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鼓起我们的道德勇气
中国人似乎不能善待历史。在我的少年和青年时期，“历史”是用得最滥的词，它无所不在，事事都能派上用场：师长们以历史的名义，要我们发奋读书，刻苦锻炼身体；报刊、广播、政治权威以历史的名义，要我们搞大批判、大串连、到乡下去吃苦。最后，我们发现，那一段历史是一场雷梦，以历史的名义发号施令，动辄以“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来警告别人的人成了历史的丑角。在此之后，中国人好像患了历史恐惧症，人们淡忘历史，回避历史，因为历史会打乱按部就班的生活节奏，使志得意满的心境被令人尬尴的回忆破坏。
不能善待历史的人，也不会被历史善待。
城然，历史不会——模一样地重演，但是，如果我们的社会和政治生活中还有一些垃圾没有清理打扫，它们包藏的毒素就有可能再次爆发，酿成瘟疫。在悲剧的年代，我们人性中的缺陷、心灵中的阴暗暴露出来了，如果我们不图根本的救治，而靠缄默来掩盖。那么当道德考验重新降临时，我们会又一次遭通滑铁卢。
回顾本世纪中华民族所受的不幸和劫难，很容易发现我们失去了许多：我们失去了清洁的空气和河水，失去了碧蓝的天空和海洋，草原和森林在急剧地缩小，但难于看到的是，这个民族的道德资源也在流失。我们的心态与暴发户相似，我们只对当下和现实感兴趣，过去成了心病，精神文化是不堪回首的历史。
我们无法，也无权改写历史，但我们可以正视它，可以从中吸取教训，获得智慧。惟一需要做的，是鼓起道德的男气。失去的，只是隋性和怯懦，得到的，却是整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