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散文

 

去年在“黄裳散文与中国文化”研讨会的晚餐席上,散文家王充闾问了黄裳先生:散文能不能虚构?黄先生抿了半天嘴,不知如何回答。我在一旁就直接问黄先生:“那么你的散文中有没有虚构?”黄先生说:“难免。”

董桥先生羡慕小说家能够“遨游在虚构的时空里操纵虚构的哀乐”,可偏偏像毛姆这样写虚构故事的高手,在得到一些好素材后,却不愿多转几个弯,把那些素材来一番伪装。他在新加坡时住过的那家叫范·怀克的旅社,到了小说中只改了一个音,成了范·戴克旅社,而且他还很坦率地表白,这个故事是如何一字不漏地听来的,当然这也可视为一种小说笔法。但他把听来的故事,不管是否涉及别人的隐私,通通原封不动地移植到他的小说中,这是确实的,那些曾经对他友好相待推心置腹的主人、朋友,都觉得自己被出卖了。

尽管董桥先生说自己“顶多只能以虚笔烘托实情,以实笔敷设虚境”,但是我读他前几年的那本《从前》,一直没有当它是散文,而是当作毛姆式的短篇小说来读的。华盛顿·欧文在他的小说集《旅客奇谈》的“致读者”中说,“对于自己所说的故事,到底有几分可以相信,自己也搞不清楚。”就像以前有个画家,别人责备他画的人物肖像与真人不像,他回答说,几百年后,谁还在乎像不像。或者如《扬州画舫录》中说到的一位画家,为某大户人家的宠姬画肖像,改了七八次,自己以为已经惟妙惟肖了,那位宠姬仍说不像。后来他干脆不照着人画,放手画了一个绝色女子,那位宠姬笑着说,这次像了,“君真解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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