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卫方批“新冰点”:治史者当谦逊

对于任何领域的学者而言,谦逊都是一种重要的美德。而从学问的类型和内在特质而言,历史学家应当是最谦逊的。因为历史写作所要处理的都是过去——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历史学家本人完全没有经历的时代——发生的事情。我们只能根据各种不同的史料来努力拼凑过去的事实,时过境迁,事件或者人的行为去今往往已经上百上千年,许多证据已经灭失,能够完全还原历史的真实乃是完全达不到的一个目标。博学严谨如兰克,也不敢宣称他所撰者就是历史的本来面貌,只能将尽可能复原历史事实悬为目标而已。不仅如此,历史本身是人所创造的,而今天那些已经尸骨成灰、变为蜡像或铜像的那些盖世英雄或帝王将相当年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的思想、心理究竟如何,当时的人——甚至他自己——都未必说得清楚,更不必说隔着时间的长河的历史学家们。史家陈寅恪先生说治史者要有一些想象力,能够在史料的空白处想象过去的事实与人心。这当然是必需的,不过当治史者用自己复杂的心理揣度另一个早已作古、同样复杂的人的心灵,诚可谓“梦中说梦两重虚”,其间的得失真的是只有付诸“寸心”了。

但是,我们在今天却看到了一个盛气凌人的史学家,他号称得到了真经,由于有了某一派理论作为指导,就可以“观察历史现象,认清历史发展本质,指明历史发展的方向”。他指斥别人“所叙述的历史,不是建立在研究大量、扎实历史资料的基础上,而是按照自己的好恶,随意拈出几条史料,随心所欲地作出历史评论,这样的历史评论,脱离了史料基础,只是个人感想,它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乍看吓人,却是没有根基的,没有说服力的,经不起史料鉴证的。懂得历史,才能更好地建设今天。把鸦片战争以来真实的历史告诉我们的下一代,让他们明白真正的现代化道路在哪里,我们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会行进得更加坚实。”如此毫不谦逊,狂妄傲慢,哪里还有一点点历史学家的风范和风纪?他对于同行不惜用大词诋毁,口口声声说别人的研究“对青少年产生严重的误导”,可是,难道不正是这种宣称自己就是历史和真理化身的所谓历史学家用他的实际行动在误导青年么?

好在今天的年轻人已经不那么容易误导,也不需要别人代替他们去思想了。这样的作者也只能借助权势而出来吓唬一下人罢了。建议他顺便读一下该报第一版,那里有一个标题仿佛就是给他量身定制的:

肩题:胡锦涛会见瑞士国防部长时就台当局终止“国统会”指出

大标题: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人都逃脱不了失败命运

200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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