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拓荒者”时代的吕秀莲

当年争取女权,现在领导人权委员会,却让台湾人权失色

书柜盈满,得让书籍后浪推前浪才行了。

我手拿一九七六年出版的《数一数拓荒的脚步》,读著作者吕秀莲女士签名赠送的文字;三十年过去了,有些回忆,也有些感喟。沉吟着,不知是否还要把它放回书架。

这本书,是吕秀莲小姐(那时我们这样叫她)在台湾推展女权运动的第一本成绩报告。里面有她的战史与心得,有支持者颂扬的原文原信,也有反对者咒骂的原汁原味,好一副开阔的胸怀。

全书开头是这样写的:“民国六十年十月间的事,我的一篇题为《传统的男女社会角色》长文在《联合副刊》连载,遂导致一连串的应邀演讲与撰稿——以及‘新女性主义’在台湾社会的脱颖而出。”

那时笔者在报馆服务,得识吕小姐。她对女权运动有几个中心观点,如先做人后做女人;如女性主义不在对抗男性,而是解决妇女的切身问题。这些论述,既符合两性平等的原则,也是社会走向民主的必然进程,因而得到一些人的认同与支持——包括我自己。

那几年,吕秀莲促成并领导了以下的活动:成立“拓荒者出版社”,以鼓动新女性主义的风潮;在高雄设“保护你”专线,并向各地推广;举办“男士烹饪大会”,倡导两性分担家事;举办“厨房外的茶话会”,增进各方了解。

正当女权运动有些进展,吕秀莲却渐渐走入政治圈,从“社运人士”转成“政治人物”。民国六十八年“美丽岛事件”后,吕秀莲又成了受刑人,后特赦出狱,远走哈佛进修,那时笔者在纽约《世界日报》任职,我们曾在电话中叙旧。我说:“台湾雅好政治的人车载斗量,不在乎多你一个人;但是女性主义是一项新兴社会运动,少你一个是很大的损失。”她避重就轻地回答:“政治活动也值得做。凡值得做的事都应该有人去做。”

后来大家都回到台湾。笔者回来仍是一介记者,吕小姐回来成了副总统。几年来在媒体上听她的谈话,看她的身影,觉得她变了:

穿金戴银,美容变脸,自称深宫怨妇,为了代理党主席的事泪洒中常会,离“新女性”的形象愈走愈远;

要求大官舍,花大钱装潢,出入有随扈群和大车队,再也找不到社运时期的俭朴与谦抑;

在《数一数拓荒的脚步》里,她赞扬大众传播事业的社会功能,强调“它应该避免被无谓地操纵,却更该主动地发掘探采那值得发掘探采的”,但是,当《新新闻》觉得副总统的一通电话“值得发掘探采”时,却被吕秀莲告进官里,有破产之虞;

当年直话直说的吕秀莲,现在会“官腔官调”了,她常常以言语暗伤陈水扁,但必要时也可不吝输诚。去年春节总统府团拜,吕副总统致词说,“总统府就是两千三百万人的大慈航,总统是大舵手。”这使我想起文革时大陆颂扬毛泽东那首《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直教人反胃。

最令人不能忘怀的,是吕秀莲兼任总统府“人权委员会”主任委员,而台湾的人权纪录年年下降,日前美国国务院公布年度各国人权排名,台湾在一百零五国之后。较为恶名昭彰的项目,包括对妇女施暴及歧视、走私人口和虐待外籍劳工。

消息见报多日,就像其他很多人权事件一样,未闻人权委员会的吕主委说过任何一句话。女权就是人权,这教当年支持吕秀莲的人情何以堪?现在全民谴责陈水扁家族的贪腐,似无暇顾及吕秀莲腐蚀了台湾的人权。

台湾的政治环境不仅荒芜到杂草丛生,而且更是污泥没胫,万方翘首企盼一位“拓荒者”。但现在很多人不敢让陈水扁下台的原因,却是怕“扁去吕来”。深为当年的吕小姐难过。

(作者为台湾《联合报》前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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