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有一册太宰治的《晚年》,一直只是胡乱翻看,不甚了了。于我,实在太过艰深。
1936年,27岁的太宰治发表了自己的处女小说集,《晚年》。其中有十五篇小说,没有一篇是与书同名的。在《二十世旗手》中,太宰治说自己“生命的热情,已经席卷而去”了,而《晚年》却并非是提前写就的遗书。青春文学而以“晚年”为名,其中分明就包含了少年悸动不安的心情。“道华之花”中已经出现了《人间失格》的主人公大庭叶藏。太宰治的一生都在写这样所谓的残酷青春的题目。我以前曾问过MUKADA,到底“人间失格”是怎样的含义。他说,意思就是失去做人的资格。我失笑,这四字真有魔力,令我连从字面上去理解都不能。
《人间失格》是太宰治最后的一部小说,是失去做人的资格,而绝非像有的人所以为的那样,是什么缺失了的人格。它是在太宰治失去生之意志,在自己的生涯走到了尽头之时,将一生内心全部的真实全部投入其中的作品。我们都知道太宰治自杀过很多次,很多时候都是为了女人,最后将自己和石头绑在一起沉入水底才死成。实际上,他第一次试图自杀时,仅仅只有二十岁,可以说,自有生命意识之始,自我终结的意识就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他。亦有人怀疑,太宰治多次自杀未遂,最后一次投水而死的水域在平时是很浅的,只因下雨,水位骤然上升才将他溺死。太宰治多次自杀,其实只是为了寻求一种自杀的体验而已。死者已矣,无从考证,就像说三毛与何西不睦,她所写的文章只是自欺欺人,这样的事,考证了,也是无趣,也是不尊重。
太宰治所写的青春文学,是将时代与自我之宿命,以最为诚挚的方式表达的永远的青春文学。《晚年》中诸篇小说和太宰治的其他小说都一样,有一种振幅,如有人心脉搏动与之相合,它就能潜入读者内心,近乎毒。太宰治死后不久就有人在其墓前自杀,可以想见其毒之深,之烈。(BTW,我喜欢的郑均也曾谈到过人间失格,呵呵。或许在细读过“晚年”之后再详细来写写他。去年有见过太宰治的《惜别》,居然是写鲁迅的小说,描写的是青年鲁迅在日本时期的苦闷生活,本来写鲁迅是有点怪的,不过放到他的整个作品系中来看,小说写了青年鲁迅彷徨与苦闷,又会觉得并不突兀。)
我们且不去说自杀的事,“晚年”其实是少年于生命,于周遭一切体现出来的一种自绝抗拒的心态,一种脆弱敏感的心态,宣称自己“并非老人。只是快要度过二十五岁了。只是果然还是老人”,其结局倒也并非一定导向死亡。这种“晚年”的心态在青春文学的写作者中并不罕见。我非常喜欢的日本女作家山田咏美就曾写到过。
山田咏美,大陆有出版社引进过她的长篇《垃圾》,其他的文章或许有盗版。她的作品我最喜欢的是中篇,长篇似乎她有些无力经营。《做爱时的眼神》,《风葬之教室》,都不错,或是畅快淋漓,或是细密缠绵,下笔大胆,毫不做作,有人说她的谴词造句如同高中生,我倒觉得从她的下笔角度,形容的感觉来看,都是个天生的作家,在中国比较火热的吉本芭娜娜较之远为不及。山田咏美大概可以真正无愧美女作家的名号。曾经在银座的SM俱乐部当过女王,不美,谁听话?
山田咏美有篇小文,名字叫“我曾历经晚年”,写的是自己小时候,曾被狗咬而疑心自己马上要死的事情。于我心有戚戚焉是因为小时我也曾被猫抓破过手,疑心自己会得伤风,又不敢告诉父母,害怕被呵斥只是小事一桩。是以我想,你我,或许都曾有过种种对生命的怀疑,只是现在忘却,有过青春的锐利刺痛,只是现在平复,或许人人都曾历经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