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见到阿来的时候,他刚刚结束一段漫长的法国之行,回到国内。上午十点,有着温暖阳光的房间里,阿来悠闲地抽着烟,悠闲地摆弄着电脑。他的脸上,看不出长途跋涉的倦意。每当翻到电脑里漂亮的花草图片,他便耐心地指给我看,告诉我花草的名字、生长地……每到这时,他便是一脸的满足。】
一个声势显赫的康巴藏族土司,在酒后和汉族太太生了一个傻瓜儿子。这个人人都认定的傻子与现实生活格格不入,却有着超时代的预感和举止,成为土司制度兴衰的见证人。小说故事曲折动人,作家以饱含激情的笔墨,超然物外的审视目光,展现了浓郁的民族风情和土司制度的浪漫秘密。——《尘埃落定》创作于1994年,1998年出版,长销不衰,已发行近百万册,并无可争议地问鼎茅盾文学奖。
阿来,著名作家,2006年11月12日当选为中国作家协会第七届全国委员会主席团委员。
长篇小说是阿来进入文坛的方式,这种方式显得颇有几分特别。一般来说,中短篇小说往往容易成为各种新的文学观念和文体形态的实验地,而长篇小说更适合经典写作方式的表达。《尘埃落定》的成功,说明阿来的写作具有某种经典写作的先验性。阿来的成功,是经典主义写作的一个传奇。
阿来不喜猎奇。他关注的是灵魂,世俗的,神灵的,社会的,自然的……一枝一叶总关情。他在讲述时,不大惊小怪,不大呼小叫。他的叙述沉静而从容,全无当下某些小说的浮躁之气。他的从容和淡然又是与生俱来的,与修炼和表演无关,其意义就更弥足珍贵……
【花事·诗情】
阿来喜欢野营,喜欢活动的桌椅、帐篷、睡袋……除此以外,阿来更喜欢花草。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一直对花草树木感兴趣。”加上他本人爱好摄影,“拍摄花草”便理所当然地占据了阿来的大部分时间。
阿来是诗人,具备自己独到的话语方式。几个月之前,记者致电阿来,问他是否在家,能否参加我们的访谈栏目。他回答“在这个国家”。后来得知,那会儿他正在甘孜拍摄野生花卉,陶醉在“花花世界”里不亦乐乎呢。记者问他能不能通过宽带传几张杰作过来,他的回答是“带不够宽”。诗人特质,一目了然。
诗人自有几分诗情。这么说来,阿来对花花草草的喜爱也算得上是一种诗情的外露了。对此,阿来自己的解释是:“我每年在青藏高原行走很多,对植物非常感兴趣。”阿来认为,中国人有个特点,就是对身边的东西不够关心,比如说对花草树木,可能注意不多。“中国的文学作品里,描写植物,也都比较笼统。”说这些的时候,阿来正在欣赏自己拍的一张照片——尼泊尔香青。
不愿意随大流的阿来,正准备把几千张自己拍摄的植物照片,配上自己的文字,结集出版成一部《故乡花事》,用文学的语言普及植物学知识。
【花事·旅行】
在阿来看来,“旅行”绝不是赶场子似的,走到一处拍照留念,然后赶往下一处……阿来出去旅行,喜欢待在一个地方,安静地待上一个多月,不喜欢一路奔波。在法国,阿来的生活宁静、安逸。
每天清晨,阿来带上几本书,然后从旅馆出发,徒步走向老城区。他一般会选择一个有着很大的花园和美好阳光的地方,要一杯咖啡,从容地度过一天。有一段时间,阿来每天都在拿破仑的墓旁读书,看一些有关战争历史的展览。阿来说,在这样的环境中,读一些有关法国历史的书,会觉得很有意思,印象更加深刻。有一天,在巴黎的某个花园里,阿来见到了被培植过的大火草(注:青藏高原的一种常见植物),瞬时觉得非常亲切,情不自禁地举起了相机……
【对话·写作】
阿来的法国之行,初衷是去与一位法国作家皮埃尔进行对话。据说,一些法国学者认为,皮埃尔的写作风格与中国作家阿来很相近。虽说中西方作家的直接对话也不是文坛第一次,但是阿来与这位据说是“路子相近”的法国作家的对话,还是激起了记者的兴趣。
记者:您自己认为皮埃尔的写作风格与您相似吗?
阿来:他们(法国学者)觉得相似。可能是从读者的角度看,我们两个人的小说更加自由,没有拘束吧。小说是有规范的,有些人是很严谨地在规定范围中写作。可能他们认为,我是大部分在规定范围内写,偶尔能有所突破吧。文学写作有意思之处就在于“戴着镣铐跳舞”,又戴着镣铐,又要跳出好看的舞蹈来。我这里的“镣铐”就是指我们现有的字词。
记者:您一直很强调语言的重要性,我也注意到,您非常重视字词的组合。
阿来:是的,作家使用的语言与一个记者、历史学家甚至普通人使用的语言一样,但在作家那里,需要用这些语言去达成一定的艺术效果,所以,语言的组合显得至关重要。有人说,作家的一生,就是和语言搏斗的一生。我在作品中想做的,就是最大限度地将人家曾经说过但没有说明白的东西说清楚、说明白。
记者:有一种看法是,小说的几个元素中,语言是最重要的,甚至超过了小说的情节和内容。您对此怎么看?
阿来:一篇小说,语言的确很重要,尤其是在表达情感方面,但语言不是最后的目的。我们在谈论一篇小说时,会将语言、情节、情感等几个元素分开来谈,但感觉一篇小说时,要从整体去感觉。也就是说,小说中的重要元素应该是平等的。
记者:但一篇小说并不是靠各个元素的四平八稳而取胜,而是要靠特色取胜的。
阿来:你说得对。作家在语言、情节、思想上并不是均衡发展的,方方面面都厉害的作家是很少的。至于哪方面更突出,这要取决于小说观念本身。也正是这些各有擅长的作家,构成了小说的观念。
记者:那您觉得自己擅长哪方面呢?
阿来:我都还好,哈哈。
阿来说,与皮埃尔对话跟与国内作家对话很不一样。“因为我们本身的文化差异很大,而且我们的国家也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但阿来又说,仅仅从小说形式上讲,他们两人都感觉越来越一致。不同的教育背景、生活环境,为什么两位中西方作家会有如此大的一致性呢?阿来说,这个答案很简单。“世界文学是一个统一的概念。我们不问国籍,只问是否是好作家。我们背后的文学知识构成系统是类似的。”
阿来说,文学作品与作家个性也有关系。这是文学理论早就注意到了的问题。说到自己的个性,阿来用了两个字: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