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彦臣:人地不是,狗地厉害!

一、乡俚追源

很明显,“人地不是,狗地厉害!”这句话是骂人的。此语出自我们
老家,且在我的少年时流行,现在几近湮灭。此话大意是:某个人别
看表面象人,一本正经,实际上根本就不具备做人的基本要素如仁
慈、同情、宽容等;相反,就象一只狗(更多地是疯狂)一样地咬
人──对人狠毒、苛刻。

记得最初听到此话时,是村中一位寡言少语的中年人,他常年偷着做
小生意(换干豆腐),多次受到村里老支书训斥。老支书在街口上训
完他后,刚走,他便骂曰:“人地不是,狗地厉害。”

何以“狗地厉害”?原因就在于这老家伙专以整人为能事,动不动就
给村民上纲上线什么的。我最明显感觉这老家伙“狗地厉害”的一
次,是他央求我父亲出去带个“黑班”(去外地为集体搞副业),结
果最后这老家伙冒充县长,事情败露,却让我父亲担起责任来──主
要是经济上的,我父亲本该得的“红钱”(奖金)一分没得着,连工
钱也给扣了不少。

我清楚地记得我父亲指责那老家伙时说:“你爹和俺爹是盟兄弟
呀!”

二、教授呓语

最近看国内网上流传一段佳话──要求公众原谅某位教授,说他“恢
复收容办法”的建议纯属口误,即非专业。

但是,这判断犯了一个常识错误,任何一个人对非专业问题发表看法
都表达着他的基本价值立场。比方说,我的农村亲戚骂某位“英明”
领袖,说:“瞧他那熊样子,让美国人炸了大使馆都不敢吭声,要老
毛那时候,早跟美国人干上了。”──我不支持他的愤青主义,但知
道他的民族主义情绪很重,尽管依他的文化程度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
是“民族主义”。那位教授说要恢复收容办法以及“对敌人宽容就是
对人民的犯罪”,与我的农村亲戚骂“英明”领袖“那个熊样子”,
道理一样,是在表达很一般化而绝非专业化的价值判断。所不同的
是,我的农村亲戚因文化浅,可被理解;而那位教授则全然是“人地
不是,狗地厉害!”

这样“狗地厉害”的人,是社会的权贵分子,所以他的电脑被抢了,
能迅速拿回来。

有人猜测当地警方动用了“黑道儿”上的力量,绝非一般性的道德怀
疑。自认孤陋寡闻,在我住的这个小城市,时有抢包事件发生,也没
听说过有十天破了案的,恐怕十个月破了的也没有。如果偶然抓到一
拔儿,可能牵出几个,碰上查出来是个“悬案”。不过,包里的钱给
花光了,手机给卖了,你又怎么办?

依我来看,这个“人地不是,狗地厉害”的教授政治水准大体还在
1983年“严打”那个时代,也许这是有正义感的人唯一能原谅他的借
口,而不是“专业外发言”之类的。

虽然没证据证明警方动了“黑道儿”,或可几十年后有一段“解密”
道出内情,但依我的经历所论,这种可能性极大。有一个故事为证:
2000年,我在看守所羁押时,有一老警员求到在押的黑道老大,让
他设法给找回太太被人抢走的手包;该老警员客气地给那位“老大”
买了一块烧牛肉,外加一小瓶二两半装的二锅头酒,“老大”自然也
客气说:“J伯伯,介事儿(沧州土语即”这个事情“)你得让我想
想,我不大跟‘扣皮子’的来往。”过了两天,“老大”想好了(估
计不会涉及自己帮派与‘扣皮子’团伙的根本利害冲突),就告诉J
警员找什么人,再由这个人去问另外什么人,果然,两天后老J拿回
了太太被人拎走的手包,手机还了,钱损失了二百,老J高兴地说:
“那200就当请了客了!”

我不能断定这个故事是否有改版形式,即发生在那位教授身上,但如
此神速之破案,打不进“内线”去是不可能的!

三、以缺德为代价

中国大城市的井然秩序,实在不是以执法文明的代价换来的,而是缺
德执法而致。

缺德执法是个大问题,就是在非常民主的国家也在所不免,比如警署
为打击色狼,让女探员扮成性感女郎,引诱潜在犯罪现实化。论及我
们这个礼仪之邦,缺德执法就更严重了。象“警员勾结路边店,诱人
嫖娼再罚款”丑闻,大约在1990年代中后期就上了内参,到21世纪初
就“泄密”到报纸上去了。

所以说,缺德执法与那位教授“恢复收容”的呼吁,同属“人地不
是,狗地厉害!”之列。

前天,作为“名人”陪商圈朋友的上海客人吃饭,谈起出租车问题。
其中涉及黑车问题,气氛立刻热烈:我的朋友主张私家车完出租化,
随便拉人,比方他要从市里往我们老家去,空车也是空,载上两个乘
客收20块钱(标准为50元),就叫“双赢”──这是个十分理想化的
说法;我则主张,降低准进门坎,把许可证的办理费用降到零──这
虽是经济学专业行话,他们大体明白。

倒是上海客人语出惊人:狠狠打击黑出租,罚他个倾家荡产。他举例
说:上海起初抓黑出租车,罚几万块,有的司机把车一扔,就跑了;
现在呢,“堵住笼子抓鸡,关起门来打狗”(──《地道战》电影的
一句台词),让他人车俱陷。

怎么个“抓鸡(打狗)”法儿?

让中年妇女扮成乘客并带着儿童(最好是抱孩子以引起黑出租司机的
同情),指定打车的具体地点,比如某工厂院内;在路上,中年妇女
装作很焦急的样子,不断打手机和“亲人”联系,等进了工厂大院,
大门一关,公安与交通运管联合执法小组一拥而上,抓他个正着儿。

中年妇女拿到奖励走人,联合执法小组扣车,拘人。

听完这个似乎是1970年抓特务如《划破夜空的信号弹》那样的故事,
我低头对朋友说了一句:“这上海人,人地不是,狗地厉害!”

当然,只是骂极少数的上海人即缺德执法的那“一小撮”,甚至也不
包括眼前眉飞色舞讲故事的客人。

(2006年6月27日写于运河边草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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