一点点麻烦的司法纠纷,可能演变成麻烦大得多的政治问题。如果司法不公,人们最多埋怨法官,如果行政不公,人们会怨恨整个政府。

治国的智慧在于,尽可能地让政治问题司法化,不让司法问题政治化。行政部门当然会扩张自己的权力,但站在治国者角度,却需要平衡地、综合地利用各种治理手段,给司法以充分施展的空间。行政权力固然可以雷厉风行地解决重大社会问题,司法权力却可以让社会问题不至于变得过于重大。 (作者系知名学者)

艾  鸽:我拒绝遗忘——致现代中国的一切苦难

 

   忘川是真理的坟墓
  
   忘川是未来的复制品
  
   忘川是自由的永远的深渊
  
   而背弃你是我无法实现的平静
  
   你的凄楚超越了我忘怀的承受范围
  
   我看见你从心谷中涌出的束束幽光
  
   与我交换着黄昏般紫色的幻相
  
   我爬在音频的最高分贝上呐喊
  
   我拒绝遗忘
  
   
  
   忘川是活着的希望
  
   忘川是乌托邦的化石
  
   忘川是人性的永远的苦海
  
   可积淀着无暇之爱的底片
  
   我的思虑路过你的拥抱时变得更柔韧
  
   你的朱颜在感光中依然成为
  
   卷絮风头蠕动着的碎影
  
   我爬在历史的最高峰巅上呐喊
  
   我拒绝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