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慈:正面看妥协

 

近百年的中国历史,是充满革命激情的历史。在充斥者铁血气息的词藻中,是没有妥协存在的空间的。妥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贬义词。

今天,在跌跌撞撞的失败,挫折的教训后,妥协一词被有心人提出来。但是,由于长时期人们对妥协的否定和漠视,今天,人们对妥协一词,仍然没有足够的了解,甚至是存在不少的误解。

看到有人提出,谁不愿意愿意妥协?

这个提法本身不十分明确。如果说,这里的不愿意是指不心甘情愿。那么,任何妥协都不是心甘情愿的,都是被对方的实力逼出来的。

人们可以看到一些所谓的主动的妥协,让步。但,这是妥协者,让步者有着超前的眼光,象高明的旗手能够看出下五步,十步棋一样,他们看到了明天,他们的主动妥协,让步,仍然是被逼出来的,不过不是被今天,被现实已经存在的压力,而是被即将到来的压力逼出来的。

如果说,这里的不愿意是指不肯。那么,我们必须弄明白,妥协到底是什么东西。妥协是两股力量的动态平衡,是动态平衡打破后的又一次新的动态平衡。

说妥协的双方必须平等是不符合事实的,妥协的结果不是双方各百分之五十,这只是妥协中的一种特出的状态:势均力敌。妥协可以是在百分之百到百分之零之间的任何状态。

肯不肯妥协,必须先明白妥协的基础:妥协的双方都存在着对自己的实力和自己的要求的评价。如果一方认为,自己的实力等于自己的占有,甚至小于自己的占有,他当然拒绝妥协。如果他的实力等于,或小于他的占有,你根本就没有权力要求他妥协。

例子尽量写的通俗写:一个广东人,带着自己的狗,在北京的街上,被一个东北人开车被狗给压死了。双方争执,谈判。

结果如下:狗不应该乱跑,广东人有责任,东北人没有避免事故,也有责任。广东人受到实际丧失,所以,东北人赔偿广东人1000元。妥协达成。

但是,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东北,如果正好在这个人的家门口,东北人非常可能拒绝这个妥协方案,他可能不付钱,甚至反过来要求广东人赔偿他。并不是东北就更强调狗不应该乱跑,而是他在自己的家乡,具有的更多的讨价还价的实力。

同样,如果事情发生在广东,如果狗的主人又正好是一条地头蛇,不接受妥协的应该是广东人,甚至就可能发生让这个东北司机帔麻戴孝的荒诞剧。

这个例子,说明了妥协并不只是一个谁有理谁没有理的问题,而是一个自己的实力和自己的要求是否般配的问题。

我们呼吁妥协,是针对那些错误估计自己实力的人。当然错误估计自己实力的一方面,这常常是在变化中,处于衰败,下落的一方,一般也就是从强到弱的统治者。而处于被统治的人民,反而是经常没有意识到自己逐步壮大的力量,甚至是习惯于只有义务,没有权利的状态。

一些人把妥协过分的美化,几乎等同于民主程序。民主是阳光下的博弈,但妥协不是。妥协可以是私下的交易。在非民主社会,妥协基本都是私下的交易。妥协不要求公开,平等。妥协只是要求在一个局部问题上的平衡。妥协甚至不是必然的理性产物,更多的是力量对比的无奈。

妥协的主动权并不一定在统治者一方,妥协的主动权一般不在试图改变这个平衡点的一方,而在被动的要求改变平衡点的一方。所以,妥协的主动权经常表现在统治者那一方面。

说妥协的主动权在强者手里,只有在对强者定义限定为在局部问题的平衡点的转移时,才能成立。政府对弱势群体,当然是强者。但具体到某一件事,具体到某一个要求,如孙志刚事件,或这次的章诒和禁书事件,政府完全可能是相对的弱者。主动权可能并不在政府手里。

当然,就是如孙志刚事件,或这次的章诒和禁书事件,如果你的要求过高,如果你要求的妥协的平衡点不是就事论事的解决,而是如废除党对舆论,出版的绝对领导。强弱当然会变化,因为你不是挑战一个可以操作的具体侵权事件,而是针对了制度。现在和你较量的是整个的政权。你当然处于弱势。

在具体的维权斗争中,民间可能是强势的一方,但如果你拔高了你的诉求。你自己就把强势交给了对方。

对中国知识分子向来寻求最高的目标,无法达成合作的批评,也值得商榷。我个人认为这个批评是有道理的。如果说妥协是基于双方对自己的所有和自己的所求的正确判断。那么,如果任何一方提出了过高的目标,使妥协破裂,当然应该被视为这个目标的提出,就是犯了错误。

今天我们谈妥协,是因为我们希望社会的变革的最小成本。说统治者不愿意妥协,毫无意义。统治者从来也就不喜欢让步,妥协。

说专制是不需要妥协的,这也不是事实,就是秦始皇,毛泽东也不得不一而再的妥协。统治者维持他的统治,除了暴力,也同时少不了妥协,否则中国历史不会只是秦,汉,唐。宋那么几个朝代了。

时代在变化,社会在变化,中国必然也会变化。我们希望这个转型能够避免暴力和流血。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今天会谈妥协。

我们揭露,批评中共,不是在于说中共是妖是邪。而是指出中共政权在今天,已经不可能象毛泽东时代那样的肆无忌惮,今天的中共不得不一再的退让。

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说今天的中国是最黑暗最残暴的说法就是革命的说法,说今天的中国已经初露曙光就一定是特务的说法?第一,事实是今天的中国已经不是毛泽东的集权时代,哪一个说法更接近真实?更重要的是,今天中国的发展,民间力量的成长,已经有了逼迫中共让步的空间,有了逼迫中共妥协的本钱。

我们支持维权,不只是寸土的争夺,而是让普通的老百姓明白,今天你们可以有更多的诉求,你们除了义务,也同样有权利。

在民间和政府的博弈中,积累力量,就是积累在未来妥协的平衡点向有利于民间的转移。

我们说妥协是基于对自己所有和所求的评估,如果民间增加了他们的所有,当然他们应该提高他们的所求。而一旦他们得到了他们的所求,哪怕是部分的所求,他们将进一步的扩大他们的所有。中国走入民主之路,不能排除这种良性互动的模式。

我们希望,民间一步一步的扩大他的所有。进而逼迫政府做更大的妥协。我们更希望的是,能够出现,不只是在目前压力下的妥协。而是被即将到来的压力逼出来的妥协。如果妥协的双方都能够看的远一些,中国的良性转型就有实现的可能。

张鹤慈 17、02、07 墨尔本

引一个朋友的信中的一句话”妥协既是靠实力,也是靠理念。要实现妥协,就要让妥协的理念广泛传播。这也是你写文章的意义所在。”

虽然我说:妥协甚至不是必然的理性产物,更多的是力量对比的无奈。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理性在妥协中的地位越来越大。民主社会的特点之一就是在理性下的妥协。

我的文章强调了妥协是力量对比的事实,却没有说足了妥协的达成,可以从较量后,移前到较量中,移前到较量前。较量的移前,就是妥协的低成本,低付出。这里,对妥协的正确理解,或说妥协的理念广泛传播,就显得异常的重要。这应该是我写这一篇文章的缘由。

张鹤慈 18、02、07 补记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quired fields are mark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