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称“国坝”的三峡大坝五月二十日浇注完毕。工程当局本准备花人民币一百万大热闹一番,光境外媒体就请了五十六家,国家领导人当然更不在话下。想当初,开工、截流都有顶级头面人物到场,这回若能莅临,更是意义重大——“大话已然说尽,破绽尚未全露”的三峡工程,正等党和政府的“雨露”:中央财政拨款、政策倾斜、特别上网电价……以及“坚决堵住敌对势力和自由派分子的攻击诋毁”等。
有趣的是,这一用意良苦的安排,在兴头上被浇了一盆凉水。庆典还是如期举行,规模与热度却大缩水:仅在坝顶举行了一个二十来分钟的仪式,参加者只有建设单位和专家代表。总公司领导发表了一个几分钟的讲话,最后放鞭炮、敲锣鼓收场。
干流地质脆弱
这可是把孙逸仙、毛泽东、邓小平和盘端出,并且不停地在CCTV黄金时段大事张扬的“国坝”呀!到目前,内幕未见披露,大家第一想到的,是现任总理(也即三峡工程当然的一把手)的节俭风格。但个人风格从来敌不过“政治意义”。三峡工程是否还是原来宣称的“站起来的中国人民的骄傲”?能否在大洪水、电力紧缺、航运不畅、沿江百姓渴望幸福生活的背景下承担关键的、不可替代作用?这套宣传鼓动词,在开工十四年、截流三年后,已恶果毕现。继续壮起胆子念词儿的,只剩下工程当局和职业喉舌了。在一条人口聚居、航运频繁、地质脆弱、多泥沙的大江干流造巨型大坝,全世界没人肯干,也没人敢干。胡总书记水电专业毕业,温总理地质工程师出身。他们的不出场,恐怕不仅仅为节省那一百万庆功费。
先说洪水。大坝打出的旗号是在中游段防一九五四年类型洪水。那次,据记载,六至八月上游宜昌来水有二千九百七十六亿立米,对照二百二十一点五亿立米的三峡防洪库容,究竟有多大效果?这就是为甚么一九九八年长江洪水后,当时的总理朱鎔基立即决定,哪怕搬迁三十万人口,也要重新开启荆江泄洪。
并非清洁能源
再说发电。三峡电因为要搬迁百多万人,还有几十万是远端搬迁,加上水库运作要顾及航运与防洪,成为全中国最贵的和效率最低的电。况且,以国际通行的评判标准,修建巨型水电站不能归入清洁能源。
眼下,因为双线五级船闸有限的过闸能力,已贡献了一个新词:“滚装翻坝”(即水—陆—水:过坝时,载重车下船,在岸边行驶,过坝后再装船),三峡已成为长江航运的瓶颈。更有甚者,客人要和货物一样,在船闸里捱三小时——当初允诺放在首位考虑的客用升船机,至今不见踪影。
移民安置好了么?他们有多幸福?这里不提主管人郭树言在○三年就已说的“三峡工程动工十年来,共发生贪污、挪用公款的案件五千二百三十四宗,涉及人员二千六百七十七人,涉资四百二十亿”,只看近年难於控制的移民“闹事”,以及庆典当天,当地居民举起的标语:“惩罚腐败官员”、“还给我们生存空间”,结果:警察赶来,标语被撕碎。只是不知道那些举标语的村民现在怎样了。
水质严重污染
至於作为饮用水源的水库水质;因蓄水浸泡而日益加剧的坍塌、泥石流、地裂;因泄水不畅而严重污染的支流……以及到今天也不敢正式回应的“坝址蓄水到一百七十五米时,作为峡谷型水库,六百公里外的重庆,水位到底是一百七十五米,还是一百七十五+四十二=二百一十七米”?
在这样的局势下大办庆典,是不是有点自讨没趣?
想在庆典上大张扬一番,更有话外音呢!浇注完毕,大坝完工,闲下来的三峡施工公司上哪儿找饭?当年三峡非上马不可,葛洲坝公司没活儿干了就是相当重要的原因。
他们要把手伸向哪条日夜奔流的大江呢——对此,我们无比痛惜却无力保护。
(编按:作者是中国资深新闻工作者,居北京,长期观察三峡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