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文学期刊走出“少数人的园地”

2006年初,两家文学期刊的改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中国最权威、最具影响力的《小说选刊》正式“变脸”,开始“贴地行走”,关注社会现实,第一期反映民工生活的封面还引发了又一场“馒头风波”。改版后的三期在文学界颇受非议,却得到了大多数读者的好评,发行量也节节攀升。原本寂寂无名的浙江省级文学刊物《江南》则以“曲高和众”为目标,高举纯文学大旗,改版后第一期的销量就从2000册迅速攀升到1.1万册,第一次出现了加印,还宣称要向《收获》看齐。两种不同思路的探索,似乎为徘徊在困境中的文学期刊提供了新的可能。然而,无论哪条路都并非坦途,“求雅”还是“求俗”,仍然是摆在文学期刊面前的一个两难选择。

文学期刊开始“贴地行走”

回想上世纪80年代文学期刊的黄金时期,销量最高的达100多万份,如今,这种盛况早已一去不复返。据统计,在目前国内的800多家文学期刊中,能自负盈亏的不到10家,大多数期刊的发行量只有几千甚至几百册。90年代后,政府取消文学期刊的财政补贴,大规模的改版与转型也应运而生。

相比当年《湖南文学》变为前卫时尚杂志《母语》,《百花洲》改为女性文学专刊,《小说选刊》这次改版的步子迈得并不大。之所以震动文坛,主要还是因为它的影响力。《小说选刊》是国内知名度最高的小说月刊,其入选作品参加大型文学评奖的中奖率高达80%左右,堪称名作家的摇篮。

最初的争议集中在刊物的封面上,以往的《小说选刊》封面多为幽雅的风景画,新的封面改用反映百姓生活的写实摄影。改版后第一期的封面是一位民工拿几个馒头当午餐,有些文学界人士批评这个封面太直白,缺乏含蓄美,有的作家甚至把封面撕掉。而大多数读者则对这个封面很认可,认为民工的形象令人感动。主编杜卫东强调,封面不仅仅是包装,还应该成为办刊宗旨的形象化展示,与文字相得益彰。改版后的内容也更贴近现实,要“贴着地面行走,与时下生活同步”。改版后的三期得到了读者的广泛好评,销量以每个月10%的速度递增。而文学界的反映则比较冷淡,有作家担心《小说选刊》的权威性会受到影响。

文学界与读者的一“冷”一“热”,也反映了二者地位的变化。曾几何时,期刊编辑与知名作家是刊物的主体,读者的声音非常微弱。如今,文学的边缘化让读者变得格外宝贵,读者喜爱的纪实类作品、网络小说等也成为新宠。今年新改版的《青年作家》在内容上也更贴近现实,《北京文学》新增了报告文学和网络文学栏目,《人民文学》、《芙蓉》、《钟山》、《大家》等大型文学期刊都宣称要“面向市场、面向读者”,这似乎已成为大势所趋。文学刊物要更好地为读者服务,不再是少数人“自己的园地”。《小说选刊》副主编冯敏表示,《小说选刊》希望把远离文坛的一部分读者也覆盖进来,而不仅仅是文学爱好者。

纯文学期刊也可以“曲高和众”

虽然纯文学的阵地正在缩小,但希望和机遇同样存在,今年新改版的《江南》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作为浙江省级文学刊物,《江南》的地位和影响力与《小说选刊》等自然无法相比。然而,改版后的《江南》首印5000册销售一空,又加印了6000册,还第一次收到全国各地的邮购单。新任主编袁敏表示,《江南》将以“曲高和众”为目标,下一步要走出浙江,争取进入全国纯文学期刊的“第一梯队”,两年内销量直追文学期刊老大《收获》。

在大多数文学期刊苦苦支撑的时候,《江南》的成功令人惊异。新任主编袁敏被称为金牌图书策划人,曾一手捧红了海岩、韩寒。入主《江南》后,袁敏提出了“大江南”的文化概念,既要坚守文化品格,又要贴近民众关注的市场热点。还与一些知名出版社和影视机构联手策划图书出版和影视剧,并负责作者的版权代理。改版后第一期刊载的长篇小说《如嫣@sars.come》,早在刊发前就已在北京街头出现打印本,被热炒到40元一本。《江南》在首发该小说的同时,立即和文汇出版社合作出版该书。把刊物与出版、影视结合起来,不但解决了刊物的生存困境,把文学推向市场,还大大增强了对作家的吸引力,可谓一举多得。传统期刊的主编往往由知名作家担任,或者由主管部门任命。本次《江南》公开向社会招聘主编,又是一个新的尝试,袁敏就是从应聘者中脱颖而出的。事实证明,纯文学期刊面对市场并非总是无奈,同样可以成为市场经济的弄潮儿。要做到这一点,光靠栏目与选题的调整还远远不够。

“文化”与“文学”并不对立

文学刊物大规模改版以来,基本形成了两个趋向,一是由文学走向文化,二是继续坚守纯文学。前者以《天涯》和《作家》、《书城》等为代表,内容已不限于纯文学。1996年改版的《天涯》在全国率先走“大文学”、“泛文化”路线,其“民间语文”栏目刊登的是普通百姓的书信、日记、检讨书、检举信甚至判决书等,其无可替代的资料性牢牢吸引了关注历史和现实问题的读者。《作家》和《书城》都以美国的《纽约客》为模仿对象,纯文学大约只占1/3的比重。

即使是坚持纯文学的刊物,在小说、散文、诗歌、评论外也开始增加新内容。《收获》增加了“人生采访”、“封面中国”、“亲历历史”等栏目,《钟山》开设“凡人素描”,《十月》、《当代》和《北京文学》都推出了报告文学栏目。《中华文学选刊》曾一度把民谣、漫画、墙头标语等纳入选刊视野,现在又全面回归纯文学,像这样在两者之间“来来往往”的期刊还有不少。

事实上,随着更多新文体的产生,文学的内涵不应局限于传统的四大类,应该吸纳更多的内容。这些刊物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开放度不同而已。《天涯》主编李少君认为,文学期刊必须解决的一个问题是读者的定位。只有找准了读者群落,这个刊物才能站稳脚跟,越办越好,这才是问题的真正核心和难点所在。

从世界范围来看,传统的纯文学杂志都不太景气。美国声誉最高的《巴黎评论》,销量也不过二三万份,其他纯文学刊物一般不过二三千份。在中国,纯文学爱好者虽然为数不少,但也很难支撑起几百份文学刊物的生存。随着新媒体和网络小说等的兴起,青少年阅读文学刊物的兴趣越来越低。同时,在刊物上发表作品也不再是登上文坛的惟一途径。因此,找准自己的定位和读者群,是文学期刊必须要解决的重要课题。

在这方面,日本的经验值得借鉴。近年来,日本文学期刊开始复兴,讲谈社创办的《浮士德》杂志以年轻人为主要对象,借鉴漫画和游戏来绘制插图,东京创元社以出版推理小说而著称,《WEB小说中公》通过小册子、网络、手机三种形式向读者发布小说。10年前,上海的《萌芽》推出“新概念作文大赛”,销量从原来的1万余份飙升至40万份,也直接促成了“80后作家”群的兴起。现在,喜爱科幻、推理、青春文学、传记文学、历史文学等的读者都不少,对文学市场进行细分,将为文学期刊提供新的发展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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