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碰撞(短篇小说)

◎编辑稿签
一次寻常的碰撞,一“碰”之下,碰出了社会各层面的阴暗,一“撞”之下,撞出了诸多中国式的潜规则。
碰撞涉及三方:始作俑者公安警车,醉鬼的二摩,章教授与他那辆崭新的捷安特。本次碰撞因为涉及到执法者本身,公正的天平竟不可思议地严重倾斜……这是一个讽刺小品,而其中的幽默和嘲讽也许只有中国人才能会意;碰撞之后的处理,章教授的郁闷遭遇,似乎也只有中国人才能理解。显然,“中国式”本身就是一个嘲讽,结尾也极具讽刺意味,章教授的捷安特竟然由丰总的物管“赔偿”了,这又是一个“中国式思维”的实践吧。

这天下午,难得的晴空万里,冬风送爽。章教授骑着一辆崭新的捷安特去学校上课,上完课回家时路过一座桥,不料发生了意外——当时只听得“砰”的一声,一辆迎面驶来的二摩不知与什么车碰撞后失去控制歪斜着直朝他猛冲过来——接着又是“咚”的一声巨响,章教授连人带车被二摩撞翻在地,那辆二摩则在桥面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儿,并发出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巨响……

附近的行人都惊呼着停下来,以为两个人都没救了。不料章教授缓缓坐起了身,望着身边扭曲变形的捷安特发呆。过了几秒钟,那个骑摩托的中年汉子也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对周围的人嚷嚷说,是一辆公安的警车撞了他。肇事车跑掉了,我要去追,我要把它追回来……

章教授坐在桥面上,抬头打量这家伙,发现他面红耳赤、嘴里酒气喷喷的,心想不好,碰到了一个醉鬼!

没等别人搭腔,醉鬼扶起地上那辆破摩托,跨上去,发动起来,竟一溜烟地飞驰而去了。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章教授的那辆自行车——哟,是捷安特啊,还是崭新的,刚买的吧?要千把块钱吧……

章教授坐到桥边人行道的石阶上,双手抱着右膝,脸上痛苦不堪,疼得说不出话来——显然那里伤得不轻。

旁边又有人说,不要紧,不要紧,你看地上,摩托车的牌照还摔在这里,还有那个小本本,是行驶证吧?快收起来!有这些证据,不怕找不到他!

有个中年妇女将那个小本本拾起来,翻了翻,递给了章教授。章教授接过来,也翻了翻,对着它发愣——因为眼镜不知摔到哪里去了,他什么也看不清。

中年妇女问他:你伤得厉害吧?要叫120吧?

章教授想想也对,就将手伸进风衣口袋里掏手机,可他掏出来的,是一堆手机的碎片。

——哎呀,撞得不轻,真是撞得不轻!中年妇女说,要不要我帮你打个110?

章教授挤出一丝苦笑:那就谢谢你了。

打完电话,她又说,我看到了事故全过程,我可以为你作证的。是一辆白色的桑塔纳,上面写着公安二字,碰了那辆二摩,摩托车失去控制,才又撞了你……

章教授问她:你看到那辆警车的车号没有?

没,没来得及,她说,只看到后面有个0,它跑得太快了……

——来了!来了!周围的人忽然又兴奋起来。

章教授以为是110来了,结果不对,是那个撞他的醉鬼骑着摩托车又返回来了。

肯定是回来找牌照和驾照的,中年妇女小声地对章教授说,这次你不要再放他跑了。

围观者纷纷问那个醉鬼:你去追肇事车,追上了吗?

