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深圳,又进入了一年一度的“读书月”,各方大师和文化名流轮番登陆本城讲坛,看到读者们赶场般地聆听大师的演讲,总心生感慨,如果能将这道丰盛的文化大餐匀成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家常小菜,那才是城中人之幸事。当然,有总比没有好。看到有评论家评论深圳人的阅读没有自己的特色,不禁莞尔,难道特区之特也要体现在阅读趣味上吗?读书到底是个人私体验,还是已经成为一种流行符号,现在还真成了一个问题。
言归正传,重回本月书情。台湾女作家朱天心的猫书《猎人们》出现在书店里的时候正值媒体和百姓纠缠于“狗患”的论争之时,这是一本爱猫之人写给“不喜欢和不了解猫的人”的书。在这本书里,除了朱天心作为胡氏弟子令人叫绝的文字功夫之外,更多打动我们的是她及家人对于猫的态度。在她的眼里,世界分为不同的族类,人族、猫族、狗族等,我们与猫的关系犹如人与人之间的相逢,猫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体在她的妙笔下呈现出最生动自在的“猫生”,写“猫事”其实在讲“人事”。然而,这样的“共和”也许还是作者一厢情愿的美好吧,且不论太多的世人不能人猫平等,即使视猫如人又如何?“人族”对于同类的平等与爱也稀薄得很。所以,我们需要检视的是自己对于生命的态度。
张悦然的新作《誓鸟》也已上架。据说在书名的选择上她和出版社曾经有过很大的分歧,最后她固守了她的坚持。对于书名的坚持一如她在写作上的坚持,在这本以南亚海啸为背景讲述关于生与死、爱与恨、遗忘与记忆的故事里,我们可以感觉到张悦然在写作上已经进入一个成熟期。老实说,我是抱着一种了解80后作家的心态去读这本小说的,但我想,张悦然在心态和写作技巧上已经完全超越80年代的所谓标签,她的坚持也再次证明这些标签是多么的可笑和无意义,她让我们相信,真正的写作,与年龄无关,与才华有关,与心灵有关。那些喧嚣的终将归于平静,时间的水终将检验出砂子和珍珠的区别。
月中去了趟北京,正好赶上看了出享誉盛名的话剧《暗恋桃花源》。一出现代悲剧和一幕古代喜剧在同一个舞台交错甚至同时上演,不同的时空奇妙地相遇,笑与泪之间探讨的却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不得不佩服导演赖声川的奇妙创意。回到深圳,正好在书店里看到《赖声川的创意学》。这是个追求创意的时代,因为创意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财富,当然“创意”的初始涵盖面本来要大得多,比如它也可能等同于有趣味的生活。正如余秋雨所言,“人类永远想摆脱没有创意的状态,然而遗憾的是,连摆脱的方法都是这样没有创意。”创意可以学吗?在赖声川那里,答案是肯定的,他将创意的培养分为“创意概念(智慧)”的培养和“表现形式(方法)”的训练——具体技巧,而常见的创意培训大多忽视“智慧”的培养。更为重要的是,他认为“创意决不仅仅是技巧上的进步,如果不是在精神上、心灵上,在自我改造与转换上下功夫,创意永远不会有太大的价值。”所以,要想有创意,先从养心开始。
无独有偶,我们在另一位才华横溢的电影大师黑泽明那里,也找到了相同的印证,创意真的是有迹可循的心灵过程。《蛤蟆的油》是黑泽明晚年写的一部类似自传的东西,回顾了他如何从一个孱弱的“夜哭郎”成为一代伟大的电影宗师的历程。你会发现,创意也许就来源于他婴儿期在澡盆中的一次摔倒,或许是青年时在旧日小街中随便欣赏的曲艺和观察到的人性之阴暗……黑泽明在回忆他的一生时保持着一种难得的平静和淡然,甚至给抱有探究心的读者以一种意犹未尽之感。他自喻是站在镜前的蛤蟆,发现自己从前的种种不堪,惊出一身油来。所以当他谈到代表作《罗生门》时竟然也不能继续了,人总是很难如实地谈自己,人总是本能地美化自己。于是“《罗生门》成了使我这个电影人走向世界的大门,可是写自传的我却不能穿过这个门再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