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克鲁格曼很生气

除了获得文学奖的高行健之外,我最熟悉的诺贝尔奖得主,并不是杨振宁或者钱永健,而是保罗?克鲁格曼。

我曾经很爱看他在《纽约时报》上的专栏。我爱看是因为,他总是怒气冲冲地骂布什政府,不管布什干什么,他都能找得到理由骂。

更因为,他不仅骂得狠,也骂得非常有趣。记得有一次,他这样骂:“如果说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他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又跑出来扮孤儿乞求怜悯,那么这个人就是格林斯潘。”我读得哈哈大笑,拍案叫绝。

还因为,他不仅骂得有趣,而且说得在理。我先前并不知道他是谁,后来看他说得挺专业,专业到我经常看不懂,就去查他的背景,原来是普林斯顿的教授,一个大经济学家,还获过克拉克经济学奖。

这一下我被震住了。

我为什么被震住了?不是因为他是大学问家,其实我对他的新贸易理论一无所知,而是因为当时在中国,刚刚流行起“理性、建设性”的口号,一大群道貌岸然的专家学者,把平庸当理性,把术语当专业,把乏味当深刻,把拍马溜须当建言。

这股歪风邪气,还污染了一大群记者,他们也跟着那样写文章,还自鸣得意。

我当时真想高高举着克鲁格曼的文章,一步跨过太平洋,塞给中国的专家学者和记者,嚷嚷道:你们看,你们看,人家把学问做成那样,还把文章写成这样!

其实,文章写得好的大经济学家为数不少。我当时那样激动,完全是因为国内的媒体背景。

昨天看到克鲁格曼的获奖感言,他还挺谦虚地说:因为我是一个(获了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家,当我的文章写得乏味时,也许读者会原谅我。

回国以后,他的文章我就看得少了。于是我又明白了一个古老的道理:还是内容更重要啊。文章写得再好,说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也不会花时间去看。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骂布什。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他也说过一点中国。

我也小心翼翼地写过一点批评政府的文章,老有网友留言问我:你怎么不骂美国?我想对这些朋友说:你们傻啊,我又不是美国人,凭什么帮他们骂政府?而且人家布什也没动我的税钱。

再说了,有克鲁格曼这些人在,我算老几,能骂得过他们吗?如果你想看人骂美国政府,你上网去读他们的文章好了,一定让你觉得爽歪歪。哈,乔姆斯基就不用我推荐了。

最后,我还想到了,假如克鲁格曼是中国的经济学家,也在报纸上(也许只能在网上)写这样怒气冲冲的文章,得了个诺贝尔奖,那会怎么样?

那一定伤害中国人民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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