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2005中国新诗年鉴》,杨克主编,
海风出版社2006年4月版,28.00元。
由杨克主编的《中国新诗年鉴》已经走过八个年头,连续出版了六大卷,它对当代诗歌重新浮出水面、引发关注,有着标志性的意义,而它所秉承的“真正的永恒的民间立场”,更是成了当代诗歌界的响亮口号。杨克作为一个重要的诗歌见证者,以民间运作的方式,使《中国新诗年鉴》的编辑和出版,成了中国当代诗歌史上一个不可或缺的小小的传统。一种可以称之为“年鉴眼光”的观察诗歌的方式,正在走向成熟。
《2004—2005中国新诗年鉴》传承了这种眼光,同时又对《年鉴》的整体架构作了变革。“年度桂冠诗人”、“年度潜力诗人”、“年度十大诗歌事件”、“年度最具创意诗歌形式”等栏目的设置,强化了作为年度选本的现场感和编辑意图,而“编委评论”的精到、准确,又唤起了我对这个选本的信任。当诗歌的现场变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复杂,任何个人都已无法全面把握的时候,借助一种可以信任的编辑劳动,对大量的诗作和诗歌事件进行分类、遴选,这似乎已经成为多数人了解诗歌的主要方式。《2004—2005中国新诗年鉴》的出版,重新凸显了编辑家的重要性。
很多人都说,诗歌在这个时代已被彻底边缘化,但我认为,目前的诗歌生存状态即便不是最好的,也应该是最正常的。一方面,因为诗歌读者的日渐减少,压制诗歌的外部力量也随之弱化,这就使得真正的诗人获得了更为内在的写作自由,无须过多地顾虑其他强力因素的干预;另一方面,网络的崛起以及诗歌网站的兴盛,为诗歌的发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它有效地解决了诗歌在这个时代发表和出版难的问题。任何人,只要你愿意写,都可在网上找到发表的机会,并立即获得回应,这无疑将大大刺激诗人的写作激情,并使那些长年被遮蔽和被忽略的、一直生存在印数极少的民刊上的好诗得以进入更多人的视野。诗歌是所有文学体裁中受益于网络最多的一种。《2004—2005中国新诗年鉴》及时地发现和关注了来自各个层面的诗歌力量。
因此,不要抱怨诗歌生不逢时,诗歌可以在任何时代生长和发展。并不存在一个真正适合诗歌发展的“黄金时代”,对诗人来说,最好的“黄金时代”永远是现在,是当下。拒绝当下你就拒绝了诗歌的生命。那些迷信“生活在别处”、“写作在别处”的诗人们,永远都将一事无成。通过这部“年鉴”,我们就可意识到,真正的诗人一直都在写作,他们的诗歌,往往和时代作着相反的见证。
中国是诗歌大国,自古以来就有“用”诗歌的传统,所谓“诗言志”,说的就是诗歌的社会功用。但这并非天经地义的。甚至可以说,“用”诗歌的观念从来就是对诗歌的误读。最好的诗歌是“无用”的,它仅仅只是语言的一种天才创造。“无用”才是诗歌的大“用”。任何可以被“用”的诗歌,都是落了诗歌的下乘,它与语言、与美、与诗人的自我表达必然造成冲突,最后牺牲的一定是诗歌本身,获取利益的一定是“用”(也就是“诗言志”中的“志”)——这是诗歌的悲哀。如果一定要说诗歌有什么功用的话,我更愿意用一句老话来形容:诗歌的主要功用是审美性的,而非社会性。好的诗歌创造美,创造语言奇迹,创造杰出的心灵景象,可能惟独不创造社会功用。一个没有心灵、没有语言天赋的读者,其实是诗歌的敌人;一个期待诗歌能改变社会的人,他最终收获的只会是失望。诗歌改变语言,但不改变社会。《中国新诗年鉴》的连续出版,其实一直都在证明这点。
而《中国新诗年鉴》在遴选好诗的同时,又借助出版运作,成功地将这些好诗推到了尽可能多的读者面前——它在另一重意义,就在于创造了一个诗歌传播的典范。杨克等人,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为今天的读者发现了好诗、留存了好诗,我想,即便历史忘记了他们,诗歌也会将他们牢牢地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