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随笔》第6期读到,著名作家石楠写的关于苏雪林《为了不被忘却》的文章,我又一次从书架上翻出《苏雪林选集》,重温一下这位另类才女的足迹。
苏雪林这三个字,也许对于当今读者来说显得很陌生,因为现代文学史,对她的作品很少提及。加之苏女士1952去了台湾,两岸在政治上的隔绝,苏雪林的名字几近泯灭。然而她(笔名:绿漪)却是五四之后文坛上与冰心、凌叔华、沅君和丁玲并驾齐驱五位女性作家之一。她曾获得台湾最高文艺奖,以及亚洲华文作家资深敬慰奖。她被誉为五四新文学以来,中国文学艺术领域取得最辉煌成就者之一的大师级人物。
苏雪林少年时代天资过人、勤勉好学,1919年成了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生,后留学法国回国。从书中可以看到她的生活非常节俭,却把积攒来的稿费和金饰物捐作抗日经费。她在随感《屠龙集》揭露了日本侵略者的罪行,热情讴歌了仁人志士。她曾任教于苏州东吴大学、上海沪江大学、省立安徽大学和武汉大学,但可惜的是作为一名旧社会知识女性,并没有改变自己家庭包办无爱的婚姻。在《苏雪林选集》自传体小说《棘心》塑造的女主公杜醒秋形象中,我们可以找到她的昔日的影子,女主人公自叹:“感情像一个恶兽似的在她心里乱踢乱咬,发狂般的呼喊,理性又教她平心静气恪守闺范,所以她始终不能违抗父母之命,不敢逾越传统礼教的藩篱——与自幼订婚而无感情的未婚夫叔健解除婚约”。我想这只能说是她生于那个半封建时代的悲哀,对于她不幸的婚姻,后人也只能抱以同情和赞美的眼光去看待它了。
《苏雪林选集》这本书,收集了苏女士的小说、散文、评论等。我曾拜读过冰心、丁玲和杨绛同属那个时代的女性作家,她们文字激扬、婉约和从容,颇具有大家闺秀风范,而苏女士的散文似乎散发出独到之处,她的行文流畅,文字率真且富有诗意和想像空间。如《绿天》中描写的一段:园中的草似乎多时不曾刈除了,高高下下长了许多杂草,草里缠纠着许多牵牛花,和茑萝花,狸红万点,映在浅黄浓绿间,画出新秋的诗意。还有白的雏菊,黄的红的大丽花,繁星似的金钱菊,丹砂似的鸡冠,也在这荒园中杂乱地开着。秋花不似春花,桃李之秾华,牡丹芍药的妍艳,不过给人以温馨之感,你想于温馨之外,更领略一种清远的韵致和幽峭的情绪么?你应当认识秋花……如:《鸽儿的通信》中写到:树叶由壮健的绿色变成深黄,像诗人一样,在秋风里耸着肩儿微吟,感慨自己萧条的身世。但乌桕却欣然换上了胭脂似的红衫,预备嫁给秋光,让诗人们欣羡和嫉妒……这些富有灵性的字句,在苏女士的文章中俯拾皆是,其中《秃的梧桐》至今仍是台湾中学课本的范文。
苏雪林是个很另类的女人,她花了三十多年时间研究《楚辞》,并从中挖出“先秦朝代外来文化”,又从这儿连通到“世界文化同源说”,她历举证据数百条,并写下《屈赋新探》150万字的巨著,并成了她对中国文化最大的贡献。她用“半生”反鲁,由于俩人在政治方面的倾向不同,她在《与胡适之先生论当前文化动态书》的《自跋》中写道:“以鲁一生行事,言之,二十四史儒林传不会有他的位置,二十四史文苑,文学传,像这类小人确也不容易寻出”,可想而知,苏女士这种举动足以让国人感到惊诧,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她的文艺批评更是独道一处,选集中的《〈阿Q正传〉及鲁迅创作的艺术》以及《沈从文论》等,笔锋淋漓尽致,精当地提出她个人的独特见解。也许作家石楠说的还是比较客观:“不管他们曾经拥护或站在哪个政治营垒中,就他们对文化的贡献,苏雪林和冰心同样伟大,胡适和鲁迅都是伟人,他们都是我们民族的精英,他们理应也受敬重,不能被忘却,不能以言废人,也不能以人废言。”
1999年活了一百零三岁的苏雪林逝世,石楠源于苏女士在看完她的《画魂——潘玉良传》之后,写了一篇一万五千多字的读后感,才知晓这位苏女士。也许是苏女士的才气和另类感动了石楠,她说“不能因为苏雪林反对鲁迅,我们就否认她,蔑视她,她是个集作家、诗人、画家、学者、教授于一身奇女子”,于是历经艰辛终于在今年初完成37万字的初稿——《另类才女苏雪林》。我们期待着这本书早点出版,能再次聆听到这位另类才女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