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洛凡•吉拉斯(又译德热拉斯),一九一一年生于黑山(旧译门的内哥罗)科拉欣附近的一个农民家庭,早年曾在贝尔格莱德大学攻读哲学和法律。他曾担任过南共联盟中央执委、中央书记、国民议会议长、副总统。一九五三年十月至一九五四年一月,他公开主张把南共联盟变成一个资产阶级政党,实行多党制和西方式的民主。一九五四年一月,南共联盟中央决定将其开除出中央委员会,解除其党内外的一切职务,给予最后警告处分。之后,又把他开除出南共联盟,并逮捕判刑。一九六一年一月,当局提前释放了吉拉斯。
《新阶级》全名为《新阶级——对共产主义制度的分析》,他是吉拉斯的经典着作,此书是他在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底被捕入狱前写的“一本全面攻击、诋毁马克思列宁主义和社会主义制度的着作”。该书一九五七年在美国出版,中译本于一九六三年二月由世界知识出版社出版,内部发行。我手头的这本是重印本(准确地说我手上的是复印之后再复印的复印稿),“译文照旧,只是改排大字”,“仅供中央部门负责同志参阅”。这个重印本没有出版社,只标有“中共中央政法委员会理论室 一九八一年五月”。翻译者为陈逸。
这样一本反共书籍为何成了中共领导必读书目呢?在“重印说明”写的很明白:
“(《新阶级》)是一部值得一读的反面教材。他会帮助人们打开眼界,懂得我们的敌人是怎样同我们进行斗争的。现在,我国有那么一些非法组织、非法刊物,自称或被封为‘民主战士’、‘人权战士’,打着‘争民主,争自由,争人权’的幌子,攻击我们工人阶级领导的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政权和社会主义制度是什么‘特权官僚专制制度’,诬蔑党的领导是什么‘官僚阶级’、‘新的特权阶级’,煽动搞什么‘第二次革命’,蛊惑人心,唯恐天下不乱。其实,这样一套货色毫不新鲜,并非这些英雄好汉的‘创造’,‘发明’。若拿《新阶级》与之对照一下,人们一定会有‘似成相识’之感,原来他们不过是给了吉拉斯的余唾而已。”
今天介绍这本书给大家,就是要看下吉拉斯在几十年前是怎样看待社会主义制度的,因为此书在一段时间不会与广大读者见面,所以,我在介绍的时候将尽量不予评论,只是尽可能的把吉拉斯的精彩评论展现出来,供大家参考。
全书分为十个章节:起源、革命的性质、新阶级、党和国家、经济上的教条主义、对思想的专制统治、目的与手段、本质、民族共产主义、今日世界。
第一章 起 源
这一章讲的主要内容就是共产主义者的认识是如何来的,又如何发展的,最后怎么僵化教条的。共产主义的两个基本概念就是“物质的第一性”与“变化的实在性”,这两个概念并不是马克思的独创,两个概念的最通俗的解释,就是我们大家所熟知的,社会的发展是客观的,辩证的,有规律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共产党取得江山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诚然,当代的共产主义并不否定客观或不变规律的存在。但一经得势,它对于人类社会及个人的行动,却完全不是这回事,它所用以建立权力的方法,与其理论所指示者不同。共产主义者从只有他们知道主宰社会规律的大前提开始,推得一个过于简单而不科学的结论,即这一所谓的知识使他们有权力和专权来改变社会并管制其活动。这就是共产主义制度的主要错误。”
吉拉斯说:“马克思是一个科学家和思想家。就科学而言,他却有重要的发现,尤其是对于社会学。就思想家而言,他使现代史上最初发生于欧洲、现在传布于亚洲的最巨大和最重要的政治运动有了意识形态的基础。”然而可悲的是马克思并没想建造一个“包含一切哲学或意识形态的体系”。马克思说过:“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即我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但是马克思的后继者们将马克思的学说奉为神明经典,认为“马克思的全部工作实际上已经是完整的了。科学逐渐让位于宣传,结果则宣传逐渐以科学的姿态出现”。
