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与许知远

无意中就见到了一篇关于戏谑许知远的文章,紧接着顺其自然的来到了专门为他而设的小组。组长是jiaon。小组成立时间已是有点久远的2005年。我以我初读《那些忧伤的年轻人》时的激动心情揣摩四年前的jiaon,不难理解他为何专门为另一个写作的人设立一个小组。当然,对于一个狂爱读书并付诸实践的人来说,四年肯定已使他改变很多很多。可能当初对许知远的近乎迷恋的热忱现在更多地转化为理性的赞赏了(近乎迷恋的热忱是我“初识”许知远时怀有的粉丝般的非理性反应)。或许jiaon并不至如此般夸张,毕竟他不像我一样昏昏沉沉直到大三才醒过来——这还得益于他的文字——他很早就在追求独立思考并为之努力了,而这正是我们很多人所缺少的。

但我同样认为宣传许知远对我们大学生来说是极为必要的——尽管许知远不见得乐意自己像流行明星一样被追捧。

在对许知远的批评中有情绪平和甚至略带幽默的理性评论者,也有怒气冲冲只呈现表情而拒绝陈述内容的狂躁分子。但两者我都能接受,而不会像个粉丝一样去为我喜欢的人辩解以争取更多的盟友以便在集体头脑发热时能热闹点。我很为我自己的反应高兴,这证明阅读已在我身上开始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我不会过分情绪化地迷恋一个人并偏执地不去承认他(或她)的局限,即使真有如此伟大的人使我陷入这等危险中(幸运又不幸的是,这种情况在我有限的阅读史中时常发生),持续的阅读也能将我解救出来,继而我再忘乎所以地奔赴另一个危险。这一生,我希望就这样在阅读中水性杨花地爱一个又一个人,享受另一种意义上的花心带来的快乐······这一刻,联想到卡萨诺瓦,一阵窃笑。

批评者说许知远的文字花俏,姿态傲慢甚至做作,思想空洞,腔调精英,句式西化·····我不想去说服谁,没这个必要,也没这个能力。我只是啰嗦一下我的个人体验。

我读的第一本也是唯一一本许知远的书就是《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其他的阅读就是他的博客和专栏文章。《那》是他早期的文字,很多都是还处在学生阶段就写的或萌生的想法。想法很多很丰富,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无法抵御别人在深度上的质疑。但他呈现的一个高瘦的北大理科男孩的的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细腻敏感都深深地感染了我。一个理科生满脑子装的不是数字图形而是对国家对同胞对同辈的深深忧虑:他质疑我们司空见惯的社会现象,他质问我们何以物化至此而完全没有察觉,他以文学的视角和文人的情怀来表达他的关怀与期许。他文人式的语言使他在严肃地控诉社会时,文字的优美竟冲淡了内容的沮丧。诚然,他的文字与情感在这本书中的魅力远远胜过他的思想,直到现在,我都认为他的文风使他在众多优秀的评论家中因具有文学气质而与众不同。

我知道在哪怕只有很短阅读史的阅读者面前吹捧许知远的《那》都是很危险的一件事。稍微成熟的读者会很轻易地察觉到从头至尾连贯的青春气息:迷惘,愤懑,桀骜,忧愁······但这绝不等同于他是又一个无病呻吟的xo后畅销书写作者,因为他的书同时传递了更为稀缺的青春姿态:怀疑,批判,理想,敏感······这些我们被权力、市场、意识、教育所屏蔽掉的价值,它们的魅力与重要性从来都不为我们所知,当然我们也就不认为了解它们有什么必要。更为危险的是,我们很多人主张这些价值纯粹是庸人自扰,耽误了他们苦苦奔前程的路。所以不管怎样,许的文章都是值得我们阅读的——既然现状是我们是如此的愚昧与麻木。

另一个批判的理由是他的书中频繁到惹人发怒的名人引用。此话倒不假,读过他的文章的人都会不约而同产生共鸣。他将他对国外牛人的赞赏与对精彩绝伦的妙语的赞同毫不保留地记录在文字中,他甚至察觉到这可能会引人困乏与不屑,但他仍不愿为了使自己脱身无谓的嘲讽而放弃这个坚持。因为他深知我们需要通过某种媒介一窥外面世界的广阔与思想长河的绚烂。他自觉担负起了这样的责任。试想,他若抛弃那些一串串伟大的名字,稍微变个说法(即使不变,我们大多数人也是不知道的),然后全部狡猾地据为己有,同样可以蒙混过关并赢得更多崇拜(我们的同辈人可是有很多仍沉迷于郭敬明之流的伤痕文字中,并为抄袭做着可笑的辩护)。但他的理想与常识都不会使他这么做:他迫切想治疗我们思维的麻木,当然就不会为了自己的虚荣而阻塞通往智慧的道路;他也知道如若真傻到这么做,他的读者中自会有人在自我提升中揭露这可耻的雕虫小技。不过倒可以享受郭敬明的待遇:享受明星般飘忽的虚荣。呵,这样的想象倒挺有趣,可是他是个那么严肃的作家啊。

现在的许知远的文章已经明显成熟,不变仍是他严肃的脸与理性论述的文字升腾的焦灼情感。他毫不隐瞒地承认自己仍在追求思想深度的道路中,并坦言很大程度上仍是个不争气的警句阅读者与权威迷恋者。他希望写出能够影响中国的书,甭管重点是成为影响中国的书的作者,还是产生影响中国的效果。这样的豪言壮语,我这样的小年轻听后仍是异常振奋。他是以罕见的戏说方式说这句话的,或许这样能少点压力吧。他是自信的,但从未不计后果地狂妄。毫无负担地挥霍豪言壮语是李敖那样的人所擅长的。李敖的不羁在他六十几岁的时候仍丝毫未减,足以可见不羁更多的取决于先天。可电视上那个具有流氓气质的老人却使我心生厌恶,或许他的书我是该读一读的,也是值得读一读的,前提是我忘记电视上的他——先入为主有时真是很可怕的。

许知远与梁文道都是我很喜欢的作家。我是先读梁文道的文章的,是他让我认识到理性的力量,引导我们看待事物应抛弃固执的偏见,多视角地深入分析。而且他香港人的身份与在台湾学习生活的经历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外来文化”的思维方式。也正因为如此,他置身事外的态度在使他的理性更有力的同时,缺少了一种慰藉读者的同一战线感。当然我们需要这样不流露丝毫个人情感的头脑清醒者的时时警醒。而许知远浓烈的主人翁意识常常把自己的情感镶嵌在文字中,以“我

”来写作。他的文字更感染人,他在促使我们反思的时候也撩拨了我们的情绪,虽然他尽量使这种情绪控制在一个合理的尺度内。但这样的风格也是危险的。如若思想深化的进程缓慢甚至停止则可能使人厌倦,只能一批一批地更换更为年轻的读者而不能获得同一批人一如既往地热爱——毕竟读者也是追求进步的。许并没有让人失望,起码没让我失望。他是正在成熟的,而且文字的魅力依然不减甚至更加迷人。他的目光也已可喜转向了国内,我为我们有他的关注而倍感幸运。虽然短期并不会改善什么,但我们需要严肃的关注。

批评者也说,许的姿态是自诩精英式的居高临下。我不这么认为,他也时常将矛头指向精英们。他的文字并不会给非精英(姑且认为精英就是“有钱一点的人”吧)带来羞耻感,而只会使知之甚少又有幸未丧失自知之明的人深深地自卑。

我仍时常自卑。亦会保持这种可贵的自卑。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quired fields are mark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