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广斌、杨益言著长篇小说《红岩》,其中有个黎纪纲,非常勇敢,在白色恐怖的重庆,他竟敢在重庆大学主编《彗星报》,内容都很进步,有些话甚至说得很“左”,当重庆长江兵工总厂炮厂工人遭受惨案,重庆大学学生自治会就此召开会议竟遭特务魏吉伯破坏,学生们愤怒涌向魏吉伯藏身的重大训导处,黎纪纲勇敢站出来呐喊“不许特务横行。魏吉伯在哪里,给我拉出来”,当魏吉伯悄悄跳出训导处后窗,黎纪纲又撩起蓝布长袍的衣襟奋勇追上去。黎纪纲很勇敢,黎纪纲的表弟郑克昌也很勇敢,他走进重庆地下党一家实为联络站的书店,专门购买和阅读高尔基的《母亲》、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萧红小传》,并提着鲁迅的名字感叹道:“萧红是中国有数的女作家,是鲁迅先生一手培养的,可惜生不逢辰,年纪轻轻的就被万恶的社会夺去了生命。”没有人知道这个黎纪纲竟是中美合作所全能训练班培养出来的,即使阴险狡猾的军统特务头子徐鹏飞,也险些被严醉的这个手下瞒了过去,倒是重庆地下党领导人许云峰嗅出味道,他看出黎纪纲和郑克昌是故意辉煌,是要引飞蛾都扑向烈火。
杨沫《青春之歌》中的戴瑜,他一开始是真激进,北京大学生召开纪念“三一八”大会,他戴着眼镜站在一座摆着几张凳子的讲台上大声演讲:“同学们!同志们!国民党不久就要崩溃啦,革命高潮就要来到啦,我们要自动武装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国民党!拥护中国共产党!拥护苏联!拥护中华苏维埃政府!”在一次会议上,戴瑜强调国民党统治危机越发严重,革命高潮日渐迫近,应该准备大规模行动,而且决不能把中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当作朋友。当有人批评他太“左”,提醒他情况仍很紧张,他马上打断对方说:“情况紧张是暂时的,可是胜利的形势却在鼓舞我们每个革命者奋勇前进。难道可以因为害怕牺牲而停滞不前吗?”他毫不犹豫地提出口号“宁左勿右”,并力主“五一”掀起大规模游行示威。不久,他和其他人一起走进一个大型圣经会的传道会,当牧师正在圣坛上祈祷上帝,他们把圣经会大门关上,把牧师推向一旁,站到圣坛上高声演讲,挥撒传单。就是这次,他被国民党市党部请了去,他走进国民党市党部大门,他知道的组织纷纷遭到了破坏。
1937年10月,陈毅根据中央指示,按统一战线精神,出山与国民党地方当局进行合作抗日的谈判,并奔赴湘赣边、赣东北等游击区,动员游击队下山改编。美国人哈里森·索尔兹伯里《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第二十章《死里逃生》有一段使我们如见当年:“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初的某一天,四个人抬着一顶轿子来到广东边隅山区某地一个游击队岗哨身边,轿子后面跟着一些国民党卫兵。下轿的先生衣着讲究,头戴一顶呢子礼帽,上身穿着红军制服,脚上是一双黑皮鞋,鼻子上还架着一副墨镜。付完轿夫的脚钱,打发走国民党卫兵,他上山来到游击队总部,拿出由政委项英签名的介绍信,信中介绍来人是‘陈毅’。游击队弄不明白的是,如果来人确是陈毅,他怎么坐上了轿子,还带着国民党卫兵呢?”湘赣游击队认为陈毅是叛徒,要把陈毅杀掉,被捆绑的陈毅赶紧大声喊:“杀掉我,你们要犯大错误!”
苏联老电影《列宁在1918年》,列宁的汽车在布哈林的目送下驶出克里姆林宫大门,瓦希里乘车急速赶来向布哈林问列宁去了哪里,布哈林说了别一个地方,瓦希里的汽车驶出克里姆林宫大门向相反方向开去,结果列宁遭到暗杀。苏联人很会拍电影,他们知道一个高官若不可靠,越发可恨而且可怕。
1999年1月,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曹德权著《红岩大揭秘——保密局重庆集中营纪实》,21世纪初,《炎黄春秋》刊载孙曙文章也指出,当年被中宣部副部长林默涵誉为“党史小说”的《红岩》,其中明显存在不少史实讹误。结合原地下党重庆市委常委李维嘉1982年10月17日在川东暨重庆地区党史资料座谈会上的讲话,我们可以知道,1948年4月16日,徐远举——即《红岩》中的徐鹏飞——逮捕了中共重庆市委副书记冉益智,冉益智供出了中共重庆市委书记兼工运书记刘国定,他们的双双招供,又使重庆市城区区委书记李文祥和中共七大代表、川东临时工委副书记兼川东地下工委书记涂孝文等12人叛变,重庆及四川地下党因此遭到重大破坏。
昆仑出版社1996年出版《开埠》一书。《开埠》使读者想到一段历史。1931年4月24日,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在武汉被国民党逮捕押解南京,顾顺章向特务机关指认了中共领导人之一恽代英,使恽代英就在即将被释出狱之际被国民党杀害在南京雨花台。《开埠》写道,1931年4月的一天,“夜静悄悄,一辆黑色轿车从南京路哈同花园东边那条西摩路(今陕西路)一拐,停在威海卫路(威海路)802号门口。这是顾顺章的家。一分钟后,又一辆汽车也停在这里,六七个身影鱼贯闪入这幢小楼。顾顺章的妻子张杏华与亲友正在搓麻将。党同张杏华谈了话。当身为党员的顾妻明确表示要跟随叛变的丈夫时,党执行了铁的纪律。顾顺章的一切关系被无情切断。”电影《与魔鬼打交道的人》,张公甫不敢相信他的弟弟;曲波小说《林海雪原》杨子荣上威虎山的同时,少剑波带部队开进夹皮沟,座山雕率整个威虎山“天王盖地虎”,李勇奇与整个夹皮沟充满敌意地审视少剑波和他的部队。这些,都是必要的。“文革”时看过一部已传阅得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的小说,小说中说,一个小部队的司令被敌人逮去,他又逃出来,带着部队往一个地方行进,待部队发现情况不对,那司令已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有人说,20世纪50到70年代,中国没有文学。但是,读了那期间的一些小说,总让人增了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