马克思的一个重要的认识就是,通过两个基本阶级,即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无产阶级可以取资本主义社会而代之。这一点,我们大家都非常熟悉的,然而马克思的革命思想都是有条件的,并不适用全世界,革命并非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但到了列宁手中,却被说成绝对而普遍的原则。在《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这可能是他最独断的着作)中,他进一步发展了这些原则,而且与马克思所认为的关于在有些国家可以避免革命的意见显然不同。”马克思认为,革命当首先发生于高度工业化的资本主义国家,革命成功后,可以获得一种新的自由。然而列宁发展了马克思的学说,那就是十月革命在俄国的胜利。使得马克思的理论脱离了其原始的意味。
“原来的马克思主义差不多已不复存在。在西方,马克思主义已告死亡,或正在死亡之中;在东方,则由于共产主义统治的建立,马克思的辩证观与唯物论只剩下形式主义与教条主义的渣滓,并且不过是用以巩固权力,维护暴虐并侵害人类的良知。尽管在东方各国中,马克思主义实际上已被舍弃,但它被当作严格的教条使用并且日益有力,在东方,它已不止是一种思想,而是一个新的政府,新的经济制度和新的社会制度了。”
我们大致知道了马克思学说的走向,也清楚了最后共产主义者无非认为革命万能,思想排他,为夺取政权不惜一切。作者最后说:“现代共产主义的思想是随着现代工业的创始而发生的。在工业发展已达到其基本目标的国家中,共产主义便告死亡或被消灭了。共产主义只在工业不发展的国家得以发展滋长。”那么,在信息时代,共产主义怎么发展那?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第二章 革命的性质
长时间以来,我们总就革命谈论很多,革命是不是还在继续,或者只是个激情革命,在过去的岁月里,共产主义的革命是如何胜利的?他又与以往的革命有何不同?吉拉斯的分析或许对我们有些启示。
在一个“发生共产主义革命的国家中,其他的政党都不满现状”,简单的例子就是中国共产党和其他民主党不满国民党政府的统治。那么为什么只有共产党最后能取得政权那?“只有共产党是既反对现状而又坚决一贯地支持工业化运动。实际上,这是从根本上摧毁既有的所有权关系。在这一方面,其他的政党没有如此激烈。没有一个政党‘热心工业’到那种程度的”。“在这些国家(如中国)中,凡是负有要发动革命这一历史任务的政党在对内政策上不得不反对资本主义,在对外政策不得不反对帝国主义”。历史的确这样,在国内统治力量相对薄弱的情况下,共产党在意识形态上必须凭借两点“即近代工业必定会产生而且是有用的,以及革命是不可避免的信条”。这种观念凸显了马克思主义革命暴力的一面。并最终与改良派分道扬镳。
正如我们所知道的,“所有历史上的革命都是在新的经济或社会关系已开始抬头、而旧有的政治制度已成为进一步发展的唯一障碍时才发生的。”所以在以往的革命中,更主要的是为早已成熟的新的社会力量和关系开路,即便是武力与暴力,无非是一个暂时的工具。“一切所谓资产阶级革命”必然以“民主告终”。但是共产主义的革命不是这样,“它们的发生并不是因为新的或社会主义的关系在经济中早已存在,或者因为资本主义‘过渡发展’。恰恰相反,共产主义的发生正是因为资本主义不够发达,或者因为这个社会没有能力使自己工业化。”这里就不举例子了,大家对这段历史应该很熟悉,那么共产主义革命的首要目标到底是什么?吉拉斯认为它的首要目标就是:建立社会关系或新社会。
