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之三:负面选举不代表制度黑暗

距离大选投票的日子越来越近,候选人也纷纷开始进行最后的冲刺。奥巴马阵营在前天就以大手笔买下美国各大主流电视网晚8点档的时段,不间断播出了半个小时的广告。选民们随便换几个台,看到的都是奥巴马结合美国不同地区、不同家庭的生活故事,讲述经济不振带给美国人的影响。每讲完一个故事,奥巴马都会侃侃而谈自己如果当选后都将做些什么,改变美国的哪些前进方向。在长达半个小时的广告中,奥巴马只字不提对手麦凯恩,仿佛选举根本没有这个对手一样,领先的奥巴马不需要攻击麦凯恩,只需要宣传自己。

麦凯恩阵营则采取不同的策略,每每宣传时都会对奥巴马进行全方位的质疑,其中尤以副总统候选人佩林为甚。从奥巴马与左翼恐怖分子之间的联系、到把奥巴马名字中的“侯赛因”与“萨达姆。侯赛因”挂起钩,稍好一点的,则是质疑奥巴马没有经验、处理不好美国经济等。在第三次总统选举辩论中,奥巴马颇为严厉地指责麦凯恩“100%的竞选广告都是负面的。”麦凯恩听完脸色微微涨红,口气强硬地说“不,我没有”。奥巴马则干脆地回应“不,你的确有。”两人的争执至少能反映出一个事实,那就是麦凯恩的负面选举内容远多于奥巴马。

所谓负面选举,指的就是候选人通过散发对对手不利的负面新闻和广告,来降低对手政策的可信度、质疑对手的人格,令选民不再支持对方,改投自己。负面选举一方面包括对对手政策理念的批评,例如奥巴马宣称要给5%的美国富人加税,麦凯恩就可以做广告批评这是要把美国人的钱袋掏空。另一种负面选举则是对对手个人形象的攻击,如麦凯恩指责奥巴马和1960年代策划过恐怖袭击的人做过邻居,而且似乎私交不浅,因此奥巴马本人的思想也很可能有问题云云。最为中国人所熟悉的负面选举,当属马克吐温在《竞选州长》里描述的荒诞一幕:“9个刚刚在学走路的小孩,冲到讲台上来,紧紧抱住我的双腿,叫我做爸爸。”似乎负面选举就代表了美式民主的虚伪与反动。

其实负面选举并没有那么可鄙与可怕,好比在一场战争中,既要有攻击,又要有防守;攻击对手,推销自己,本身就是民主规则的一部分。候选人既然决定参加公共选举,就应当有面对公众质疑的勇气和准备。过去的一言一行都会被社会拿放大镜来检视,以证明自己的确是一名合格的候选人。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候选人的政策与私德的确有问题,没有什么批评不得的。例如不少政客都曾经被揭发出有婚外情,虽然这和政治能力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但选民更在乎的是候选人的诚实品格,一个对婚姻不忠诚的候选人因此就很难获得多数选票。这样的负面选举,体现的实际是一种良性竞争。

当然,负面选举也有过了头的,如果非要生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端,或是非把不相干的事情拿出来说事,不但可信度会大打折扣,更会令选民心生反感。如前一段时间盛传的佩林裸照完全就是合成之作,在美国政坛没有掀起一丝波澜。而麦凯恩阵营反复强调奥巴马和恐怖分子的联系,不仅证据有些薄弱,更在大众关心经济不景气的环境下显得十分不合时宜,麦凯恩的支持率反而在这一波广告宣传后出现下滑。民主选举仿佛市场竞争,顾客的眼睛往往是雪亮的,适度的负面选举有助于选民了解产品真实的优劣,而过度的负面选举,则往往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美国大选中不是没有候选人投放了负面广告最终当选的例子,但负面选举只是大选诸多活动的一部分,并不能证明抹黑战术是胜利的根本。

任何一种制度都有其利弊,我们不能因为一些个例中存在的极端个例,就否定整个选举制度。纵观美国总统选举史,靠大量的辱骂与攻击能够当选的候选人可谓是少之又少;相反,许多的辩论与广告,却加深了美国人对候选人和各项议题的理解。马克吐温的讽刺小说描述的情况不仅在当时算不上现实,在政治文明进步的今天更是远远脱离现实,我们可以把这部文学作品当作是对美国政治中问题的讽刺与挖苦,但如果把“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小说当作是真实的生活,就不切实际了。清末诗人黄遵宪围观美国大选后曾经写诗说:“乌知举总统,所见乃怪事。怒挥同室戈,愤争传国玺。”对于美国人来说,同室操戈,不仅不是社会不和谐的象征,相反,正是民主社会里,竞争与进步的最好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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