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斤澜 勇于担当,笑对生死

【怀念名家】

4月11日,著名作家林斤澜去世,享年86岁。林斤澜,1923年6月1日生于浙江温州,代表作有小说集《矮凳桥风情》、《十年十癔》等。晚期作品冷峻,被称为“怪味小说”。曾任过《北京文学》的主编。本报记者访问了《北京文学》名誉社长章德宁,并约请文学评论员胡传吉撰写了评论。

4月10日,我去医院看他,他因为口腔插着吸痰的东西,不能说话。但是,他看到我眼睛突然一亮,露出以前和人哈哈笑着打招呼的神情。林老真正做到了参透人生,笑对生死,他真的是笑着走的,死得很灿烂。在离世前10分钟,还在和女儿聊天。

林斤澜对于中青年作家,总是不遗余力的提携。对于同事和其他人,也非常宽厚。在任《北京文学》主编的时候,我负责编辑的一篇小说,有人担心发表出来会惹麻烦。林斤澜说,出了问题我来承担,顶多我不当主编了,回去当作家。

他在《北京文学》做主编的那几年,是《北京文学》杂志的又一个高峰。我们刊发了余华的《现实一种》、《十八岁出门远行》,刘震云的《单位》,刘恒的《伏羲,伏羲》以及刘庆邦、莫言等人的作品,杂志的声望得到了文学圈的公认。1989年他期满换届,离开《北京文学》主编职位。在告别会上,他说,《北京文学》这几年成绩是主要的,如果说有什么问题的话,责任在我一个人,和其他人无关。

林斤澜的小说作品,尽管评论家们注意到了林老在创作上一直追求技巧和艺术创新,但关注度还是不够。此外,他对历史的反思也很深刻,大是大非有责任感,他一直讲,作家要有良知和操守。

口述/章德宁

他在潮流之外 ———悼念林斤澜

林斤澜是难以归类的小说家、散文家。他写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作品,如其成名作《台湾姑娘》,颇具20及40年代的优雅,“十七年文学”之概念,习惯了归纳斩钉截铁的文学,却不知道把《台湾姑娘》摆在哪里;80年代他似乎又与伤痕文学、寻根文学、知青文学、先锋文学搭不上界。他能够站在潮流之外,又比潮流更持久;他既让评论心仪不已,又让评论左右为难、词语失范。

事实上,梁实秋、沈从文的文影照亮了他,汪曾祺的坚持鼓舞了他,西方现代派写法提示了他,他有他的写作根系。从传承角度看,他不属于纷乱的当代,他属于光荣的现代,他是经时光缝隙小心保存下来的珍宝,他的离开,必唤起人们的巨大失落与强烈不舍。随着老一辈人的渐次告别,那个时代的色彩与疼痛渐渐旧去、淡去,年轻一代可能就只剩下70年代、90年代、新世纪的簇新记忆了———有日新月异的外壳,而无沉静自持的内核。有时候,痛念他人,何尝不是哀告自己?

追念他,尊重他,就从作品开始。林斤澜看似寂寞超然,但其作品能在读者心中搅发热闹快意之气。有时候,他也促狭淘气,《十年十癔》让人咬牙切齿让人捧腹,《春风》里有蜜意,但戏说谑述又化开了浓情,真可谓有情有趣,他实在不是刻板说教、故作凝重的人。有时候,他让人疑心他也矛盾愤怒,如《满城飞花》,不是没有尖锐与钝重之痛,但这一切,他藏得很巧、藏得很深,让人“想入非非”,自己却“置身事外”,再聪明不过。还有《春雷》、《竹》、《头像》、《舞伎》等小说散文,以及《矮凳桥风情》系列,节奏稳定,语言质朴硬朗,字里行间的意旨连接不疏不密,有当代中国人难理解的舒缓大度。不慌张、不悲亢、不迎合、不喧哗、不热烈,他的小说与散文,有高贵的气质。

文章的修养往往与人的气质连在一起。也许是劫后重生的经历警醒了他,壮年以后,他珍视独立思考的权利,他保持宽厚但不合群的风格,他坚守内心与现实的隔离。他有他的选择,他有他的信与不信,他有他不愿提及的隐秘。对他个人传奇的书写,对他内在世界的探幽,才刚刚开始。

文/胡传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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