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份,《南方都市报》将深圳一城管砸了为灾区募捐的场子并壮怀激烈地高呼“我就是土匪”的光荣事迹报告全国人民。我一时手痒,表扬了该城管一把,希望能以另一种不同于专干骂骂咧咧勾当的“时评家”的方式为他扬名立万。
不表扬不行。这年头,我们这个社会已很难找到诚实的人了。特别是在说一套做一套“玩阴的”官府里,诚实更是无比宝贵的“稀缺资源”。
虽祸不单行,可喜也双至。当我们还沉浸在为深圳城管诚实的喜悦和激动之中时,据新华网长沙9月7日电,湖南辰溪县以“常委会议纪要”的形式,单方面收回沅江能源科技开发有限公司合法获取的鹅公颈水电站项目开发经营权,继而吊销了公司的营业执照,还把公司负责人“押解”到看守所。当沅江公司负责人摆出一副“不与官斗”的姿态时,“官方”的人对他仍不依不饶,放言“什么法不法的,县委会的决定高于一切!”
瞧,这样的诚实是多么可爱。尼采如果在世,一定会用“哲学家的手指”往那一指:看啦,这人!
草民我又一次被官爷的这种伟大的诚实举动感动了,因为我欣喜地再一次看到了完全遵循精神病学视野下的心理规律的“自曝”。这位“举世装傻我不装”的官爷的确太激动了,他已完全活在了自己的心理真实中。对于这样勇于承认自己那一伙人谁都想否认的事实的人,我建议全国人民颁给他“中华诚实奖”。当对事实的承认妨碍了一个人的巨大利益的获取,从而必须加以美化、编码,甚至“反说”时,要他用自己的嘴巴把事实说出来是相当不容易的。对官府来说,只有太牛了以至权力的逻辑已经扯去了意识形态的包装而直接演绎在精神结构上的人才会这样。
给这位官爷做一次简单的精神分析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可以看到他这么诚实完全是一种弗洛伊德所说的“口误”――相对于他们的那个话语系统,他肯定是“说错了”。但这种无意识的“口误”恰恰曝出了与现实联系在一起的内心的想法。在两个精神分析学家之间,这种“口误”根本不可能用后来的“解释”来弥补。话一出口,一切昭然若揭。而要知道官爷有多诚实,我们就得看其精神结构与现实的权力结构是如何彻底地“同构”的,以致他已做到了没有“压抑”地按事实说话。
没有压抑并不是说已经没有了意识形态、官府文件之类的东东装模作样地给他们灌输,而是说这些东东已经不具“超我”的功能了。其“本我”(人性恶、弄权欺世的欲望等)既未遭“超我”的压抑,则“自我”(权力运作的现实)也就和“本我”之间不存在紧张。长期没有“压抑”,“超我”和“自我”的界限就会逐渐地模糊,“自我”也就获得了“自我论证”其“合法性”的功能。如果这种“自我论证”的“合法性”没有受到有力的挑战或质疑,权力结构就会与官爷们的心理结构获得一种同构性,他们就很容易进入这样的一个境界:活在心理真实,从而也活在“现实”之中。如果面对某种情境的刺激他仍然不够老到,而凭自己的无意识主宰,就会一不小心表现出他的令人感动的诚实。
我们当然不能说这位官爷已经没有了“精神分裂”,即表面上一边按法律办事,一边又经常干“权大于法”的勾当。但的确有必要指出,他已经比那些虚伪无耻的“正常人”更具神经症特征,从而在心理上其“自我”更为真实。不同的是,神经症患者和他不一样,人家出现神经症只是捍卫本真自我的失败,而他则是在失去真实自我的同时,已成功地做到了让权力等“假自我”来支撑自己――他已经与这些东西“合一”了。在心理上,这样的“假自我”在现实中越牛,就越能让他获得“自我价值感”,也就越很难避免它对自己的思维的控制。我的意思是,它也就越不能阻挡官爷的诚实。
这位官爷不是皇帝的新衣里的那个小孩子,精神结构是完全不一样的。就精神结构上看,他更像是说杀人放火就杀人放火,而不需要扯出“替天行道”大旗来包装的土匪。像土匪一样,这种诚实的话语同样是在精神上一无所赖(是谓无赖)而陷入内心的恐惧与现实的疯狂的一种征兆。如果不是侮辱了那个小孩子,那么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品质:诚实。
鉴于辰溪的这位官爷如此诚实,我建议把他的“什么法不法的,县委会的决定高于一切!”列为“2006年十大经典语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