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云飞:陈伯达的“人日”

陈伯达是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中国大陆的人,想来不用我做介绍了吧。即便是不知晓的人,用百度和狗狗这样的搜索引擎,立马可以检索到相关信息,也用不着我来饶舌了。这人在国民党时代起劲地攻击国民党,在共产党时代起劲地装饰共产党,文字方面有一定的功夫。毛的秘书胡乔木、田家英包括陈伯达,在文字方面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正因为在文字方面有几把刷子,于我们来说所产生的文字毒素,所散发的愚民观念,其危害更大。共产党早期的文人中,许多人虽然干了不少坏事,如康生——我看了一九四四出版的关于保密除奸、审干的书,他所用的手段,真令我有毛骨悚然之感,以后我会在《中国告密史》中专门涉及到他的所作所为——他写的字还是很有特点的。但我今天不是来表扬他们的,而是将我收书和读书过程中的点滴所获写出来,公诸同好。

受谢泳兄的影响,收了不少民国的字典,当然也收了许多四九年后的字典。从字典的编纂,是很可以看出朝代鼎革,对文化传承相当的影响的。总体说来,四九年前编纂的字典,释义遵守知识中立的原则,很少作价值判断,很少受意识形态的干扰。而四九年后的字典编纂,深受意识形态的左右,把释义当作党派灌输其愚民政策的工具。只要你用心去看,《新华字典》、《现代汉语字典》、《辞海》、《辞源》等习见的诸种字典,所在多有。就是《世界知识辞典》、《学习辞典》等比较偏僻的字典,也有不少这样意识形态的垃圾性词条。我一直想在这方面做个调查和相关研究,可惜时间太少,等以后抽时间来做个个案分析吧。对中国古代字典史、笔记小说史深有研究的刘叶秋先生,给我很多教益,但近现代以降包括四九年后的字典,因其数量庞大,似乎一直缺少相关的研究。许多专吃文史研究饭的人,总是喜欢去吵冷饭,而不屑于在这方面做些开创性的工作。而这样的研究工作,在我看来,可谓意义重大。

昨天在旧书市场花五元钱买了册黎锦熙、叶丁易主编的《学习辞典》(天下出版社一九五一年五月初版),我拿到手中随便翻了翻,就看到他们所写的“人日”一条。他们所释的人日,和《荆楚岁时记》所记载以及何绍基的“锦水春风公占却,草堂人日我归来”的“人日”,可谓有天渊之别。一个独裁政府治下的词典编纂者(黎锦熙是语法及辞典专家,叶丁易写过著名的《明代特务政治》等书)为了配合政府愚民,所编出的字典,竟然无耻割裂几千年辗转相承的传统文化到这样的地步,真可谓闻所未闻。如果我没有亲自看到这样的词条,就是有再好的想像力,也无法猜度他们能弄出这样亘古未有的解释(见该书P17):“人日”本指阴历正月初七日,是封建迷信的说法;现在借指用来做“人民的节日”之意,如陈伯达在《斯大林与中国革命》(原无书名号,系我添加——冉注)一篇文中,就说:斯大林的生日是世界的人日。

《庄子。列御寇》里庄周谓曹商夸车舐秦侯,可谓千古至绝之骂。设若庄周先生活于今世,见中共为一党之私利而狂谀苏联,见陈伯达之猛夸“斯大林的生日为世界的人日”,不知他会着何感想?想必他会乐于承认陈伯达之于曹商,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quired fields are mark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