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潇潇地落下,轻风细雨滋润着这无边的夜色。“一春梦雨常飘瓦”,雨与夜色相契,雨飘于瓦本是素不相识,竟也会邂逅成一份美丽的情愫。
少年时候听雨,是惆怅拌着苦涩,有几丝淡淡的清愁,甚至还会有漠漠的感伤。“芹泥雨润”,即是细雨浸泡的童年的记忆。少年的雨是春雨,那么霏微,那么轻款,几乎所有的雨都是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一夜香梦,清晨推窗,樱桃红了、芭蕉绿了。有时会让你觉得少年的雨竟有甘蔗的香甜。少年的梦是枕着潺潺的雨声入眠,梦中桃红柳绿、姹紫嫣红;梦醒后,落红片片,美丽的花瓣跌落在地上,让你心生怜意。
雨,属于听觉的。红楼隔雨,一夜吹笛到天明,帘外红萼无言。只有听觉才能真正领悟到雨的情致。对面的宿舍楼住的是中文系的才女,在蒙蒙的雨夜,舞文弄墨的女子,也有的会用二胡拉上一首《葬花吟》,在雨声中缠绵的不仅是乐声还有朦胧的夜色。听雨,最好是在孤独、寂寥的时候,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真正属于自己,你的心界离雨的韵味更近。喧闹的场面会把你的心淹没,更何况雨呢? 只有孤独时听雨,“细雨淋湿的是记忆,淋不湿的是心情”。
雨,这晶莹的雨。我从《诗经》里曾品味过它的情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试想:哪一株杨柳没有经过春雨的爱抚?哪一对热恋的情人,没有在雨中深情地等待呢?雨,在一定程度上,它靠近内心,靠近灵魂深处。因此,优美的诗歌、散文都离不开“心雨”的浇灌;热恋的情人大都迎着风雨牵手走过。
听雨,我以为听的是春雨,最好是初春的雨,初春的雨是轻盈的、曼妙的。而晚春的雨有了几分的无奈和悲凉,“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常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读这样的句子,就有些无所适从,“愁绪无处诉”,哪还忍心动用听力呢?如果说,初春的雨,像一位豆蔻少女,晚春的雨就是迟暮美人。夏雨呢?比作悍妇丝毫不过分吧。听雨,就是聆听红衣少女在你耳边呢喃,她的声音细润、温甜、多情。
很多年前,读台湾作家余光中的散文《听听那冷雨》,像欣赏一枚珍藏多年的黑白照片。作者早已告别躲在红绡罗帐听雨的年龄,也远离客船听雨的年龄,浪漫失去、厚重渐减。留下的只有对过去苍茫岁月的忆念。那厦门街的石板路,那四川乡下的蛙声,那五陵少年的豪情……人海茫茫、天隔一方,怎不心生感伤和怅惘呢?
有一段时间,爱上周作人的“苦雨”,但是慢慢地厌倦了“苦雨”中的细琐。如果真要强说愁滋味,我更喜欢李义山的“留得残荷听雨声”,任窗外的冷雨洒落,我只在案头点上一豆灯火,那片刻的安宁,可抵十年的尘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