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欣欣:宣传部副部长之死:自杀还是他杀

刚得知33岁的北川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冯翔自杀身死时,我痛惜之余,首先想到的是其中并不仅仅因为丧子之痛,尽管官方媒体央广的评论只是围绕心理危机干预的角度兜圈子,没有也不敢向更深层探讨。随之而来被透露的种种迹象证实冯翔之死并不单纯:那个神秘的电话,他博客里那两篇绝笔——《很多假如》、《我只告诉您三点》……一位冯翔的好友在网文中揣测:“为什么这么些人的关心都没有挽回你的心?这么些人的爱都没有抚平你一点点的创伤?也许你另有苦衷吧!”他质疑道:“他那样厚重的内心,心理有问题?……忧郁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冯翔的母亲更是在追悼会上哭喊:“我的儿啊!你死得冤啊!”“你站出来,你为啥要逼我儿!”

汶川地震周年了,由于非正常的传播环境,灾区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是分裂的,一面是官方宣传通过瞒与骗塑造的残缺扭曲,另一面是由民间的揭露和境外媒体报道所呈现的真相。通过代理服务器软件“翻墙”后在网上检索到的许多新闻(文字、图片或视频),在官方控制的媒体是看不到的,比如:“北川地震遇难民兵家属接受外媒采访后遭关押”,“北川政府买豪车,你的捐款在里面吗?”“北川中学施工图证实豆腐渣当局阻曝光”,“北川近五百遇难学生家长请愿,当局视校舍施工图为机密”,“地震遇难学生家长维权被指窃密”,“北川地震灾区受害学生家长示威”,“北川遇难学生家长联署省府请愿”,“ 当局要求地震遇难学生家长签字不再上访”,“北川遇难学生家长代表何洪春被公安游街示众”,“北川中学一名遇难学生家长因计划上访被软禁”,“五名地震遇难学生家长被拘留”,“北川遇难学生家长代表关押四个月取保候审被拒”,“为北川地震安置房疑甲醛超标,百余孕妇胎死腹中”……

在事实与新闻之间,本应是进行多角度报道、互相补充的独立媒体,可是在中国大陆,凌驾媒体公器之上的官方宣传部,以一党私利左右传播,官方媒体的传播在受众意识里所形成的“第二现实”,离真实的现实相去甚远。在更多的时候,专制暴力的利爪是处于收敛待机状态的,用意识形态掌控民众头脑、将叛逆消除在萌芽状态是最常用的武器,所以“宣传部”是专制制度独有的重要机器,在那里的人工作压力可想而知。像几千年专制政权一样,当权者需要知识精英为其效力,而中国的知识精英一方面怀有为民济世的情结,一方面又希望通过官方体制来实际操作,并取得官方“权威”的评价以光宗耀祖、青史留名。殊不知,在没有制约的绝对权力之下,期望为民济世无异于“与虎谋皮”。今天官方体制内尤其是身处核心部门的知识精英,继续演绎着几千年来中国知识精英的尴尬,在权力意志与自我意志的冲突中,或放弃自我,主动迎合;或委曲求全,承受人格分裂的煎熬;或选择逃离,回归相对独立的状态。当这些都无法选择,就走到了绝境。

冯翔在博客上留下许多对现实的批评文字,他张贴了许多死难者的名单,表达过对删除大地震网上纪念馆的愤怒。为官不久的年轻的他,还没有麻木,没有“适应现实”的可塑性,在有良知、有独立意识的文人与唯上是从的官员两个角色之间无法调和,他身陷最悲惨与最丑陋、最无耻的集合点,面对所谓“舆论导向”、“安抚群众”的瞒、骗、压的“维稳工作”,这个赤诚的羌族汉子,只能无奈地用生命发出无声的抗议!正如他的孪生哥哥冯飞对媒体所言:“他是一个有血有肉、不虚饰、不夸张的人。如果一个有血性的人,当他无力改变这个世界的话,他只能改变自己。”有篇评论一针见血:“震后创伤:北川为何多自杀,若有好制度自杀会减少。”由此可见,在一个非人的国度里,心理正常的人反而难以正常生存,冯翔们的自杀绝不是心理救助所能解决得了的。

纵观中共历史,伴随每一个天灾人祸,紧接着的就是因专制体制引发的“次生灾害”,冯翔只是最近的体制内遇难者之一,而那些在这一体制内或正拼命往里挤的人当中,精神或肉体正在或将要被吞噬的还有谁呢?

2009年4月29日汶川大地震周年前夕于石家庄望云楼

作者为独立中文笔会会员

延伸阅读:

残月苍山 青草故园(冯翔博客)http://user.qzone.qq.com/719161691/blog/1229699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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