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思维正常的人都明白,中国的绝大部分社会问题都是由于民主制
度缺位造成的,既便较左的体制内核心精英也这么认为。最近,某高
级智囊人物(新保守主义设计者之一)在私下里放话:他也赞成民
主,估计30年内中国可以民主化,云云。这样看来,新“西山会议
派”就有了与该高级智囊人物共谋的可能。然而,这本身就是一个尴
尬!为什么这些精英们不倡议一个全民公决来选择这个国家的未来
呢,或曰督促执政党给出一个民主化的时间表呢?
在这个巨大尴尬之下,我们稍作检视,就不难发现还有许多政治尴尬
需要精英们(不分体制内与民间)去面对,并且这些尴尬每天都在影
响着公众的生活质量。
比如说(即第一大政治尴尬)“政令不出中南海”,背后是需要新的
中央集权与否的问题,而集权背后能否避免重复“收死放乱”的1949
以来的“新古典”则成了大问题。在许多人痛批地方主义并举出种种
已有的行为时,体制外的人士却惊讶地发现:舆论环境越收越紧,一
帮“新新左”突闯话语中心。
这本身又是一个不小的尴尬,“新新左”们的根本问题是想把“替别
人投票、左右别人的选择”的模式继续强化。比如说,一位文艺界的
政客在分不清自己演员与政客身分的情况下就大放厥词,否定一种新
艺术形式,说什么通俗艺术是对高雅艺术的冲击,并以“民族”的名
义发出耸人听闻的警告。网民一片哗然,连他的同行也出来驳他了。
他一见先前亮出了表演协会主席的身分不奏效,又打出“全国政协常
委”的政治头衔。姑且不论批评通俗艺术背后的市场份额之争,就看
这行径本身也是替别人投票、左右别人好恶积习难改的表现!
第二大政治尴尬是现在人大代表的合法性问题,这个问题由“第一尴
尬”推导而来。
人大代表制度的存在似乎是中国“不完全专制”的最好辩护,但细究
逻辑上的合法性,尴尬突兀再现。因为代投票问题普遍存在,才致如
斯。
对这个十分严肃的问题,我只能举身边的例子:我太太和我结婚20多
年了,因为她是“全职太太”,竟然一次没拿到过选民证。我在公家
上班时,还有个象征性的选民证。单位为了保证不出政治问题(所谓
把代表选跑了),由党组书记代投票。而我太太呢,至今还不知道是
什么人在代她投票。所以,我常和她开玩笑:“我被剥夺了七年政治
权力(服刑四年,出狱后三年),而你却被剥夺了20多年政治权
利。”
就法理而论,她和无数的人被剥夺(选举与被选举)政治权利的情状
仅次被立即执行死刑的人。因为死刑立决者,要接受“剥夺政治权利
终身”的附加刑。至于死缓犯、无期徒刑者,当时被宣布“剥夺政治
权力终身”,一旦减了刑,就改成“剥夺政治权利三年以上十年以
下”了(刑法第57条)。
这第二个尴尬也许是我们这个社会最大的政治尴尬。当他们口口声声
宣布代表大多数时,却没有大多数自愿的授权,靠欺诈行为把大多数
人实质地放在“准囚犯”的位置上,而后去行使权力;当他们高喊
“依法治国”并屡屡宣布别人为“非法组织”时,却从未在政治伦理
与政治学术上深刻检讨“强行代投票是否产生非法组织”问题。
还好,大牌法学专家贺卫方教授总算把这个问题给端到桌面上来了。
若换了别人质问,就有了被判刑的可能。在口称“依法治国”的时代
里,“刑不上大夫”仍是“中华民族的宝贵精神财富”,所以贺教授
得以安然无恙。
第三大尴尬是宗教的政治化问题,又由“第二大尴尬”推导出来。
大量的宗教团体被宣布或内定为非法组织,相反最近佛教的显学地位
却日渐确立,许多敏锐的观察家都被搞得云山雾罩了。若细读一番库
恩写的《江泽民传》(上海译文社,2005),就不难一解其疑。
法轮功初兴即“4.25”事件使老江大为惊惧,高喊:我不相信马克
思主义就战胜不了“法轮功”。(引号为江自加,见江传P309)。后
来,他尴尬地发现这个马克思主义还真不行,就将儒家与马克思结合
了一下子,而意图还是“抵御‘法轮功’的奇特诱惑”(P362),于
是“一位研究者指出,江泽民是第一位将孔子学说的精髓引入共产主
义的党的领导人。”(P362)
可惜的是,原来纯学术的政治儒学由此而声名狼藉。这个巨大的尴尬
怎么形容呢?政治儒学大概象被斯大林调侃为被别人当了擦屁股纸的
小兔子!〔斯大林以此故事羞辱过一位前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
政治儒学的尴尬终使它被边缘化,于是2006年4月份从杭州传出了官
聚的阵阵佛号,还有装模作样的学术讨论。
除了宗教政治化与政治儒学遭受“擦屁股”待遇的巨大尴尬外,实际
上江泽民早就给第四代预设好了“信佛”之路:2001年,他与一位高
僧交谈,说在20世纪50年代末大饥馑时他练习佛教的打坐,本个月的
时间治好了严重的胃病(P392)。这不和法轮功“强身祛病”的宣传
一样吗?至多也只能说江泽民比李洪志早些年信了佛。至此,政治儒
学当了擦屁股的小兔子就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马克思主义不也成了
“第二个小兔子”了吗?
(2006年4月27日上午写于运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