醉鬼身体摇摇晃晃的,嘴里口齿不清地说:我一直追到东门,不晓得它往哪条路跑了。

他一眼看见了章教授手上的小本本儿,上前几步,一把夺过去说,那个小×养的,开车的小警察,我认得他,他跑不了,是个小年轻,我认得他的脸……

章教授看见面前的这个中年壮汉,面相凶恶,一脸的横肉,酒气喷喷的,不是个善主儿。

不多时,一名交警骑着一辆白色的专用摩托来到了现场。章教授心里掠过一阵窃喜,以为终于有人来处理事故了。

交警下车后,首先注意到了人群中间指手画脚的那个中年醉汉,于是走上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醉汉斜了他一眼,好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竟将眼前的这个交警当成了出气筒,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你们条子全是一伙的,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没一个好东西。今天肇事逃逸的就是你们条子!你先把那个肇事的条子抓了来,我们再说话……

醉汉越说火气越大,指手画脚很快升级成了手舞足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啪的一下,竟然将交警头上的那顶大盖帽打落在地,围观的群众哄然大笑。

交警这下火了,顶不住了,上前一把揪住了醉汉的领口,两人从推推搡搡发展到动手动脚,再发展到拳脚相加,即兴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的“武林大会”。

要论体格和力量,交警不是醉汉的对手,好在醉汉醉意朦胧,反应有点迟钝,枪法不是太准,反被交警占了上风,最后交警以武松打虎之势将其压在地上,边揍还边问:你还打吧?你还打吧……

醉汉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猥亵的语言谈论交警他妈,交警又扇了他几个响亮的耳光,才悻悻地站起来,用对讲机去搬救兵——醉汉却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扭扭地朝交警扑过去,也不答话,挥拳便打。交警左躲右闪,节节退让,醉汉踉踉跄跄,左冲右突,打起了山寨版醉拳。

交警在挨了几拳之后,终于顶不住了,奋起反击,再次与醉汉打成一团……围观的众人都看得呆了。这样惊险刺激的场面不是每人一辈子都能看到一回的。

后来来了一辆警车,从上面下来四五个民警,控制住了满脸淌血的醉汉。醉汉很清醒地说,我要求上医院。民警说好,你先上车,我们送你上医院。

章教授看到警车一辆一辆地开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现场只剩下自己,扶着那辆被包了饺子的自行车,伫立在喧闹的暮色中,茫然四顾,无人问津。

章教授正想撤退,不料事故现场又来了一辆警车,从上面跳下两个人来,一个穿警服,一个着便衣(估计是个协管员)。

警服走到章教授面前,说自己是事故大队的,来勘察现场,请你配合。

章教授闻言,心里又掠过一丝窃喜,以为这次终于有人要给说法了,车子的赔偿终于有着落了。

两个人拿皮尺、相机什么的捣鼓了半天,最后来到章教授身边,说是要给他做笔录。天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大,章教授饥寒交迫,疲惫不堪,只想早点结束眼前的这场噩梦……

终于问完了,警服让章教授在笔录上签字。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章教授完全看不见纸上都写了些什么,心想,我是受害者,警方总不会在上面瞎写什么吧?就乖乖地签了字,而且按要求一连签了五六次名字。

眼看他们收工要走,章教授追上去问道:这自行车怎么办?

我们拖走。

噢。那,那我下面怎么办?

等通知。

哦。那,你,你能不能给我一张名片?

我是事故大队的,我姓×,电话是××××××……

章教授一瘸一拐地回到家,老婆古月见状感到有点不对劲,就跑过来问他,哪里不舒服啊?

章教授知道瞒不住,只好将车祸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尽管竭力轻描淡写,教授夫人还是受到了惊吓,哆嗦着说,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然后又问:我的捷安特还有用吧?

前轮坏了,章教授说,今天要不是捷安特帮我挡了一下,我早就散架了。

——哎哟,腿都肿了呀,疼吗?骨头没事吧?要不要上医院去查一下?要找个熟人吧?

