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政策集中落实到他身上
钱学森辞世,北京飘雪,寒彻中国。一位跨领域、多层次的科学巨人,就这样走了。痛心之余,网络世界有两个问题仍在追问:一,为何五十年前钱学森三次发表“粮食亩产万斤”之文?二,为何钱学森至今未获诺贝尔奖?也许,军中高人多不显山露水,钱学森功力究竟有多深厚,还待后人挖掘。
然而,真实的钱学森是否一切如媒体所言?聪颖超群如他,其实看得很透。他有一大堆官位,最大的应属全国政协副主席,但他反感於牵扯政务而无精力从事科研,一一请辞.媒体年年对他歌功颂德,他要求撤下宣传稿件,渴望听到不同的声音。诚如作家叶永烈所言:“宣传虚构程度令人咋舌。钱学森很伟大,但并不表示不是他的贡献硬要往他身上拉。”
钱学森否认自己是“导弹之父”,他认为那是集体努力。当有人质疑为何共产党的知识分子政策都落实到了他身上,他很重视这种质疑。当温家宝前去探望他,他说:“中国没有一所大学能够按照培养科学技术发明人才的模式去办学,这是很大的问题.”温家宝顿时愣住,无法答覆。有网民将一批工程院院士与钱学森进行对比,不客气地说:“别指望这帮靠嘴皮子混日子的门客为民族建立殊勳。”钱学森之实力与威望,在民间得到承认.
岂是“问道者盲”即能免责
异见作家赵达功回忆他与钱学森之间的一封信,此信关乎银行金融改革,钱学森认真回覆,并将此信收入《钱学森书信》一书。出版此书的编辑后来撰文披露钱学森从自然科学到社会科学、政治哲学的转型,其中提及对中国大一统的分析。钱学森认为,中国的大一统依赖於官商勾结,“仕”与“商”把中国“锁”起来了。中共建政初期,计划经济手段把经济管死了,后来改革开放,官商勾结再续.看来,钱学森是深知权贵资本主义为何物的。
外界普遍将钱学森视为马克思主义者,连他自己也讲“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是绝不会不爱人民的”。从钱学森的“马克思之徒”身份,不能不反思:为何如他这般重量级的知识分子,竟也青睐暴政,而且推崇毛泽东思想?这让我想起马丁?海德格尔、卡尔·施米特、本雅明、亚历山大·科耶夫、米歇尔·福柯等亲暴政之辈的悲剧。
当知识分子遭遇政治,仁心未必仁术.他们对人类终极的爱和建立理想国的愿望原本是善,却可能带来巨大的恶,只因仇恨专制而走向怂恿暴君,甚至对当下暴政视而不见。但我仍然认为钱学森仅仅是将马克思主义当中的某些方法论,譬如辩证、唯物,用来看待和分析某些现象,而非上升为政治制度的抉择层面。这也是钱学森与爱因斯坦的差距,无论他在科学层面如何功勳卓着,也难掩在制度层面的无所作为,但这不能苛求於他。他对於自己不熟悉或研究浅的领域,有负责任的四个字:问道者盲。
需要爱因斯坦式的人道关怀
“六四”事件后,中国精英流亡者甚众,这种损失是国家丢不起的,未来还得继续为之买单,赔付惨痛的代价.
胡锦涛提倡科学发展观,在我看来,第一条就应善待知识分子,尤其是善待独立知识分子。在美国,从事科研的人未必要去考虑自己持何种政见,但在中国则不然。生活於专制社会,任何人都听得见挣脱束缚乃至反抗强权的声音,即使是纯科技研究,也会最终上升到哲学领域,并以之审视当下,一旦较真,就成了相对於当局的异见。如果某个人是为国效力的第一流工具,却无视种种灾难,没有自己的态度,这不能不说是当“自了汉”,仅是独善其身。中国人有权不仅仅当“自了汉”,也可以涌现一批爱因斯坦式的深远人道关怀者。
如今,海外流亡者渴望回国者甚多,他们希望回到中国,为人民贡献己力。但那道意识形态的高墙仍然森严恐怖,有的人就是到死也只能长眠海外,怎不教人心寒?多少优秀的知识分子心系中华、魂系故土,却只因当局的政治恐惧而被拦隔千里。迄今为止,八位华裔诺贝尔奖获奖者,连去年获得诺贝尔化学奖的钱学森堂侄钱永健也是美国国籍,这不能不让我们关注大陆知识分子的困境。是否所有知识分子都必须像钱学森一样,一边信奉中共,一边潜心钻研,方能安全存活,且享受政策照顾?
人要尽其才,地要尽其利,物要尽其用,货要畅其流,让知识分子统统摆脱意识形态禁锢,自由发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