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昭惠:小说家的“戒色”

最近和朋友聊天,对舆论一面倒地狂讚李安拍的「色戒」感到莫名其妙。

这部片子几乎是在我基於别人大力吹捧的夸张中燃起好奇心买票进戏院去「一窥究竟」的。

看完之后和一位喜欢纸上谈性,光说少练的报社老编喝咖啡,并聊起看这部片子的观影心得。

说到电影中的几场床戏,剧情十分不合理。剧中女主角王佳姿在还没当间谍前是个纯情的大学话剧社女团员,未经云雨,准备去当汉奸易先生情妇之前还怕因完全缺乏性经验而「逊色」被视破乔装的身份。故在事前找剧团中唯一有性经验的男同学上床实际操练一下。可是第一次和易先生上床就被用SM的方式对待。性虐待完成,事毕还露出诡异的微笑。

从小「健康教育」经常考满分,「公民与道德」时常领奖状的我,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努力钻研佛洛依德性心理学说完毕,完全可以明暸SM之做为易先生性爱暴力的一种方式是可理解的,(因为他己身经百战)。但对於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女生,身心初初经历如此巨大变化,有这种反应实在蛮变态.再下来的几场床戏几乎就是「特技」表演,王佳姿天生秉异,不但採积极主动而且进步超神速……。。

我觉得李安在「色戒」这部片里「导戏」的斧凿用得太多太深,使得人物的表现过火失真并流於矫情。

看完电影去发廊洗头,上海来的8号美女设计师说她也才刚看完「色戒」,不过去看电影纯粹抱持着观摩如何为顾客梳理「汤唯头」造型的敬业精神而进电影院去的。不是像店里其他洗头的小妹妹们想的就是去看梁朝伟的蛋蛋,或王立宏露屁股……。

最后8号还怂恿我说「汤唯头」此时方兴未艾,Party里的闷骚淑女们个个作此打扮,问我何不「设桌」改作造型一下?

当下我义正严词,不假辞色地拒绝,并对8号设计师一向以来对我形象的掌握失去条理胡作建议感到义愤填膺。

老编对我的说法十分不以为然。批评我为人处世写文章既矫情又放不开,并用「想像低能的性爱蠢作」来批判我最近写的言情小说.老编告诉我最近墨尔本的读者们很喜欢把一如小姐写的那篇「爱的清单」和我以前写过的一篇「欲望的清单」拿来当比较.我当然看过一如小姐的文章,她非常钜细靡遗地描绘和情人之间所有「爱的细节」,流水帐、明细表一样地交待给各位观众朋友,由於这对壁人在衣冠楚楚之际我们都相当熟悉,没料到一旦他们在文章中以弃文就武片甲不留之姿裸裎相见,反而格外让众人心惊胆跳,想入非非、鼻血都要喷出来……。

老编抱怨我的文章往往撩云拨雨有余、辛辣呛烈不足,难怪经常沦为「候补备胎」之类的稿件被处理。他举例说明「色戒」这部片子,李安创造的性爱招式十分奇特,并强调「姿势就是力量」。他说,那就是片子宣传卖座的重点之一。

老编多年来对我写作的观察心得指出我观念老旧,学艺难成、缺乏实境锻炼,十八般武艺样样不精,光靠恶补哲学很难到杂志上评八卦、或到报纸文艺版副刊上混饭吃,「勤」的方向一旦错误,自是不能补「拙」。

人性的「基本功」如果练得不够紮实,再多的道理堆砌、再巧的文字游戏通通无法打动读者的心。

睿智的老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一般人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不过你的情况特殊,你不是该爬起来,而是要练习躺下去,一定要克服你的性障碍,小说创作才能精采,立志当良家妇女的前途__势必脸色愈当愈黄.身材愈变愈走样、文章愈写愈黯淡……小说家最不宜之举就是「戒色」」。

回家之后我用忧郁的眼神再注视一如小姐「爱的清单」一遍,并翻出我的那篇相形失色的「欲望清单」反躬自省。面对嗷嗷待哺的性爱众生,脸皮比处女膜还薄的我痛定思痛,决定投笔从戎、大开色戒,从此弃哲学而从性学,从「戒色」的爱恨生死簿上练出一番性学必杀技来隔空打鸟,寄望从此能风生水起,境随心转.革命尚未成功,好戏仍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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