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衣萍:摸屁股的诗人

初识章衣萍这个颇女性化的名字,是在鲁迅翁的一组旧诗的注释里。该诗名曰《教授杂咏四首》,其三云:“世界有文学,少女多丰臀。鸡汤代猪肉,北新遂掩门。”下注曰:“这首诗系影射章衣萍的。章衣萍曾在《枕上随笔》(一九二九年六月北新书局出版)中说:”懒人的春天哪!我连女人的屁股都懒得去摸了!‘又据说他向北新书局预支了一大笔版税,曾说过’钱多了可以不吃猪肉,大喝鸡汤‘的话。“章亦因有此名句而被誉为”摸屁股的诗人“。据章的弟子马来西亚的温梓川说,此二句诗的原创者实为湖畔诗人之一的汪静之,章在其文中引用,外人不知底细,遂误为章撰,实冤枉也。

章为安徽绩溪人,与胡适之是同乡。其祖父为前清贡生,通古文,常逼其一日念书至四百遍,父为小商人,信唐太宗“开卷有益”语,任其胡乱翻看。18岁时由宁去平,给胡适之当“小蜜”,遂有“我的朋友胡适之”之名言。余暇常到北大去蹭课。渐与周氏兄弟,疑古玄同等五四新文化健将熟悉,成为《语丝》的主要撰稿人之一。

昨天出去瞎逛,在书店见到章的一本小册子,名曰《章衣萍集:随笔三种及其他》,为许道明,冯金牛选编的海派小品集丛书之一,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3年11月出版,贪其便宜,以二元购之,耗时半日读一过。感觉颇有趣味,比想像中要好些许,特别是随笔三种中的部分文字。所谓随笔三种,即《枕上随笔》,《窗下随笔》,《风中随笔》是也。此亦为作者自得之作。文仿《世说新语》之例,多用三言两语,勾勒旧交音容笑貌,妙趣横生,语言清丽流畅。如其言鲁迅翁曰:大家都知道鲁迅先生打过吧儿狗,但他也和猪斗过的。有一次,鲁迅说:“在厦门,那里有一种树,叫做相思树,是到处生着的。有一天,我看见一只猪,在啖相思树的叶子,我觉得:相思树的叶子是不该给猪啖的,于是便和猪决斗。恰好这时候,一个同事来了。他笑着问:”哈哈,你怎么和猪决斗起来了?‘我答:“老兄,这话不便告诉你。’……”

写的真是有趣,时鲁迅和一女学生正在秘密地搞黄昏恋,爱物及乌,这等事情怎么能够随便告诉他人。再如记疑古玄同曰:读The Hindu Art of love,其中所记接吻,种类颇多。因忆疑古玄同先生,生平不懂接吻。一日,在苦雨斋闲谈,疑古翁问:“接吻应他先加诸伊乎?抑伊加诸他乎?两口相亲,究有何快乐和意义乎?”座上有客,欣然答曰:“接吻,有女的将舌头加诸男的口中者,有长吻,有短吻,有热情的吻,有冷淡的吻。” 疑古翁闻之,喟然叹曰:“接吻如此,亦可怕矣。”

着墨不多,而当年苦雨斋中,高朋满座,品茗清谈的情景几出矣,疑古翁之愚玩可爱亦如在目前矣。此类文字在随笔三种中甚多,兹不多举。另其小品《怀烧饼店中的小朋友》,《关于“无常”》,《吊品青》,《我的伤痕》等篇也写的颇有风致。

章衣萍的成名作是《桃色的衣裳》,据云其写作灵感来自于其爱人吴曙天的一件粉红色的衣裳,后更名为《情书一束》,是一部小说集,听说写的比较大胆。惜乎未曾见,不过其妻的日记倒是在它书中读过几则,文笔同样是率真大胆,自然有趣。下录一则中的部分:三月三日衣又有点病了,我自己也腹胀得不舒服。

我怕衣病,所以总是担心着,不让他玩,他又像孩子一般的,有时非玩不可,我也没有法子了。

我觉得我的性欲很强,要不是肚子有病,我是会生孩子的。今天衣又在我的身上打滚,而且,说:我愿永远这样抱着。

我笑了,我说:“你不要太贪玩了吧。我希望你成就一个文豪,不是一个淫棍。”

他恼了,他说:“没有一个文豪不是淫棍的。”

文如其人,章衣萍在私生活上也确实比较风流。据上文提到的温梓川回忆:“有一次,我因为燕饮的酬酢,时间太晚,不能赶回真如,便在南京路永安公司的大东旅社开了房间歇宿,衣萍和彭成慧闻风而至;他要叫局,结果叫来了一位‘白牡丹’,他说是赵景深叫过的,没有什么意思。接着还像唐伯虎点秋香一般,开了一票又一票,先后叫来了好几个‘风花雪月’,都不合适,真有点意兴阑珊。但他一时兴起,却又大讲‘嫖经’。”连老赵都给抖出来了,真是浪漫的可以。

1927年,章衣萍离平到沪,在暨南大学给校长郑洪年当秘书,同时讲授国学概论,修辞学等课程。1936年入川,先任省府咨议,旋转至一军校当教官。时虽有爱人相随,却是本性不改,常与一有“锦城之花”美誉的小太太幽会。吴曙天病逝后,章又与南海名门闺秀伍玉仙女士喜结连理。1447年续弦夫人返故里,同年12月22日晚,章欲不日启程,追随夫人到南海,要其老仆人同往,老仆人不愿而两人起争执,遂引发脑溢血而于当晚归化,时年仅47岁。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quired fields are mark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