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者:本格特–杨费尔德(Bengt Jangfeldt)
书名:《以生命为代价》(Med livet som insats)
国际书号:ISBN: 9146212124 / 9789146212126
出版日期:2007-04-12
出版社: Wahlström & Widstrand
页数:592
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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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4%A2%E5%9B%BE%E7%89%87&gbv=2)
行笔之初,在古狗搜索了一遍马雅可夫斯基的名字,中文繁体搜索结果有1,100,000条,而简体中文搜索结果1,5900,000条,都过了百万,西方语言的搜索结果总计更是数百万计。可见这个活跃于上世纪初的苏俄革命诗人并未尘封故纸被人忘却,也被带入了网络新世纪,依然影响着一代代读者。革命早已成为过眼烟云,爱情之花已成枯槁,火山熔岩般的热情化为岩石冷静的记忆,但马雅可夫斯基的诗歌依然有人出版有人吟诵,诗人因此依然活在文学的殿堂里。在瑞典,一本马雅可夫斯基传记《以生命为代价》刚刚问世,据说这是至今为止首部全面介绍这个诗人生平、诗歌创作和死亡之谜的传记,书中披露了诗人传奇而短暂一生中许多鲜为人知的细节,特别是1930年诗人自杀前后的情形,再现了诗人被掩盖的另一面目,因此此书一上市,立即成为文学界的热门话题之一。有的书评说,“杨费尔德的《以生命为代价》拆毁了现有的马雅可夫斯基纪念碑,让我们看到一个被监禁的活生生的人马雅可夫斯基,看到他和自己与时代的斗争。”
马雅可夫斯基毫无疑问是二十世纪苏俄文学同时也是世界文学的重要诗人之一,未来派(futurism)诗歌的开创者,很多批评家把他和美国诗歌先驱惠特曼相比。他开创的楼梯式诗歌曾经影响过从东方到西方全世界各地的几代诗人,特别是左派的诗人,包括中国的几代诗人。从胡风、何其芳到贺敬之等等诗作都见到马氏诗歌资源的影响(如胡风赞美“新中国”成立的诗歌《时间开始了》明显有模仿马雅可夫斯基赞颂十月革命诗歌的痕迹)。包括文革后崛起的“今天派”或称“朦胧诗派”,其先驱人物食指就坦言马雅可夫斯基是他崇拜的诗歌楷模。尽管中国文革是个疯狂否定一切的时代,包括一切世界文学经典,连苏联革命作家如高尔基和马雅可夫斯基也不能幸免,成为“破四旧”烧书和大批判对象,但是我的诗人朋友杨炼告诉我,文革中他下乡插队时搜求异端书籍,居然得到过一本马雅可夫斯基诗选,而当时还觉得马氏语言朦胧难读。显然,马雅可夫斯基也算是给予杨炼诗歌启蒙的资源之一。“今天派”诗人顾城,从气质上看似乎和马雅可夫斯基大相径庭,但是顾城诗歌的出奇意象其实也有来自马雅可夫斯基的资源,让人不由联想到马氏《穿裤子的云》等诗作。
也许现在有人出于政治倾向而否认马雅可夫斯基的诗歌意义和艺术成就,就象人们愿意否定二十世纪的革命。确实,革命诗人中优秀而能不朽者寥寥无几,越是成功的革命越能毁掉优秀的诗人,这是一个世纪的悲剧。马雅可夫斯基的早逝其实就是这样一个悲剧。他在一九三零年开枪自杀,年仅三十七岁,是俄语文学史上又一个英年早逝的大诗人(另一伟大诗人是普希金,因与人决斗而亡,享年恰恰也是三十七岁)。他的自杀之因一直不很明朗。当时的公开说法是归因于他的无法自拔的三角或多角恋爱,他的情人莉利娅-布里克一直是有夫之妇,其丈夫也是马雅可夫斯基诗歌崇拜者,三人曾经长期同居。苏共中央书记处当时发布的声明说,马雅可夫斯基的自杀“……与诗人的文学和社会活动没有任何联系”。也就是说,纯粹的私人原因,而没有政治的因素。虽然如此,马雅可夫斯基死后一度被官方冷落,没有再继续宣传他的诗歌作品。直到一九三五年四月十三日,莉利娅-布里克上书当时最高领袖斯大林,巧妙地对这种冷落表示哀怨,感动了伟大领袖,斯大林批示说:“马雅可夫斯基过去是将来也是苏维埃最伟大的诗人,对他的冷落是不可原谅的”(见本书555页),于是,一个始终对革命充满热情而且观念正确(或正统)的诗人形象重新树立起来,重新宣传和炒作。莫斯科于是有了纪念马雅可夫斯基的广场,有了马雅可夫斯基纪念碑和博物馆,这些文物今天依然还保留着。
一个革命者的形象树立起来了,但是一个真正的诗人的形象被掩埋了。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悲剧,而不是他的英年早逝。正如苏联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日瓦戈医生》的作者帕思杰尔纳克所说,这是“马雅可夫斯基的第二次死亡”。第一次死亡是他的生命,第二次死亡是他的诗歌(该书557页)。
问题其实很简单,我们面对的马雅可夫斯基算是一个革命诗人,但到底是革命者还是诗人。如果是革命者,那是很容易为了革命毁掉自己的诗歌的,而珍惜诗歌艺术的诗人,虽然为了诗歌呼唤过革命,甚至投身于革命拥抱过革命,但最终还是不愿意因为革命放弃诗歌。就象有些人是为了生存而写作,有些人为了写作而生存,没有写作的生存就没有了意义。无诗歌毋宁死,他宁可放弃的是生命,这就是他自杀的更深层原因,也是《以生命为代价》要传递的信息。
本书作者杨费尔德是瑞典的苏俄文学专家,也是世界比较知名的马雅可夫斯基研究者,对于苏联铁幕时代的艺术文学和政治都非常熟悉。早在1972年他就作为瑞典与苏联的交换学生留学莫斯科,开始翻译马雅可夫斯基作品,并因此结识了马雅可夫斯基生前女友莉利娅-布里克,认识了不少当年马雅可夫斯基生活圈子里的作家和朋友。风烛残年的莉利娅感觉自己来日无多,而在苏联看不到还马雅可夫斯基诗人真正面目的希望,因此把很多书信手稿都交给了这个瑞典学生杨费尔德。杨费尔德本来以为,苏联解体而改制之后,思想的开放和旧资料的解禁,会有利于俄罗斯人自己给马雅可夫斯基还一个公道的机会,因此寄希望于俄国出版一本马雅可夫斯基的传记。但是,2004年他再返莫斯科,却看到这里依然禁锢思想和言论的自由,让他大失所望,于是,按照他的说法,你们俄国人自己不写,我来写。历时三年,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也是莉利娅的心愿。据报道,此书出版后已经有多家俄国出版社联系购买版权,但是,杨费尔德怀疑他的书是否能在俄国原封不动地出版。
五月八日星期二晚上,杨费尔德在斯德哥尔摩文化宫介绍自己的创作经过时说:“之前,我经常问自己的问题就是,一九三零年,苏共的大清洗正开始,包括马雅可夫斯基很亲近的朋友谢罗夫都被枪决了,一个象马雅可夫斯基这样敏感冲动的人,难道对苏联当时发生的事情难道一点没有知觉?”
将近六百页的厚书,拿在手里是沉重的,更感到历史的沉重。我看着杨费尔德就象一个掘墓人,他偏要推倒墓碑,重开棺木,再现尸骨,他让我们看到什幺呢?
首发《明报月刊》200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