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章诒和写的东西,总觉得这是一个凭着性情写文章的人,她有着自己的独立思想和独立的人格。这是最为可贵的。难怪当局不会喜欢她的东西,她也当然不会喜欢当局,在大陆出那本《往事并不如烟》,应该是章诒和一个比较痛苦的经历。
最近看了她写戏剧家张庚的怀念文章,《人生不朽是文章》,有几处内容颇堪玩味。和《往事》一书一样,里面涉及到敏感的人物被隐去了(我相信是编辑所为,或者是章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只要仔细揣摩,便能知道章文笔下所隐掉的是何路神仙。
这篇文章中有这一段:
“1986 年随着新任文化部长的上任,我们研究院的领导也相应更换。撤掉了张庚、郭汉城、王朝闻、马彦祥、葛一虹等一批对艺术学科颇有研究和建树的老人,转而由一位红学家主政。接着的变化,是红学研究室提升为所。再接着的变化,是增加了建筑所、陶瓷所、以及宗教戏剧中心、服饰研究中心。后来,又有讲如何美容,讲如何医治糖尿病等等的机构开张和三十三个公司挂靠中国艺术研究院。一日上班,发现迎面而来、匆忙而去的面孔,尽已不识。我几近愤怒,觉得艺术研究院成了一锅荤素大杂烩,学术研究的方向也大有问题,便跑到张庚家里去大发议论。”
稍微熟悉这段历史的人应该能猜出:这位“新任文化部长”便是写小说的王蒙。那位主政的红学家无疑是冯其庸。
还有一段:
记得那是一个周六下午,我穿着白衣黑裙,手提包里装着材料,跨进了部长办公室。部长随便又平易,倒了一杯茶。上级和下级对面而坐。接着,他问我的出身,问了我的学历,问了我的家庭,问了我的父母情况,还问了我为什么坐牢……我是有问必答,且心生感动。瞧,咱部长多好,那么关心“普通一兵”。谈话的时间不短,记得在此期间,部长还接了胡绳同志打来的电话。好像对方有件什么事要办。部长说:“我是晚辈,自然是我该上您那儿办事啦。”
部长对我的询问结束,我们的谈话也跟着结束。
我被礼貌地请出了办公室。
“那我们单位评职称的事儿呢?”出了门的我,扭脸儿叫了起来。
“哦,有关部门会办理的。”部长如是说。
几天后,部长对他的一个新疆朋友说:“我见到章伯钧的女儿了,她好像有点儿神经质。”
我听了这个新疆朋友的转述,霎时胸口憋闷,监狱养出的老毛病犯了——不禁破口大骂:“王八蛋!”
新疆朋友很害怕,劝我别骂,说:人家是部长。
我高喊:“本不该骂人,可现在我都神经质啦!还不该骂?”
这段文字里的“部长”,如果我没有猜错,亦是王蒙无疑。
从这两段文字笔底流露的情绪来看,章诒和对王蒙、冯其庸是没什么好感的。我一直纳闷,王蒙,一个写小说的,怎么能爬到文化部长的位置上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