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彦臣:苏哈列夫塔楼的寓言—为了1950年代的一个期盼

1933年,作为俄罗斯建筑经典的苏哈列夫塔楼(教堂)被野蛮地拆
毁。它的尘埃成了一个不幸的预言。有观察家在苏哈列夫塔楼被强拆
的55年后,描述了一个近乎滑稽的政治场面(1989):

  凡是共产党厌恶的人,无论是谁,都一定是英雄;
  而且参与竞选的人对当权者批评愈多,讽刺指责愈激烈,
  成功的保障愈大。

人民的逆反心理也制造了一个现在看来幼稚的场景:狂热的“新革命
者”们用诗表达对叶利钦的赞颂,将叶氏比作列宁。分明叶利钦是为
拆毁列宁的精神巴别塔有备而来,他怎么成了新列宁呢?

人民已经被压抑得太久也,快疯了,历史也该原谅他们的“浅薄”。
问题是,仅仅是一般民众受到了压抑了吗?不是的,知识分子受到的
压抑更为严重,以致于卧于病榻而不久于人世的格罗斯曼在1964年对
前来探望他的挚友说:“我生生地被憋死在门下方的狭缝里!”有思
想也就成了一种巨大的时代罪恶。格罗斯曼,这位被后来证明是20世
纪的托尔斯泰的人(或者说他的《生存与命运》就是《战争与和平》
的再版),在共产党统治的新社会里又重复了托尔斯泰的悲剧。

在苏哈列夫塔楼被强拆之前的20多年前(1909),托尔斯泰因对沙皇
的文禁政策忿怒不已,试图去坐一次牢以为自虐,求得心灵的安宁。
可是聪明与冷漠的沙皇没给他这个荣耀的机会。在苏哈列夫塔楼被强
拆之后20多年后(1960年代),格罗斯曼的《生存与命运》遭到了查
禁。出版社作为审查机构,没收了他的书稿。他的处境比托翁还坏!
他气忿,他执拗。他象托翁给沙皇写信(要求停止镇压)一样,给苏
共最高领导人赫鲁晓夫写信(要求让读者去评判作品),结果赫氏也
给了他沙皇一样的冷漠!稍微不同的是,苏共负责意识形态的头目苏
斯洛夫当面对他说:书可以出,但要等200年以后。这是侮辱性的结
论,然而,侮辱还在继续──格罗斯曼被迫从公共生活中消失!

此后格氏的短命与此前托翁的长寿,都成了人生的巨大不幸。

1964年,格氏死时,59岁。如果他不是“气短”即他满能活到托翁的
年龄(82岁),1987年肯定会给他一个中国式的启示(或宽心丸):
“莫与小人为仇,小人自有对头。”苏哈列夫塔楼寓言于戈尔巴乔夫
的改革时代就开读了,何况到1987年已经是戈尔巴乔夫“新政”的第
三个年头了呢!

“好好地活着!”──如果是你的敌人这么说,它饱含威胁,以便让
你的脑壳象超市的鲜果一样,随时供他们采购。

“好好地活着!”──如果是你的朋友这么说,它饱含寓言式的劝
解,以便让你共睹一场快心事件的来临。故有诗曰:

  尘埃与雪花:老大哥的往事

  历史似乎不曾有纪年,
  书写的人们似乎不曾在乎时间。
  苏哈列夫塔楼的尘土,
  呛进小叶利钦的喉管。

  尘埃是病毒也是寓言,
  格罗斯曼的雪为勇士和懦夫同时请安,
  权力的狰狞与狂嚣,
  也将掩埋于这场广阔的柔软。

  哎呀,我的格罗斯曼,
  你给了肮脏的俗世以震撼的美感。
  可你为什么如托翁似地,
  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忿懑?

  托翁的长寿真地是时空错乱,
  为什么不活上“五百年”,
  笑看图腾的消亡,
  永远告别割头的血腥之镰。

  从托翁走到格罗斯曼的小径,
  你会碰到无数的寓言,
  1950年代的期盼一直在说:
  老大哥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2006年2月22日写于小城泊头运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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