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敏如:異我者死?

 

历史上基督徒曾迫害穆斯林(或同教徒),也曾受到穆斯林的迫害。经济利益的争取夹杂基督徒企图传播福音、改变世界的使命感,为西方殖民主义找到部份以流血做为达成目标形式的适当理由。在这些大规模事件已有清算定论、已成历史尘埃的今日,有些基督徒必须面临小型、零星、局部血腥迫害的实情却少有人知道。

46岁的Tilman Geske是育有三名子女的德国人,他移民土耳其后,教德语,主持一家顾问公司,也翻译基督读物,生活简单而平凡。2007年4月中旬,五名土耳其伊斯兰激进份子持刀进入Geske的办公室,向他及另两名工作夥伴残酷行凶,其中一人甚至身中150刀,三人全遭割喉至死。现场留下的纸条上写着:这是对我们宗教敌人所上的一课,我们以祖国之名行事。

让土耳其报纸以「使命谋杀」定性的这桩犯罪事件,偏偏发生在土耳其与今年欧盟轮职主席德国谈判土耳其入盟事项的节骨眼上,而使得赞成入盟的土耳其现任政府扼腕不已。以「土耳其尚不具备入盟条件」拒绝土耳其进入「基督俱乐部」的欧盟成员,则多了一个有凭有据的反对理由。 德国总理Angela Merkel在事发后表示,安卡拉必须展现能够容忍基督及其他宗教的态度。

有人认为,此次事件的发生,正因着土耳其政府入盟急切,并尽量符合欧盟提出「较倾向世俗化社会」条件的各种举措,让伊斯兰激进份子倍感威胁而下手;这些令人切齿的极端行为所要传递的讯息,是对土耳其西化方向的巨大挑战。然而,把零星事件放大成或等同於整个社会中每个个体的行为,并不恰当;所需要解读的是,在容忍多元的议题上,特别是从历史进程来看,明显地,土耳其仍是原地踏步,甚至倒退不前。导致此一情况的因素,自然与西方和伊斯兰新一波的冲突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Hürriyet是土耳其先进的世俗日报,其总编辑针对这件谋杀案写道:「在德国居住的土耳其穆斯林已盖建了3000座清真寺,如果土耳其境内无法容忍几间教堂、几个传教士,那么我们的文明、人文、信仰自由以及我们美丽的宗教究竟何在?」社会学家Ergil则提出警告:「危险并不如想像,是来自激进的穆斯林,而是来自包含左右两派的国族主义联盟份子,他们散播仇恨,反对自由思想及其他信仰,是极端国族主义与宗教狂热好战者的混合体。不久前亚美尼亚裔记者Hrant Dink遇刺,以及去年天主教神父Andrea Santoro被杀,都和这次凶残的谋杀事件一样,全是这些人犯下的罪行。他们将暴力视为『洁净的力量』,把自己高举成『国家拯救者』,这些人通常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同住在保守伊斯兰的宿舍里。」

土耳其有些左派人士反对外国人购买境内的土地,也认为,鼓励人改变信仰的,是蓄意分离土耳其。有的右派人士甚至提出警告,说是基督宗教逐渐在土耳其得势;他们甚至控诉,传教士是由美国中央情报局所支持,而这种阴谋论越大胆荒谬,就越得到支持。这些左右两派对基督徒的排挤,不仅发生在个人或民间组织里,土耳其国家单位也不乏有类同的举措。2001年国安会将基督传教活动归类为「对国家安全造成威胁」的行为,而现任总理所属的右翼政党AKP(正义与发展党)里也有高级官员认为,传教活动并不是单纯的信仰传播,而是有政治目的的计划策动。众所周知,如果暗示是来自於政治人物的说辞,其力道则更显可怕。救世主教会主席Ihsan ?zbek把基督徒在土耳其的处境说得很明白:「我们现在所遭受到的,正如同中世纪对巫术的攻击。我们被看成是背叛者与潜在罪犯,谁有了传教士之名,就等於被判处了死刑。」

理论上,妨碍传播信仰或妨碍依照自己的信仰而生活,在土耳其是违法行为。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曾经有两名改信基督者被判以一种奇异的「侮辱土耳其」以及「煽动宗教仇恨」的罪名,这两种「罪」都隶属於让国际垢病最烈的刑法301条。另外,和Geske同时被杀害的Necati Aydin是当地传教员,也是印刷厂的雇员,他曾因散发圣经及传单而被逮捕,因村民认为他「侮辱伊斯兰」,而被判以「宣传反宗教自由」的罪名。人们不正面指出「传播基督宗教不受欢迎」,却迂回地以「宣传反宗教(当然被解释成反伊斯兰)自由」将其入罪。

54岁的社会学家Behnan Konutgan在大学时代便已改信基督,他说:「在同学们经常读古兰经时,有人送我一本新约,我立刻读得津津有味。我们的问题出在於社会本身,而不是法令,土耳其人把基督教会视为敌人。」自由派报纸Radikal提出的疑问是,全土耳其大概只有一万人改信基督,在7300万人口,99%是穆斯林的土耳其,为何把只有一万人的基督徒看成是一种威胁?

土耳其法令支持宗教自由,不幸的是,民调结果正显示出此一法令与社会现实之间的差距,59%的土耳其人支持以法律行动控制传教士,超过40%的人不希望有信仰基督的亚美尼亚人或希腊人做为邻居。

过去的丹麦漫画事件,以及去秋的教宗引言事件,伊斯兰世界展现在世人眼前的不对称反应,值得以「警讯」加以看待。其他的暂且不谈,以这次土耳其的谋杀案为例子,如果是基督狂热份子杀害了穆斯林,伊斯兰世界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击?而那些不深究来龙去脉,只一味坦护弱势的人权专家或人道主义者,又会有什么说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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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lman Geske 已安葬於基督徒墓园,他的妻子在接受电视访问时谈到,Geske 是「耶苏的烈士」,为主殉命,她也将为杀害丈夫的凶手祈祷。同时遇难,也同是基督徒的Ugur Yüksel却因家人的坚持,而有个伊斯兰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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