……

晚饭后,章教授早早上床躺下了。脱衣服时,左胳膊疼得抬不起来,无法用力,还是老婆帮着脱的。

夜里十点钟的时候,章教授的手机响了(刚换了个壳),一听,是派出所打来的,问他能不能到派出所来一趟,反映一下当时车祸的情况。

章教授心里又暗暗掠过一阵窃喜,以为警察的办事效率很高,捷安特可以得到及时赔偿了。警察还说,如果你行动不方便,我们可以上门来做调查。教授欣然同意了。

过了不久,果然有两个民警找上门来。一个穿着制服,一个穿着便服(协管员?)。章教授请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给他们倒上茶,然后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到最小,激烈的足球赛成了无声的动画。两个民警显然也对足球感兴趣,他们一边做调查,眼睛却盯着荧屏,章教授觉得,他们既像在对你说话,又像是在对空气说话。特别是当你回答他们问话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有在听,好像你答什么,怎么回答,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调查进行到一半左右,章教授才明白过来,人家根本不是为了交通事故的事来的,更不是为了你的捷安特的事来的,你的受伤,你的损失及赔偿,根本不在他们关心的范围之内。他们围绕的主题只有一个:那个醉汉是怎样打交警的?

章教授瞅空问陪聊的便衣,那个醉汉现在在哪儿?

便衣说,在我们派出所呢。

章教授又问,他不是要求上医院的么?

对方没作声。

章教授又问,你们拘留他了么?

对方还是没作声。

章教授便知趣地闭了嘴,什么也不问了。你问什么,我就简单地答什么,越简单越好。

荧屏上一场足球赛结束了,换成了汽车拉力赛。制服的笔录也终于告一段落。他让章教授看一遍,并签字画押。

章教授接过笔录,快速浏览了一下,发现自己的陈述已被巧妙地断章取义,中心意思可归纳成两点:

一是什么车撞了醉汉的二摩,我没看见;

二是醉汉先动手打了交警,后者被迫做了自我保护。

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章教授提不出反对的理由,反而只想早点结束这种无聊的游戏。于是他二话没说,拿起笔,准备签字。

制服指点他在笔录后面写上一行字:“以上笔录我已看过,与我所说的相符。”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红色印泥,让他用大拇指蘸了,在笔录上一连按了七八个指印。

民警们收拾了东西,站起身,准备走了。章教授也站起来送客,问道,我的捷安特自行车怎么办?还有我人也受伤了……

那是事故大队的事,制服说,你得找事故大队。

你们估计能赔多少?得拖多久?章教授追着又问一句。

明天你最好到医院检查一下,便衣说,再让那家伙赔点医药费。

第二天上午,章教授打电话给一个医生朋友,先报告了一下车祸经过,然后说了要来开伤情证明的意思。这位唐医生是精神科的副主任,在医院里人头比较熟,他当即答应帮忙。他要章教授下午四点来医院,那时医生不太忙,好办事。

下午四点,章教授准时到达了医院,在精神科的专家门诊室找到了唐医生。后者正跟一个大脑不清爽的老年妇女交代吃药的剂量、时间等注意事项,交代了半天,旁边的章教授都会背了,那妇女还是听不懂,还是反复地问,反复地问,章教授觉得自己都快被逼疯了,可唐医生还在那儿不厌其烦地交代,解释,解说,似乎也沉浸其中不能自拔。难怪有人说,精神病院的医生十有八九是精神病患者。

唐医生,你真有耐心,章教授不由得感叹道,要是换了我,一天都坚持不了。

唐医生笑嘻嘻地说,别说你了,我们这儿有的医生,你问他第二遍,他就不耐烦了,就要冲人了……

你是真耐心,还是强迫自己耐心呢?教授问。

开始是强迫自己耐心,时间长了,性子就磨圆了,磨光了,嘻嘻……

懂了,懂了。章教授转脸冲那个老年妇女说:喂,请问你好了没有?我都等了十几分钟了。

这才给唐医生解了围。唐医生得空拿过自己的保温杯,连喝了几口茶,然后便冲着章教授“痛说革命家史”。看来精神病医生与他的病人一样,都有着强烈的倾诉欲望。

他告诉章教授,他一共出过三次车祸,其中有两次比较严重,花掉了多少医药费,结果人家只赔了个零头——那还是找熟人说情才得到的。

怎么会这个样子啊?章教授大惑不解。

这里头很黑,黑透了!唐医生始终笑嘻嘻的,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事故大队的那些家伙,是吃了原告吃被告,他们发的就是事故财、难民财嘛!

