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却难以抵达的地方

  《白色城堡》

  作者:帕穆克

  版本: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1月

  定价:20.00元

  白色城堡在《白色城堡》中出现时,小说已接近尾声。那是一座波兰人的城堡,位于高丘的丘顶,落日余晖映照在旗帜飘扬的塔楼上,很漂亮。主人公“我”考虑着要不要把耗时四年完成的战争机器派上去,但突然觉得那白色城堡是一个“只有在梦中才能如此美丽且难以抵达的地方”,于是退却了。那架有着“移动城堡”、“独眼巨人”和“庞然大物”等称号的终极兵器就这样止步于可能出现的沼泽面前,土耳其大军的征服之旅也随之结束。

  “美丽且难以抵达的地方”,这大概是帕穆克对西方的比喻。那架令所有“自己人”望而生畏的恐怖机器,则是“师夷长技以治夷”的结晶。后者在前者面前的完全瘫痪,重述了一则我们并不陌生的故事:在近代与现代相会的历史时刻,一个国家的西化梦想全盘失败了。

  但就像小说里展现的那样,国家的失败并不是故事的结尾,在微观的、人的领域,那些被“他们”激起的困惑和迷狂依然在“我们”之间痛苦震荡。我想这就是《白色城堡》着力的地方。

  作为奥尔罕·帕穆克的第一部历史小说,《白色城堡》引用了帕穆克一贯关注的东西方冲撞主题,但写法有些不同。故事发生在17世纪。小说中的“我”在从威尼斯驶向那不勒斯的航海途中,被一群海盗掳到了土耳其,沦为帕夏的奴隶。接下来阴差阳错,来自西方的“我”凭着一些三脚猫功夫混到了最高统治者的身边,并和一位长相与“我”酷似的人做起了搭档。“我们”一起从事科学研究,从梦幻般的烟火表演到噩梦般的战争机器。最后“我们”交换了彼此的身份,他回到“我”的故乡,“我”留在了行将崩溃的帝国。

  小说有一个充满异域情调的开头,但很快演变成一则高度抽象的寓言。似乎是在观念先行的创作指导下,帕穆克把东方和西方、一个人的这一面和那一面,具体地赋予了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角色,并让这两个角色做起了彼此折磨的头脑游戏。我是谁?你是谁?我们和他们的大脑内部结构有什么不同?这些很难探讨的问题,像两个角色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一样,让读者感到困惑。

  小说问世之时,《纽约时报》曾一言以蔽之:“一颗新星正冉冉升起”。但多年之后,对于回过头来补课的我们来说,帕穆克作品的参照系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白色城堡》和《我的名字叫红》比起来显然不够成熟,其中一个突出的问题就是“无对话”。从比喻和象征出发的《白色城堡》具有更多散文而不是小说的特点,在很多情况下,读者都是被“告知”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真的在故事中“看到”它们。正是这一点令《白色城堡》中间的“禁室培育”部分显得格外枯燥和缓慢,甚至你能感到,帕穆克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为了改变节奏、增加事件密度,他安排了一场大规模的瘟疫突然降临。

  小说的优秀之处在于,帕穆克始终保持着一种神秘、原始的叙事风格,他和书中那些面对“不可知事物”的角色一起,站在“落后”的视角观察和书写。这些角色对科学知识的接受是带有魔法和巫术色彩的,比如刚刚接受了托勒密天文体系的霍加造了一个太阳系仪,但他执意要寻找地球和月亮之间的星球;他和“我”设计的辉煌焰火表演被描述成一场在空中自行展开的神话故事;当地人最着迷的故事是消失在亚克空中的魔术师、产下大象的科尼亚妇女、尼罗河畔的蓝翼牛、亚速海岸会说话的山洞、美洲的红蚂蚁等等。当然,还有那架具有科幻色彩的战争机器。

  帕穆克的技巧还表现在小说之前的前言里。这是一篇以虚构人物的口吻讲述的、关于一些虚构文献和历史的前言。前言落款是“法鲁克·达尔温奥卢”,帕穆克另一部小说《寂静的房子》的主人公———向博尔赫斯学习,帕穆克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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