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那些对我而言充满奇幻色彩的澳洲土着传奇故事,从一个不可思议的探险者经过九次深入荒漠丛林,历时十五年,一笔一字刻画澳洲土着的“梦幻时代”那一片蛮荒世界开始,被湮灭的土着文化成为周小平的精神乐园.在和他断断续续的交流中某种奥妙的讯息,竟也成为触动我写作灵感的神祕魔咒。
我和周小平认识后。他的画、他的书、和他那异於一般人旷野晴空般的气质,竟像电影里的画面不时出现在我眼前。
墨尔本的盛夏来临了。
小平故事的背景几乎全属夏天。

〈摘录〉寻梦澳洲土着:
澳洲土着人自古以来就在世界第一大岛上繁衍生息,其悠久文明与中国文化同样璀灿,都是人类共有的宝贵财富。由於没有文字,土着人的口头文化特别丰富。特定的历史和环境,使他们养成了特有的思维方法:土着人习惯把过去的幽灵与将来的子孙一起置身丛林荒野,通过祭祀对话、谚语传说表达出特殊的内涵与智慧。 近年来,土着人对外部的态度稍为开放,希望与一切能平等相待的人分享祖传文明。但是,还是有许多传统的典礼仪式绝对禁止异族参加。我被允许拍照录相并参与其事。用图文并茂的形式向读者介绍澳洲的土着文化。
「镇上专为游客开设的咖啡店到处可见。土着人对咖啡不感兴趣,但对酒和茶却十分喜欢.这里最多的店铺就是酒吧,我发现街边的几个酒吧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游客,也就是说都是白人。土着人则会去属於他们自己的酒吧。
我走进一家酒吧,在吧台上要了一杯产自维多利亚州的啤酒,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在炎热的气候下,它比白酒或红酒更够味。
一口冰镇啤酒下肚,暑气消掉一半。酒吧不大,也有些年代,从横樑立柱和门窗的制作上,可以看出当年建造者的粗犷和力不从心,简陋得如同一个马厩。也许为了挡住野外的酷热,也许为了节省用料,酒吧的窗户窄小,室内灯光不够亮堂,和外面的白昼反差极大,我坐下来好久,眼前仍然一片昏暗。两个金发垂肩的白人姑娘,不着上装,晃动着胸前的一对乳房,手托酒盘,穿梭在桌子之间.男士们乐意而又耐心地倾听她们上前兜售,然后付钱给她们去代买酒水。於是,昏暗的房间中,只看到两对雪白的大奶子来回闪烁.游客来自澳洲和世界各地,这从大家说话的口音就可分辨出来,也有附近的工人和农场主。那天正是周末,走进酒吧的人愈来愈多,供吧女穿梭的空间越来越小。不过,吧内的秩序极好。大家喝酒、谈话,在这里消暑和歇脚是一种享受。
这时,两位年轻人在我对面坐下。一位看上去就是来自都市,皮肤白皙,身材微胖,面孔精心修理;另一位则黑瘦健壮,鬍子拉碴。黑瘦的那位抬手摘下头上的牛仔帽,大大咧咧地丢在桌上,小桌子一下子被占去不少面积,他又跷起了腿,看上去是个常客。那顶牛仔帽是袋鼠皮缝制的,从帽沿的磨损和斑驳的污痕来看,有些年头了。
“欢迎你来荒原上作客!”只听那位丢下帽子的黑瘦年轻人说着,并端起酒杯伸到对方的面前,白胖的那位也拿起酒杯迎上去撞了一下,“谢谢”
,然后,俩人各自饮了一大口。
出国前我曾进修过两年外语,即使如此,我听澳洲英语还是有点不习惯,尤其是听这里的人说话我更是要集中精力。但听多了,并学着他们的口气说上几句,慢慢也就上路子了。眼前两个年轻人引起了我的兴趣,从接下来两人的谈话中我得知,白胖那位是律师,这次来看望在土着社区工作的老同学.五年前,两人毕业后曾来土着区旅游度假,钱用完了,就留下来打短工赚车费.不料,黑瘦的一位后来喜欢上这里,就留了下来。最初他在镇上一个学校教书,后来他办了一个电台,用两年的时间培训出三个土着青年来承担这份工作。现在,他在当地的土地管理委员会工作……。」。

同在澳大利亚国土上却几乎被文明世界遗忘的那片大地。
沙漠里的焚风、黑夜里的篝火、不可解的仪式中漂浮而过的神祕咒语.周小平选择长期和原住民在那片原始而物质极度简陋的蛮荒野境共同生活。
终於,他有了一个「土着名字」并被他们当成土着家庭中的一员.
周小平告诉我:「在旷野上,星空是低垂的,我每天要与那片星空同眠和贴近,以至於当我离开荒原,回到城里(人们常说的所谓文明人的圈子里),短时间里,我显得烦躁不安、无所适从。我感觉被困在了一个盒子里.」
直到现在,周小平灵魂深处的某种神祕召唤经常令他必须定期返回他的「梦土家园」。
探寻这些,无论是在阅读周小平的书或观赏他的画作时都可以找到清晰的轨迹.
而我想提的却是他在不经意间谈到的一种「诗意的死亡」方式。
也许他说这件事时的态度与我的角度完全相反。他要说的是如何避免在高温缺水乾燥的沙漠中死去。
他说,那种死亡的过程;「一种极度的睏倦伴着某些幻觉,没有任何痛苦地往一片明亮的光源走过去、我对自己说不能躺下,一躺下就贴近死亡了……」那种曾有的濒死经历,让他在描述这件事时充满了一种美感,是的。一种饱含着诗意的美感。
死亡不是落入深不可测的黑暗中吗?
为什么我在听他叙述这个死亡的过程时,忍不住有种「选择在那种情况之下死去的幸福想像」?
我们对死亡有什么认识呢?所有的体会不过是来自对於濒死之人的观察。
我的父亲在我20岁的时候离开我,那时我大学二年级,最后一次和他说话,是在医院的加护病房。我刚羸得一个文学奖,附在他耳朵旁边告诉他这个消息。
他张口像要对我说什么,但那些话却停在口中,被阻隔在生和死裂缝上。
直到今天我仍会想念他最后要对我说的话。但正确的字眼却永远停留在我完全无法触及的闇暗里.苏格拉底曾说,学习哲学就是练习死亡。哲学最终极的探究不就是死亡吗?
一去不复返地投奔异域,那里有最原始的神秘,是幽灵们待着的地方。那里没有经验,因为它是「存在」的消散。不再有人生的舞台,而是走向边缘,没入黑暗,踏向不可回归的歧途。
我们对死亡的恐惧也许是源由对「活着」的眷恋,对生命产生眷恋的原因是「希望」和「爱」。如果没有希望和爱的绵延,生命就乾枯了,跋涉在沙漠中的身体,如果没有爱和希望支持,或许「死亡」反而成为满足渴盼长眠和休息的需求。
死亡所以被当成是一种「悲哀」,就因为它常发生於人毫无准备、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与生者牵绊缠绕着的血肉绊带一旦剥离,死亡便意味着人间关系的流离失所。然而,死亡,如果不是未知,它横竖是不可避免的一个方向,那么与其回避不如去思考、去面对。
如果死亡能够选择,能够安排,能够反覆思索一再排练。那么人类面对死亡时会不会有不同的心情呢?
周小平的魔咒才刚刚开始,我在随之起舞的过程,正嚐试去揭开文明社会中被层层语言和文字遮蔽的存在……

土着画家周小平与作者简昭惠〈摄於周小平墨尔本画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