在以后的时间里,唐医生坚持在人来人往中见缝插针讲完了他自己的车祸故事,其中比较严重的两次是这样的——

第一次是十多年前,他骑二摩经过十字路口,被一辆拐弯的出租车碰了一下车把,摩托车猛地歪向一边,倒地后连翻了几个跟斗,当场压断了他四根肋骨。

那辆肇事的出租车没有逃跑,还喊了120救护车将他送到医院,在丢下两千元押金后,司机从此就没影儿了。

照唐医生的说法,出租车公司和事故大队很熟悉,关系好得很,甚至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因为他们经常打交道的,出了事故,执法者自然会向着他们。

——我一看情况不对,必须找人,唐医生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且变得越来越阴沉:当时我查到有个病人的家属是某公安分局的副局长,我就厚着脸皮找他,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找了下面派出所的一个所长,陪我一起去事故大队,这才让出租车公司又赔了两千元。加起来,还不能弥补我一半的经济损失啊……

几个月前,唐医生又出过一次车祸。他骑的电动车,在斑马线上被一辆面包车撞翻了,开车的是个新手,一个中学的办公室主任,刚拿到驾照不到一个月,踩刹车踩到了油门上。

虽然这次唐医生的骨头没有断,但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都肿得变了形,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多月不能动弹,最后肇事者只赔了他两千多元钱。至于电动车,事故大队叫他自己拉回去修理,三百多元钱的修理费发票至今还没有下文……

怎么会这个样子?章教授想不通了,说,那个中学的办公室主任有这么大的能耐?

唐医生说,学校的车子嘛,当然是单位出面请他们吃吃喝喝的,我个人哪有这个实力跟他们拼?

章教授听了,软软地靠在椅背上,低下头,沉默了半天。

——哟,都快五点了,走走走……唐医生站起身来说,我带你到骨科去,找个权威医生,帮你把情况说严重点……

章教授还是低头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怎么了?你真受伤了?要不要拍个片子看看?唐医生满脸的关切。

算了,我不想检查了,章教授有气无力地说,没意思。我没事,我自己清楚。

唐医生见状,也没有坚持,只是问:事故大队你有熟人吗?

章教授摇摇头,反问他:你里面有没有熟人?

唐医生笑了,我修电动车的发票还拖在那块呢!我以为你里头有人,还想借你的光呢,嘻嘻……

从医院出来,章教授又应约去了一趟派出所。进门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门口值班的民警一边吃盒饭一边看墙上的大屏幕电视,其中一个警觉地抬起头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

章教授回答说,是一个姓车的约我来的。

噢,他在二楼,最里面一间。谢谢。

章教授于是上了二楼,只见一间间办公室里灯光明亮,几乎每张桌上都亮着电脑,民警们一边吃盒饭一边玩着电脑里的扑克牌什么的。

在最里面一间,果然问到了那个姓车的,他有三十来岁,没穿警服,章教授搞不清他是个什么职务。他自己也没有介绍。他一边捣鼓着面前的电脑,一边跟章教授拉家常。

屋内开着空调,有些热,而且烟雾腾腾的,让章教授感到呼吸不畅,头上很快就冒汗了。

章教授一边脱外套一边对车某说,我的血糖有些问题,到时间就必须吃药,不好意思,有什么事,能不能快一点儿?

