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有云: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话说的是动物之间尚还有这种休戚相关的感情,人类作为万物之灵,更应该如此。但我们也都知道,所有描写美好事物的成语基本上都是有例外的,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更证明了这种看法。
下岗工人、黑摩的司机、长沙刁民陈洪写了篇近似于大白话的博客,叫做《一个摩的司机的自白》,从技术含量而言,不高。无非就是说了一些“当年贡献青春忍受低工资”、“现在下岗了没办法,肚子饿要吃饭,所以开黑摩的”的话,任何在我们这里生活并且有正常人思维的人,除了产生共鸣外,都知道这位四十八的半老下岗工人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比这个下岗工人大四岁、目前任教于人民大学的学者郭锋先生就有不同意见,意见如下:“一个人,如果堕落到让别人、让社会、让政府和国家来为自己不争气的命运埋单的话,那你就不配活着!世上谋生的手段不计其数,何必搞这种损人利己的营生呢?”关于这个不同意见,我先说我的看法:这基本可以认定是装孙子的说法。
下岗工人的话其实就是我们这里的一种生活常识而已。根本不用学术名词以及什么理念就可以知道,当年是高积累的阶段,工人产出的大部分价值上交国家或者集体了,国家给予工人的报酬是虽然低但是稳定的工作,以及其他的终身保障。等到改革以后,这些东西没有了,可是工人创造的原始积累的价值并没有还给他们,这些人没有办法才去做这样的工作谋一口饭吃。如果一个学者不认同这个常识,并且把这种常识称为堕落的话,一般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智商有问题,不能分辨粪土与米饭的区别。但这样的人一般都在精神病里疗养,即使不是,也很难有条件到大学去教书。另外一种就是我上面说的结论:他在装孙子。
“装孙子”是北方的说法,意思基本跟装傻差不多,就是比装傻更庄严肃穆一点,因而喜剧感更强烈而已。历史上最著名的两个装孙子的例子,故事情节很相似,一个是晋惠帝在饥荒的时候问饥民“何不食肉糜?”,一个是法国的皇后在同样的情况下问饿肚子的老百姓:“为什么不吃蛋糕?”。要是说这两个人真傻到这个程度,那是谁都不会相信的。无以名之,曰“装孙子”。其实作为一个具有良好心态的人,我倒是宁可这些皇帝、皇后以及学者是真傻,真傻毕竟是可以原谅的。
之所以不能原谅这些人,除了这些他们不是真傻以外,还因为学者本身的社会角色。在现代社会里,每个集团都有自己的利益代言人,如果要对黑摩的有意见的话,可以是市民、可以是公共事业管理部门,甚至可以是居委会的老太太,但绝对不应该是一个学者来指责。学者不是某集团利益的代表,而是代表一种社会的良心。如果没有这样的社会定位,不产生什么经济价值的学者根本就没有理由存在。
社会良心产生的土壤不是玄而又玄的理论,只是简单的常识而已。作为一个学者,如何整理与运用这些常识、让社会更加公平,是其社会角色的天生责任。忽视常识或者因为某种动机颠覆常识,从而说出这位下岗工人是“堕落”的话头儿,本身就是对于自身的知识的一种背叛。要是说这也算“堕落”,这世界上最高尚的堕落不过如此。而说这种行为是堕落的学者,其学术诚实度不如一个妓女的敬业精神。
何清涟先生说过,中国的问题不是学术问题,而只是常识问题。作为一个与下岗工人几乎同龄人的学者,丧失了常识判断的结果,就是丧失了最起码的人类感情:同情心。我曾经作为一个记者采访过一些从事特殊行业的女子,她们那种守望相助的感情要比这位学者高尚的多。她们可能没什么学问,但行为更象是一个人。
而无常识学者所讨论的问题,则可以直接丢出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