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故事

  《纸房子》,(乌拉圭)卡洛斯·多明盖兹著,陈建铭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6月版,25.00元。
  
  《纸房子》,(乌拉圭)卡洛斯·多明盖兹著,陈建铭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6月版,25.00元。  

 

  《夜晚的书斋》,(加拿大)阿尔贝托·曼古埃尔著,杨传纬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7月版,35.00元。
  《夜晚的书斋》,(加拿大)阿尔贝托·曼古埃尔著,杨传纬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7月版,35.00元。

 

  《纸房子》插图,作者彼得·西斯,以写作和童书插绘知名,曾七次获《纽约时报书评》年度最佳插画奖。

  《纸房子》插图,作者彼得·西斯,以写作和童书插绘知名,曾七次获《纽约时报书评》年度最佳插画奖。

早前读到乌拉圭人卡洛斯。多明盖兹所写《纸房子》,书腰上写道“别读了,书很危险!”当即觉得有趣。翻开这本精装小册子,读到第一句:“一九九八年的春季某一天,布鲁玛。伦农在索霍区的旧书铺买了一本《艾米莉。狄金森诗集》,跨出店门一边走一边读,才正要读第二首诗,就在街口给汽车撞倒了。”心里一阵发紧,颇为“书籍能改变人的命运”感叹。立即推荐给出版人止庵君,不意他说已为该书写了文章,可想他也喜欢。十余天后收到出版社寄来加拿大人阿尔贝托。曼古埃尔所著《夜晚的书斋》,正为作者开篇“我最终安置多年来收集图书的书斋,早在15世纪时,原本是个粮仓,高踞在法国卢瓦尔省(Loire)南部的山丘之上”暗自嗟嘘,毕竟用粮仓改建为书斋在今天看来虽不近乎常理,却也很值得我们苦无书斋之人效仿。又得知藏书家谢其章君为此书写书评等待发表,当知书的趣味即便安置于粮仓,总免不了被爱书人抢先品尝,应验“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寓意。可巧前日从布衣书局得到一册民国二十九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日本人鹤见祐辅《读书三昧》,起始便说:“明窗之下,倚净几而翻读会心之书,是人生至乐的一回事。”真该好好借用这个境界,不落止庵与谢其章二君之后,“纸房子”加“夜晚的书斋”,大约也可算作读书三昧之外的余味罢。

《纸房子》虽谈书痴与聚书故事,以及人与书的关系和人与书的命运,以小说手法依靠书与人之间的情感进行叙述,设置伏笔,暗通联系。全书五万余字,讲述被汽车撞死的布鲁玛与未在书里出现的人物布劳尔之间的情感和对书的态度,将读书人与爱书人作为故事主体,通过他们展示“积累一批藏书无异于创造一个新生命”哲思,使读者看到作者对待书籍犹如冤怨情侣,各怀心事又依恋缠绵,正合书痴为书所累的窘态。而布劳尔将自己一生所藏珍版书籍砌做纸房子,最后亦因布鲁玛而毁灭纸房子,给读者诸多暗示,也为读者铺设许多想象,究竟“纸房子”寓意为何,大约不同的读者会读到不同感受,此正是《纸房子》作者结构技巧。

这种由书而生的故事,另还有海莲。汉芙《查令十字街84号》类似,都为情感牵出隐衷,只是命运有别,结果各不相同罢了。而以书为线索演绎人对书本的情绪,当知作者巧思缜密,对书的感受及藏书品位皆不俗。譬如作者所言:“书本毕竟不该被家居生活污染。要不然,两者肯定全要蒙尘了。”很可看出书在书痴生活中的地位,其实也是作者说出自己的经验。

《纸房子》颇多因书而得的哲理,书里书外书前书后都不免因书带来的影响:“文学的穹苍不乏熠熠明星,凭借出版商大力吹捧造势、在报纸副刊频频曝光,再加上行销有术与文学奖项、蹩脚改编电影的推波助澜,以及花钱买来的书店橱窗醒目陈列位置,就算再糟糕透顶的书,还是有人能够一夕致富。乍听他们在酒吧聊起这种事,仿佛写作者必须面对的混乱战场,全然不在写作的漫长过程———虽然其中某些人刚起步时确实如此———而是刀起刀落、但看今朝。出版社口口声声抱怨找不到好书稿、大出版社净出‘狗屁不通’的作品,每个人都有一肚子苦水要吐,满嘴的失败借口可说,满腔的雄心壮志待申。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书籍世界俨然成了怨声载道、尔虞我诈的场域,一名作家具不具备才华倒还其次,地盘大小、权力有无才是前提。”此番描述,与我们今天国内出版与图书市场何其相似,看来这种妙不可言的图书背后,皆有不可与外人道的阴暗处,全世界皆然。不免感叹: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事物,大约该是“放之四海而皆准”之道,不受文化差异与地域差别所限制。另有一句很使人认同的话:“你要是找不到某一本书,那就等于不存在。”这话颇似对止庵而言,若有人瞧见止庵两间书房四壁书橱外加餐桌上堆积如山的书籍,大可复述上面这句话。

《夜晚的书斋》则为谈论书斋与图书馆,这在书前目录上最可看出端倪:书斋———神话,书斋———秩序,书斋———空间,书斋———力量,书斋———影子,书斋———形状,书斋———机遇,书斋———工作室,书斋———心思,书斋———岛屿,书斋———幸存物,书斋———遗忘,书斋———想象,书斋———品格,书斋———家。倘使书斋兼具这么多因素,人们将书斋当作思想作坊当是令人神往之事。“书斋显示主人是什么人,不仅在于主人对图书的选择,而且在于选择产生的联想彼此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因此夜晚的书斋更具备神秘与浮想。依此而作对比,“白天,书斋是秩序统治的领域。”“如果早晨的书斋象征这个世界一本正经而且相当自以为是的秩序,那么,夜间的书斋似乎就沉浸在这个世界本质上混沌的一片欢乐之中。”这话在喜欢书斋生活的读者眼里尚易于理解,若顺着作者“但是到了夜间,气氛就变了,外在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思维却愈加响亮”一说,夜深人静才是书斋精义,符合神游的需要。

但私人书斋与公共图书馆大有区别,书斋服务于个人,也是个人对图书爱好的诠释,亦是个人阅读品位所在。图书馆则强调大众需求,求多求全,求同求异,求包罗万象,求宏伟壮阔。对此许多人抒发议论,诗人弗朗西斯科。克维多在深信亚历山大图书馆的精神将永远存在的同时,补充说道:“但那是怀着爱情的灰尘。”真是应了郁达夫“生怕情多累美女”一句,可想对待书籍亦如同对待美人,情生情灭各按命运了。

回头来看,读过《纸房子》便知晓止庵君为何要写文谈论此书,原由还在他是侦探小说迷,而《纸房子》里的伏笔与推理成分颇能使他暗生感触,另加上“书籍与我们之间以互需、相忘之契紧紧相系,它们见证我们生命中某个永远不能回首的吉光片羽。”一句与他那本《相忘书》名义相符。至于谢其章君为何要给《夜晚的书斋》写评论,也许要从书腰上“陈建铭、傅月庵、谢其章、胡洪侠联合推荐”寻些迹象,或者从他那句“我是新鸳鸯蝴蝶派”里探究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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