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迹象表明,自民党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不无大厦将倾之虞。兹事体大,不仅意味着一次权力更替,而且关涉到日本战后政治主流航道是否会就此改道的问题。
“1955年体制”自确立以来,在政(政治)、官(官僚)、财(财界)“铁三角”的护航下,坚如磐石,只在1993年短暂地失去了政权,不到一年便迅速翻盘。而客观地说,那次政权旁落的导火索是自民党的分裂,并非在野诸党在选战中胜出的结果。所以,吊诡的是,日本虽号称民主国家,但在1955年以降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国民却从未有过以自己手中的选票来“更换”执政党和首相的经验。从这个意义上说,此番大选,当视为日本战后政治的拐点。而距投票还剩一个多月,朝小野大的构图便已相当清晰,这无疑意味着政治江湖的风水逆转。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其发生机制背后的深层动因究竟是什么呢?
从自民党来说,主要原因有两条:麻生其人的政治迟钝和自民党本身对政治的迷失。先说前者。麻生太郎,这个自称“出身好,教养不济”、在日本政坛多少有些另类的首相,兴许是漫画看多了的缘故,对现实政治的反应过于迟钝,最主要的表现是对众院解散时机把握的严重失误,致使党遭此灭顶之灾。而更大、更深层、更主要的原因,是自民党本身的问题。毋庸置疑,1993年之后,自民党处于衰落态势。而挽救其颓势者,恰恰是最大的“反党”分子小泉纯一郎,他开出的药方是新自由主义指向的“构造改革”。改革的成功,不仅成就了小泉政权成为战后屈指可数的长期政权,而且的确挽救了党,2005年9月的“邮政选举”,自民党大获全胜。可随后,随着美布什政权的终结,政治上的新保守主义加经济上的新自由主义的菜单受到清算,小泉改革的负面作用也开始呈现(被称为小泉的“负面遗产”),其具体表现就是“格差”的扩大、地方经济凋敝和农业的萧条。加上“老龄少子化”趋势的进一步升级,各种社会矛盾呈表面化。
这种情况下,作为执政党的政治掌舵者,或将小泉开创的改革进行到底,以期以改革的深化来解决改革中出现的问题,或改弦易张,以其他政治议题来取代改革话语,无论如何应该从理论上正本清源,指明道路。但“后小泉”时期三任领导人却采取了投机主义、鸵鸟主义的应对:并不正面否定改革路线,却在政治操作上背道而行。其结果,不仅未能矫正此前改革的负面效果,且很快输光了靠改革而重建的政权凝聚力和新道统。加上麻生之前连续两任首相在关键时刻“撂挑子”,令国民失望透顶,进而对自民党的执政能力也产生了深刻的质疑。
民主党是自民党“失政”的受益者。但作为从未有过执政经验的政党,其执政能力之有无及大小,既未被证实,也未被证伪,一切还都是未知数。但一朝江山易手,民主党有可能担纲政权,其民生政策魅力之有无、大小是至关重要的。
从其打出的政策牌来看,基本上是投国民之所好,以“反自民”为政策出发点,客观上也许能起到一定的社会效果。废止汽油税暂定税率、公立学校教育无偿化、儿童补助、农户所得补偿制度、地方高速公路免费化等等,如果从这个政策拼盘的内容本身来看,它貌似有助于目前日本社会经济的良性调整(诸如鼓励生育,应对“高龄少子”化问题,振兴地方经济等),可最大问题是,财源何在?
与明言提高消费税,并在《2009年度基本方针》中提出了健全财政目标的自民党不同的是,民主党承诺未来4年不增税,而财源问题将靠“排除浪费”来筹措。这相当煽情,也博取了不少选民的心。但不能不说,作为民生政策,它有失暧昧。日本社会面临老龄少子、年金不足的困境,这点地球人皆知。但权凭节流而不开源,能在多大程度上缓解矛盾,会不会终于画梅止渴,的确是一个颇现实的问题。
难怪已有经济和政策学者指出,如民主党取得政权的话,日本将进入“没有海图的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