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真理是危险的

人们无不爱好真理,但有时追求真理是危险的。

追求真理所带来的危险,有两种。第一种如布鲁诺与伽利略:布鲁诺提出“宇宙无限论”,被教廷用火刑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伽利略制造天文望远镜观望宇宙,被教会判处终身监禁,双目失明含冤而逝。第二种如海德格尔与卡尔·施密特:海德格尔这位二十世纪公认最伟大的哲学家,挚友与情人的规劝都不能阻止他加入支持纳粹、迫害犹太人的行列,至死他都不愿道歉;卡尔·施密特被人誉之为二十世纪最为重要的思想家之一,是德国纳粹政权登峰造极的政治学家,希特勒的头号法学家。

布鲁诺与伽利略由于勇敢反抗强权的枷锁,为人所称道,纵然千般危险而不该因个人祸福以逃避。然而,海德格尔与卡尔·施密特由于迷恋暴政与狂想,给自己乃至社会所带来的毁灭,不得不令人伏案。

由于对真理的偏执而带来类似海德格尔与卡尔·施密特的危险,古今中外不鲜。

柏拉图一生追求正义,但他的《理想国》可以说是法西斯思想的初芽。尼采的智慧与哲学为人所称道,但尼采的强权思想可以说充当了希特勒法西斯的启蒙老师。孔子一生追求“仁义”,但孔教思想后来却演变成了暴政渔民的大伪。韩非子的法家思考独具价值,但他对于君主暴政的宣扬最终毁灭了自己,也间接导致了中华百家争鸣的终结。

默罕默德说:“寻求真理,哪怕他远在中国。”热爱智慧的默罕默德一手创立了伊斯兰教,给世界奉献了独特的阿拉伯文化。可是,今天的伊斯兰教原教旨主义极端分子,却读着《古兰经》,对“异教徒”大肆制造恐怖主义活动,行专制暴政。默罕默德为阿拉伯播下龙种,却生下了跳蚤。

柏拉图、尼采、孔子、韩非子、默罕默德,这些伟大的知识分子,他们拥有超凡的心灵与卓越的智慧,本着对真理的热爱,他们发愤而立言。但值得深思的是:对于真理的追求为什么会如此导致危险?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或许这句话是正确的。我们每一个人总是试图探寻真理,并以此作为指导自己生活的准则,甚至妄想以自己认为的真理一统江湖。但是历史告诉我们,所谓一些“伟大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其实是一种妄想罢了。优秀的哲学家也好,伟大的政治家也罢,总是象盲人一样在摸象、在争吵、在号令天下,上帝则一言不发,暗自冷笑。

更为要命的是思维的狂妄。偏执地追求道德与政治的唯一正解,偏执地认为真理只有一个,狂妄地失去谦卑与自我反省,狂妄地禁止其他“摸象者”的发言,就如幽灵一样笼罩在我们的内心世间。

狂妄的“摸象者”,居庙堂之高,则演化为“国家专制主义”:一声独响,堵禁众言;一教独尊,杀尽百家;一党独断,阉割他党。处江湖之远,则沦为“田野专制主义”:山野村夫,一言不合拳脚相向,是为自己的道理为道理,别人的道理为无理;潜水网民,观点相左秽语横出,是为自己的观点为大是,别人的观点为大非;“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是为自己的生命为生命,别人的生命为草芥。

国家专制主义的阴魂不散,真理永远成为空想,强力屈服下众“摸象者”异口同声,内心则充满愤懑。田野专制主义的阴魂不散,国家专制主义永存沃土,指导思想意识形态走马灯式替换,众“摸象者”不可按耐循环造反。

春秋战国时期,庄子就批评诸子百家“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可是无人理睬。后来法家的商鞅提出“壹教”,用行政手段禁止各派学说,实行“燔诗书而明法令”,法家独断论,终于从田野专制主义思维走向国家专制主义暴行。

从田野专制主义思维走向国家专制主义暴行,一步之遥。其惯用的手段是借助暴虐的强力。当拳脚相向、秽语横出、利器杀人遭到现代文明的谴责,化装成圣主的忠臣以邀宠,借行政权力之刀屠观点相左之“刺耳言论”,成为独断论者丧失自信后所亲睐的武器。

行文既将落笔,闻北京大学旁听生周之金,不满于马克思主义遭到师生冷漠,愤而上书中共总书记,举报北大讲师及同窗。又言为了证明马克思主义是“龙种” ,最高中央必须带领整个国家再来一次真理的大的讨论,以大批判对于马克思主义的扬弃。

周之金说,“我仅仅希望的是追求真理”。然而听完此言,阵阵寒意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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