不多会儿,桌上的打印机吐出来几张纸,他将其交到章教授手上,说,这是你昨天的笔录,你看一下,然后签个名就行了。

章教授接过打印纸,飞快地扫描了一眼,发现他的“证词”又被改动过了。比如“交警与醉汉扭打在一起”,变成了“交警用手臂挡着醉汉的拳头”,等等。这篇“证词”的中心意思可归纳成这样两点:一是二摩不知什么原因撞了我;

二是醉汉打了交警,交警没有打醉汉。

章教授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但表面还不动声色,心想这个醉鬼也是活该倒霉,你打交警干吗呢?本来有理的也变成没有理了,这样低素质的家伙治治他也好,我的小命差点就送在他手上!若不是自行车帮我挡了一下,被“包饺子”的可就是我自己了……

车某递上一支签字笔,还有红印泥盒儿。他指点章教授在笔录后面写上一行字:“以上笔录我已看过,与我所说的相符。”然后签上名,并在签名处加按一个红指印儿。

……

这天晚上,章教授回到家已经快七点钟了,又冷又饿的,身上还沾了一身的烟臭味,心情很是不爽。当时章教授夫人古月站在客厅的灯光下看报纸,正看得入神,也没注意招呼他,章教授心里就更来气了。他一边打热水洗脸,一边大声问道:吃什么啊?

古月这才反应过来,说:你还没有吃啊?我还以为你吃过了。

吃个屁啊!

古月闻言也不乐意了,说:你立了什么功了?还是发了什么财了?脾气这么大?

古月虽是个区妇联的副主任,却也是个副科级,上下班有专车接送,加上他们公务员刚上调了工资,总收入早已超过了章教授,她在家里说话的语气和腔调自然也变得越来越硬了。

章教授不想和她斗嘴,随手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停了一会儿,古月靠过来挑起话题说:自行车的事怎么样了?

章教授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问问,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你去医院查了么?

章教授眼睛盯着电视,故意不理她。

电视上正在播放某地发生的一起车祸:一辆大客车与一辆小轿车相撞,6死34伤,现场惨不忍睹。当地市长正用电话下达指示:全力抢救伤员,调查事故责任,做好善后工作……章教授突然大笑了几声。古月责怪他说,人家遭了这么大的难,亏你还笑得出来!你是变态啊还是被撞傻了?

我是饿傻了,章教授说,你吃过晚饭没有?

没有呢。古月告诉他,晚上要和他一起去丰总家,参加“皇后锅”现场演示会,也就是用“皇后锅”做菜吃,还有好酒喝。章教授嘴上说不想去,可还是被夫人连哄带骗推出了门。

在路上,古月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她找人打听过了,他们的那辆捷安特自行车赔不成了。因为那个醉汉打伤了交警,先要被拘留十五天,还要再判上一年,等他刑满释放出来,才会解决赔自行车的事。

——那,撞二摩的那辆警车呢?它不该赔偿吗?章教授问。

人家交警说了,没有什么警车撞他,是那个醉鬼酒后驾车出了事故,想诬赖别人……

——你相信么?章教授气呼呼地问。

我相信不相信,有什么关系呢?古副主任反唇相讥。

章教授于是一路沉默无语。

到了丰总家,章教授虎着脸,连吃带喝,很快把自己灌醉了。

丰总关切地问他:怎么了,教授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旁边的古月就将他出车祸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她特别强调那辆捷安特自行车是崭新的,买了还不到半个月呢!她还从钱包里翻出那张买车的发票,向众人展示,以证明她此言不虚。

丰总笑眯眯地将发票接了过去,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说,没事,叫我们小区的物管赔一辆好了。

——这不太好吧?章教授抬起头,涨红了脸说。

——这怎么好意思呢?古月也泛红了脸说。

小事一桩。丰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他们跟我很熟的,也经常找我办事的,加上又有发票为证,更好办了,是不是?

一桌子人都会意地大笑起来。

果然,一个星期后,丰总就打电话告诉古月,赔车子的钱人家物管已经送给他了,五百元钱。你添点钱,再去买一辆捷安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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