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由电车窗口照射进来。周末搭车的族群,脸上多数带着从容和悠闲.在这儿有太多无需花费多少金钱就能享受的幸福和快乐。
能够在辽濶广大和其他许多地方相较起不会拥挤的城市空间放逐我的心情,是在澳大利亚生活的一种最大的幸福。方便却不喧嚣,交通便捷却空气清新。
穿着长筒靴子和A型长裙的我,顶着秋天温煦的阳光和随风飞舞的落叶,由家里搭乘一小段电车,前往离家不远处的小型剧院COMO看一部在坎城影展的得奖新片SAMSON AND DELILAH 《山姆森和黛莉拉》。
这个片子实在不“好看”。
与之前我看过耗资超过一亿美金,由巴兹鲁曼(Baz Luhrmann)执导的【澳大利亚】,相较,SAMSON AND DELILAH这一部片子显得迟缓、单调、沈重。
看完电影胸口彷彿被闷闷地捶了一记。心情没有放松,反而揪结起来。
故事藉由描写两个澳洲原住民年轻人相爱的故事,反应澳大利亚原住民现在真实的存在问题.看完后我第一个感受是:这是“现在”和我同时在同一个国家一起生活的“国民”吗?
在距离Alice spring不远的沙漠土着社区虽然政府盖了一些房子给当地的土着居住,但他们大部份还是习惯住在“屋子外”,以大地为床,天空为顶。只在泥土地上铺着简陋的床垫.尽管他们对文明有所抗拒,并也延袭了许多他们原来的生活方式,但暴力、药物滥用、赌博、摇滚乐、酗酒、沈溺於闻汽油………语言表述能力差、自闭、封锁……自我控管能力的缺乏使多数土着人贫穷落后,只能领政府的救济金存活。
与之前大部份拍出来的澳洲土着电影所不同的是,38岁的导演瓦立克?桑顿(Warwick Thornton)他本身就是澳大利亚的原住民,而非白种移民。他从小出生在土着社区,拥有土着人的身份。因此他拍的这部电影用了很多土着人习性的“生活语言”,这些语言是生活在文明社会的一般人所不了解的,譬如土着人会用“向人丢东西”去表达一种招呼或召唤,(我本来以为是因为在生某人的气或在拒绝什么),有一幕是女主角祖母去世时,她拿刀子割自己的头发,这种方式在电影里出现了两次,第ニ次是男主角因为DELILAH失踪多日悲伤至极也以此方式表达他的痛苦和悲伤。四处流浪到城镇的两个人,以桥墩下为栖身处,从头到尾一直没有说什么话的男主角SAMSON将汽油装在宝特瓶,身无长物的他,那瓶汽油就是他随身必备的唯一“所有”,长久不开口说话的男主角SAMSON渐渐失去语言能力,反应愈来愈迟顿,一次是走在身后的女朋友被掳走、一次甚致被车撞伤了都浑浑噩噩……之前只一直跟住她,却毫无保护她的能力,当他找不着失踪的DELILAH时是一种完全的不知所措,甚致像鸵鸟一般,把自己用女主角DELILAH盖的毛毯里住,几天不吃不喝……完全拒绝去面对“外面的世界”。那个对“他”来说太複杂、太困难去溶入和抵抗的文明现代社会。导演用这样毫无矫饰的真实突显澳大利亚土着年轻人在文明的澳洲社会所存在的一种普遍样态.
导演桑顿本身是一个经历了“失去身份”的这一代土着人。当地政府‘掠夺’了他们的身份,迫使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家园,然而他们又是被所谓文明的澳大利亚社会排拒在外,这种“无所适从”的辛酸悲伤使得他在拍这个片子时与以往的导演有不同的角度与敍述。
导演瓦立克?桑顿在接受採访时表示:“这是一个关於土着孩童的故事,从影片中你可以看到他们拥有惊人的勇气以及超强的适应能力,可正是这样一群正值花季的美丽孩童却被当地的大人,被他们自己的家人甚至於整个系统忽视。”最初他打算把电影名字定为“吸汽油的年轻人的爱情故事 ”,回头想想,这个题目实在是有点吓人。最后在妻子的劝说下,桑顿决定把影片名字改为《赛门和黛利拉》——这两个名字在土着地区非常常见,因为那里小孩的名字大多都是由传教士决定的。
片子刚开始女主角DELILAH推着轮椅照顾她年迈而生病的祖母,片尾,她还是推着轮椅照顾她那因为吸食汽油而脑神经退化不良於行的年轻丈夫。据说,那是多数土着女人的宿命。
尽管片子刚开始两个不擅言词的年轻人同样为音乐着迷而相互吸引,然而贫困和与现代文明社会的格格不入,沟通交流能力的欠缺,使他们连怎么明白自身的困境如何寻求帮助都茫然无措。更何况在现实社会中实现他们的梦想是如何困难重重?两位主角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为数不多的对话基本都是澳洲中部的土着语言。
片中有一段是女主角DELILAH由祖母那儿传承学会土着传统绘画的情节。她想用绘画谋生却不得其门而入。可是无意间他却发现画商以前从祖母那儿买来几百澳元的土着画作,在商店里竟标价至上万元。土着的艺术创作是澳大利亚文化和艺术领域的一项珍贵的宝藏与资产,然而在画商的剥削和炒作中,他们没有办法像一般生活在澳洲那些懂得文明规则的艺术家们得到他们应得的报偿。在走投无路的绝望与悲伤中,DELILAH走进教堂,她望着上帝祈求垂怜,但尾随其后的牧师却一脸冷漠,在影片中透露着的讯息似乎表达出他们是“被上帝忽视的子民”。
虽然这片子沈缓简单,但却透露出许多发人深思的议题,澳大利亚的土着人没有能力抗拒文明的渗透和介入,他们原来世代遗留的美好文化正在一点一滴流失,而那些速食的、急功近利的、肤浅虚荣的流行文化甚致堕落沉沦的生活方式正在一步一步地腐蚀他们的精神、摧毁这古老和原始民族珍贵的资产.在政治领域中,澳洲土着族群就像一个“禁区”,他们在某种不当的“保护”中,文明社会里能够启蒙他们的东西进不去他们的生活,而一些让他们更无知更无能的“”宠溺“却迅速地使他们堕落。别有用心的土着政客们把他们当工具操弄,他们像一种不可碰触的图腾,被高高举起,然而真正的问题却日益恶化严重。
电影最后,两个既不容於他们原来出生的社区也无法在文明社会生存的两个年轻人,在荒凉辽濶的大地守着家徒四壁破陋屋子过着遗世独立的生活,长久吸食汽油的丈夫不良於行、反应迟顿,身为妻子的DELILAH要负起打猎、觅食、守护家园的重责。
岁月无声,大地沈厚壮濶、映照着地平线上的晚霞沈静美丽,那个破旧的收音机还播着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的美梦,那个美梦要在文明社会才能实现,然而对他们而言,要“跨越”到美梦那端的桥樑在那里?
对这个世界,对他们心中的上帝他们仍旧崇敬没有怨言,那个自己用手做的简单的十字架高高悬挂在家中最显着的地方,虽然没有更多的语言来表达彼此的爱,然而他们互相扶持依偎着自然和土地,并实实在在地委身於那简单的幸福。
电影最后的镜头是他们在夕阳的余晖里相视而笑,满足於心……然而我的心却忍不住地昇起一股悲哀和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