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期刊观察:伤痕是生活的另一面孔

 

期刊观察

也许,另一类“伤痕文学”,正来到我们的身边。它的层面很广,但动静不大,没有口号,没有激情,倒像是沉默的大多数,但风平浪静的后面,难保没有千军万马,难保没有咆啸嘶喊。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伤痕文学”,多少带点血色,诉完苦情唱恩情,献身之志是愈挫愈勇,心是愈伤愈要表决心,更像是权力伤害下而非政治规范下的激情表白。

不过十几、二十年的光景,生活的俗常与庸平就已卷走了激情与理想。今日“伤痕文学”,神情郁悒沉沦,态势颓废潦倒,写来写去,不过是平常生活,却也能让人过目不忘。太平或貌似太平的日子里,很多人,要走进婚事、来到中年、身陷官僚、踏入纠纷,方知病伤、烦忧、大悲痛。这时候,困扰身心的,尽是暗伤暗痛,医来医去断不了尾,大刀板斧、小米步枪都派不上用场。如果说领袖与人民共存的岁月,是血肉模糊的亲密接触,那么,信仰蒙羞的时代,则是复杂多变的自我挣扎。前者挑战道义极限,后者接近生命本然。

中篇小说《叶小灵病史》(乔叶,《北京文学》2009年第9期),写了一个不断自我挣扎的女子。曾几何时,当个城里人,是“穷”与“农村”的最高想象,叶小灵想尽了办法,要去城里生活,中考失败,就到城里借读,大学上不了就想法子嫁到城里去,甚至操刀卖肉,折腾多年,都未能如愿,最后是城市拆迁规划打救了她,她的地盘被划进了“城”。但我们对“城”的理解与建设,从来褊狭,以为那只要堆满钱权、四个轮子、水泥钢筋、门神地主,再冠之以“文明”二字,就是“城”。“城”的修养与精神,可从不在我们的考虑论证之内。也因此,“城”先天不足,“城”伤痕累累,“城”压倒了叶小灵的理想与激情。当“城”近在咫尺,秀美如花、麻利似风的叶小灵却堕入凡尘,变得痴肥奇懒,不再做梦。先前,在村里人眼中,叶小灵有病,“梦做得不好,就是心病”,到头来看到叶小灵堕落如斯,反叹“还不如她病着呢”。叶小灵的病史至少有双重暗示:世间不乏自我挣扎的人,但要得圆满周全,却由不得人,因为前路暗淡无光,个人的奔跑永远孤独;穷与富,不具备归纳心灵的能量,但却往往成为度量人生的尺度。小说的暗示不错,语言方面亦有急智,但尾声的情理逻辑倒没处理好,病史变化比较突兀。

还有一些小说,反复诉说人怎么坏,堕落、贪欲、极端、不择手段,等等,借用主流说法,它确实不高尚不健康乃至不正确,但从另外的层面看,是不是可以由此说,人的处境何其可怜,他一定要用好强去掩饰虚弱,他一定要用坏去抗争好,他一定要用欲望去抵消无聊,如此种种,何尝不是自我挣扎的写照。

长篇小说《狠如羊》(阿宁,《花城》2009年第5期,双月刊),以一种名为“狠如羊”的男性用药起笔,小说构思运笔虽狠,但也算相对干净,作者难得节制。不干净的生活,须用干净的笔调描刻,没有对照,不会伤感。小说中的每一个人,陈冰溪、陈凡等,无时无刻地,把生活改写成烦恼、怨恨、怀疑,欺诈、圈套、贪欲扼住了他们的心神。现代社会,出于安全的考虑,男女关系的起点与终点,都需要身外辅助物,彼此无限靠近,但又须隔离,幸与不幸,也不过一步之遥,性用品象征着安全、性福、危机、利润,它的出现,怕是对人类关系最为绝妙的讽刺与劝喻。

长篇小说《风和日丽》(艾伟,《收获》2009年第5期,双月刊),叙事娴熟。时代常乖张、个人有命运,人生必须面临许许多多的让自己左摇右摆的关口,你在决定别人命运的时候,也在选择自己的心灵前途。杨小翼看到,革命与爱情,必将经历时代反复改编、吟唱,有些人,比如说那些无论时代是纹丝不动还是日新月异都与之抗争的人,终有一天,会与自己的内心相遇。

