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八本书”的事件在网上沸沸扬扬。抗议之声,批评之声,争辩之声,都很多,已经引起越来越多人的关注。我作为一个八十多岁的无名老妇,本来不准备参加说什么话了,只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但是,在读了最近邬书林秘书否认有禁书之事的一段话后,却感到不能已于言了。因为从秘书的这段话里,我读出了一种很坏的风格,和章诒和有关此事的几次声明比较,截然不同。
“摆事实,讲道理,”是很多人、特别是我们这些老年人极为熟悉的话,原意说的是共产党人、尤其是领导人讲话做事应有的态度和风格。但是,对比章、邬二人之言,我发现,正是自称“好!我就是右派!”的章诒和发扬了这种风格。她在声明中摆明的事实清清楚楚:“吹风会”上谁说了话,内容是什么,向哪个出版社说的,给了这出版社什么处分,等等;她讲的话前后一贯,绝无先后矛盾之处,只在第二次的声明中补充了原先省略的几句话以及邬所说的“黑白两道”这种威胁之语。她的道理也讲得明明白白:人权、法律、文字狱,等等。除了事实和道理,她还表明了自己决不妥协的态度:“我将以生命来保护我的文学!”
君子之风,毅然决然,坦坦荡荡!
按“摆事实,讲道理,”这个标准来看邬书林的话(秘书代言,当然就可看作邬书林本人的话)可就空洞而无理了。摆的事实,只有一句话:“否认有新书被禁”。既然事实全无,当然“道理”也就也就没啥好讲了,所以也是空白。但是他接着又加上了一句质疑,问章诒和既然没参加“吹风会”,怎能知晓“个中内容”呢?那么,“吹风会”还是有过的了,“个中”也还是有“内容”的了,只不过不是章诒和所说的内容而已,而且章诒和也不应当知道其内容。
那么,章诒和言之凿凿的那些话又如何解释呢?难道是空穴来风?难道是有人造谣?何况还有那么多旁证。有出版社被罚了,有书店接到通知把八本书下架了,不止一家,都有具体事实。出来证明的人包括著名的自己竞选产生的湖北省人大代表姚立法,因为被禁的那八本书中有一本是写姚立法的事迹的,出版该书的出版社便通知姚本人,说所有的存书都只能化为垃圾了。难道这些人都那么闲得没事干,都纷纷来参加造谣的游戏吗?
“争之者说其有,辩之者说其无。”这也是一句老话,出自反右时期的一篇《人民日报》社论。没想到今天又出现了这种情况。不过反右时“争之说有”的是官方,“辩之说无”的是所谓“右派”的民间。现在却反了过来。说有的是被侵犯了自己发言权的民间,说无的却是用权侵犯他人权利的官方。这种位置转换的现象,倒也是使人深思的呢。
最后,为邬书林着想,我想进一言。处理这种问题,还是坦坦荡荡的态度可取。禁过书就是禁过书。禁了以后觉得不妥又收回成命,说出来也是好事,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是可以得到谅解的。如果硬是觉得这些书有问题,那就得堂堂正正把原因说明白,如果你真能把问题说圆了,有人赞同,倒也不失为一种个人争鸣,但也只是个人争鸣而已,不能成为违法暗箱禁书的理由。而且我认为邬先生是争鸣不赢的,因为,我虽然没有看完这八本书,但就我读过的部分来看,实在找不到该禁的理由。
邬书林在这件事的整个过程中给人的印象是:以摆官架子训斥人始(“你们好大的胆!”),中间托私人转弯(给章诒和带话:“我没有点你的名。”)最后赖账。我尤其不能理解的最后赖账的时候邬本人竟不出面,却由秘书代言。要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不但关乎他本人形象、甚至会有损伤人格国格(他是官员)的危险啊。据秘书说,那是因为他“忙于开会”。有什么重要的会要那么忙着开,难道还有许多的事要“吹风”吗?
(尹慧珉,翻译家,原中国社科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