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彦臣:由《伶人往事》引出的思绪

 

一、打电话改成填《清平乐》词

2007年1月份,在丰台二渠道书会上,见了章诒和老师《伶人往事》一书的样书后,心中还暗自高兴:一曰,她还能继续出书,可见胡温新政尚有可待;二曰,我的书《历史上的三种人》,出版社怕禁——原定印1万后改8千(没标印数),这回有章老师在先,我的书应不成问题了。

那天(1月13日),我还高兴地看到我的另外一位文友也是主内弟兄的书也出了,故而不惜慷朋友之慨(好友朱红又塞给我一千块钱,权作救济,因为出版结算稿费要三个月后),请了出我的文友之书的书商一顿好饭,3个人花了两百块。

这一切泡沫般的高兴,随着一位文化阉竖的“禁令”,被跌得如旱地草鱼。还好,我的书没列入名单,总又从出版社那里多挣三四千块。虽然自己没有如出版社担心的那种成为“示众”文人,但总算与章老师有一面之交,翻检名片夹子,想找出她那张绿色名片,打个电话,表示安慰。不期放置不经,竟一时找不到了。表达什么呢?填首词吧,填好后,帖在了博讯上,偏偏是忘了署名。现在引还,算为自己“正名”吧!下面就是当时文字——

清平乐·见章诒和《伶人往事》

序:在小城书店见章著,甚喜;知章女士每著辛苦,又多为鄙者沮,故仿宋亡入元张炎《清平乐》一词书贺。平仄不齐,形似而已。词曰:

积坟卷帙,何处有伶人?
欧阳五代竟阉刀,发泄一腔恶狠①!
章女怜得幽怨,轻抚故国焦琴。
应在魅舞泣诉,唱她梅兰竹韵。

[小注①指欧阳修《新五代史·伶官传序》对伶官的评论。]

二、买完书,想起了国民党禁戏

我居住的县级小城为大运河水运线上重要一站,明清家漕运时代南北商客暂留脚步,在此听个戏儿、买本儿书也逛逛青楼,确是那时风景。那时书店叫书铺。书铺,不言“书店”之官气,不雅“书局”之文气,大体像个卖包子、卖烩饼的小饭馆。当今有两书铺,一在商业中心即某商厦,一在我原曾供职的银行的辅楼。两者均无“新华”之牌号,纯“书铺”也。

前者,我常去,即填词序所指的那个“小城书店”。今天,去了,书还在。买完书,步行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章老师书的副题<写给不看戏的人看>的含义。这使我想起已经过世的我的老父亲——他是个京戏迷——说过:“破梆子,烂评戏,最好听的是京剧。”那,当然是他的一家之言。他爱戏的劲儿,完全来自他的奇特经历:原为地方巨富之子,从小在同父异母哥哥的肩上看戏——成了他童年幸福的一部分;而后,家遭匪祸,14岁去东北打工,看戏又成了他在深重苦难中的一种解脱。父亲会唱几口,也给我讲戏的故事,比如《打金枝》讲的是有地位的人要尊重没地位(或地位稍低)的人,再比如《辕门斩子》说的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表达不太准确,反正那是他的理解。老父亲也告诉过一件国民党“禁戏”的怪事:当年在东北,国共开战,所有戏班不准唱《四郎探母》,即便是私人也不许唱——比方你喝了两口小酒、唱两句也不行,因为怕这戏一唱引起士兵思母情绪,不愿打仗而开了小差。至于后来文化人们说《四郎探母》是歌颂叛徒的,多为无限上纲。

我曾给父亲买过一个单卡录音机,也买了一大堆京剧磁带。可是呢,就是没买着《四郎探母》。后来,也就“行(含)糊”了。

至老父辞世时,他也没能重听国民党时代的“禁戏”。

真扯淡,不让唱《四郎探母》,也没挡住国民党被共产党赶出大陆呀!

三、听贾庆林的父亲讲“陈二的故事”

说起了戏曲,我们这个地处京(津)南的全国名县(——因有铸造、火柴、鸭梨之故),也与之特有渊源。老县城南面不到10里地,就是京剧名人荀慧生的老家。其村虽归另外一县、另外一地区(衡水),人,还是“心向”我们这个名县的。

我由于在发展银行时作农业与粮食信贷主管,见过荀慧生的族侄。他在我“权力范围”内的一个大型粮站担任主管会计,我问他荀慧生唱过《四朗探母》没有,他说不清楚。我请他代找过《四郎探母》戏片儿(民国时的手摇机唱片),以便收藏,由于是酒桌上的话,日久生忘。我也不好再催促他了。

与戏曲界“沾上边儿”的要数我们屯子里一个叫陈二的人。他父亲在天津开了铜铺,很有些钱。开铜铺,是我们老家铸造行业中的暴利一支,多是自产自销,前店后厂,几乎不用中间商。现任全国政协主席贾庆林的祖父(其家旧宅离我家旧宅300米)也是干这行当的,地点是青岛。贾庆林就出生在青岛,长到10余岁才回家乡上小学。若按中共当初的成份劾此担哺檬亲时炯业暮笕肆恕?

我少年时,频听一个健谈的高个儿黑老头(庆林之父,名玉明)讲陈二的故事。故事说:

这陈二既然家资丰饶,自然会消遣,每每到新凤霞上场的戏园子里包场。他听新凤霞的戏入了迷,决心娶以为妻。可惜,他家那丰饶的家资若与天津名公巨贾相比,实在只算毛毛雨了。陈二后来听戏听败了家,从天津回老家时已经行囊空空。最后,连个老婆也没娶上,冻死在了生产队的小园屋里。所以,陈二的故事成了贾庆林他父亲还有我父亲(二人约差十几岁)在街头的谈资。那时,也有老人们之间开玩笑:“看着吧,你早晚跟陈二似的了!”现在想来,约与贾玉明同龄的陈二老先生也算是个“追星族”、“发烧友”什么的了。

陈二坟在何处,无人问津,正如章老师在《伶人往事》中的一篇题目:“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

不太贴切,姑妄附会!

2007年1月30日上午写于绵逸书房

──《观察》首发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quired fields are mark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