不知何时起,你、我、他,都成了陌生人。这般的隔膜,是催生寂寞、制造创伤的重要成因。但,有时候,我们也得承认,伤痕对人生,也是安慰,它唤起怜悯之心。铁凝的短篇小说《内科诊室》(《钟山》2009年第5期,双月刊),写得很巧妙。中年女子,身心都开始步入“更年”,抗困扰的能力饱受考验。忙得焦头烂额的费丽去医院体检问诊,有困扰的费丽遇到同样困扰的女医生,在诊室里,身份调换,互相诊断。你的境遇,说不定也就是我的遭遇,但彼此可能永远没有互相倾诉的机会,素昧平生,却那般相似。满心困扰却无处诉说,最是气闷无助。费丽回家后,想起女医生的神神叨叨,不觉酸楚,为自己,也为陌生人“酸楚”二字,乃小说精华,堪称龙凤之笔。

生活是我们的所有,但又不是我们的所有。“信仰生活,也许”(哈维尔)。伤痕是生活的另一副面孔。疗伤的途径,恐怕还得由“爱”来开辟。自爱,他爱,爱她。不一定得救,但总有希望。

文学期刊

不再完整

《小说月报》,2009年第9期

短篇小说《你要开车去哪里》(范小青),看上去像是爱情故事,实则讲述人生的无常际遇。子和随身佩戴的翡翠玉蝉,是前女友留下的,子和等了她许多年,车祸却夺去了她的生命。子和的太太卖了玉蝉,买回四个轮的小汽车。但值钱与无价是两个概念。有的人事离开时,会带走你生命的一部分,多少的金钱,也换不回来。时光流逝,越是回忆,越是忘记。

爱的历程

《芳草》,2009年第5期,双月刊

也许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令人不得安生。中篇小说《什么风把你吹来》(叶舟),写出一种捆绑式的生活,陈亭妃与李释堪本是同林鸟,有一天,李飞走了,陈的未来被过去绑架。要经历多少人事,要走过多少路,要排除多少的犹豫,要忘掉多少往事,才可以再爱上一个人,叶舟再现陈亭妃的艰辛心路。小说还涉笔许多西部风俗,世情把握也到位。

集体与个人

《小说选刊》,2009年第9期

中篇小说《集训》(王甜)写及大学生的集训经历。作者多少写出了集训的丰富性。比如信仰,隐藏在整齐的队伍、嘹亮的口号、不动摇的意志里。还有集体与个人的冲突,就在动作的整齐与否中。另有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可能就是在害羞与大胆之间试探。也有残酷,它有淘汰的机制、它有不容反驳的纪律,只有奖励与惩罚制度,才能让个人与集体达成一致。

笔墨往事

《散文》,2009年第9期

《铁笔蜡纸油印机》(刘南陔)角度特别,由铁笔入手,追溯人情变化。许多“旧社会”转过来的识字人,写得一手好字,在铁笔蜡印时代,也就能大显身手。朝夕相处,物与人之间自成默契,也生感情。直至电脑普遍使用,当事人才惊觉时空转移,物象皆非。怀旧是对时光的慨叹。几十年后,人们大概要怀念286、386电脑了。不同的青春,有不同的物质印痕。

文化期刊

杨陈之交

《书屋》,2009年第9期

《杨树达与陈寅恪的交谊》(朱发建),细数两人于长沙结缘,更于清华定交。国老儒宗,各自以学术立身,20世纪50年代以后,天南地北,遭遇坎坷,晚景凄惨,二人交谊,却成佳话。“对学术的挚爱及精神意气的相契,当是其相互推重并维持长久交谊的根本原因。”“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欲与天壤同久、与日月共光,怕是要经过长时间的论争与抗争。

幸福指数

《随笔》,2009年第5期,双月刊

如果说真有人间天堂,不丹可列入其中,据英国学者怀特的调查显示,不丹国民的幸福指数,远超英美等国。《“现代化”与“不丹化”》(赵健伟)提到,金融海啸之后,几十位顶尖经济学家及政策官员跑到不丹去寻求幸福的途径。贪欲、不安心,在不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土壤,它的国王及臣民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之间保持平衡”,它的选择,充满智慧。

动物博物馆

《博物》,2009年9月

关于动物博物馆(刘亭文等)一文,介绍国家动物博物馆的情况。博物馆分为展示馆和标本馆,展示馆对外展出5000多样动物标本,不对外开放的标本馆,藏有超过530万样动物标本,中华蛩蠊等珍稀动物标本乃镇馆之宝。当人们震惊于造物主的伟大并折服于世间生态之奇妙时,我们是不是也该追问,每一样标本的今生前世如何?它是否还有来世?

水墨变身

《国家美术》,2009年第8期

“当代水墨”专题(图文,了了、郑重宾等)的论者认为,艺术家的水墨观念及创作形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当代水墨的基本色调没变,仍以黑白为主,但用材选料变了。郑重宾的“积墨系列”,多用水墨、白色丙烯、定形剂合成,效果特别。张健君的装置艺术,以老砖、石头等材料为辅,水墨冲淡为主,表现时光的流逝感。铁锈、骨胶、蛋清等,也是艺术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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