问题在于这个新社会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在现实社会中根本就没看到一点的蛛丝马迹。“事实上,他们是先为一个新社会设计一幅蓝图,然后动手去建造,不对的地方就加以修改或废弃,务求一切尽量最合乎他们的计划。”在肩负工业化的责任时候,我们发现共产主义革命的国家中并不是由新的经济力量来执行,因为它本身并无此经济力量的存在,那么只得由革命机构本身来担当,就是新政权,革命政党来担当。
革命之后,胜利了。以往的革命都是把“革命的武力和暴力作为经济上的一种障碍”。但在共产主义革命中,“武力和暴力却是进一步发展甚至进步的一个条件”,他不是简单的一种手段,“在共产党人的心目中,武力和暴力竟被提高到偶像和最后目标的崇高地位”。尽管西方国家中,“恐怖与暴力已变成无用和可笑的东西,甚至成为革命者和革命政党完成革命的障碍”,在东方国家则不然,“专制不只是由于工业化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而继续存在,而且,我们以后将看到,即使在工业化完成以后,它仍将长期存在。”当然吉拉斯也说,“共产主义革命带来某种程度的工业文明,因此它虽然带来了最完备的专制制度,但它同时也创造了废除专政的基础”,路依旧漫长。
在本章中,吉拉斯充分的利用比较分析方法,大量的对比看出他想穷究共产主义革命的与众不同。这里,我将把这些比较梳理如下:
1、革命的条件:除了我们大家所熟知的一般条件外,每次革命都有特殊的条件,确切地说就是战争。这是“共产主义革命所必须的一个基本条件”。一战送来了苏俄,二战送来中共。然而只有战争未必就能革命成功,必须有一个“组织完善、训练有素”的政党才能取得政权,而共产党做到了这一点。吉拉斯说:“特有的条件和一个特殊的党是共产主义革命的两个基本特征。”对于共产党如何的组织完善的证明,我不想在此重复,大家都看得到,终究最后无非是“共产主义革命强使政党在意识形态上和组织上一元化”。一元化就是专制独裁。
2、革命不死:上面的文字我们已经谈到这点,就是革命胜利后,暴力还在持续的问题,并且“很难预测这种权力的期限”。所以,当有枪击事件发生的时候不要太惊讶,吉拉斯在几十年前就预测到了。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大家和我一样都期待一个完美的答案。吉拉斯认为“共产党人知道,不管是在理论上或实践上,他们是同其他阶级和意识形态对立的,因此,他们得对其他阶级和具有其他意识形态的人加以迫害和清除。他们不只对实际存在的反对者并且还对未来可能的反对者作战。”“在共产主义制度下,在革命早已过去以后,还在继续使用恐怖主义的压制手段。有时,这些手段变得更加完整,并且比革命时期中用得更广泛。”我们曾经追问,共产党不也说要给人更大的自由吗?事实上,资产阶级的革命真正达到给予公民的自由,尽管共产党是靠工人与农民取得了胜利,“然而革命的果实并为落入他们的手中,而是给了官僚集团。因为官僚集团正是使革命实现的党组织。在共产主义革命中,只有实现革命的革命运动没有被放弃。共产主义革命可能‘吃掉自己的儿女’,可是并不是把他们全部都吃光。”,“共产主义革命并不吃掉将来工业化所需要的那些儿女。被清除掉的往往是那些从文字上接受革命的观点与口号并天真地信它们将会实现的革命者。”
关于这个命题,吉拉斯显然觉得还没有说透,那就是为什么这些儿女一定相信共产主义,毕竟吉拉斯本人也曾为共产主义的革命做出过巨大贡献。吉拉斯说:“共产主义革命为它的真正目标所制造的幻想,比以前历次革命所制造的幻想更加久而广泛,因为共产主义革命以一种新的方式解决各种关系,而且带来一种新的所有权形式。”我们都明白这种所有权形式,就是集体所有权代替了私人所有权,抢走农民的土地,企业进行改造。最后向世人告知剥削阶级已经被消灭,但是这根本不能摆脱人们对现实处境的不满,这样“共产党人依然以‘阶级敌人’的‘残余’和‘影响’来自欺欺人。”
“共产主义革命可能看来大部分都是历史上的骗局和偶然发生的事故。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是事实:其他任何革命都没有需要这么多的例外条件,也没有其他任何革命许诺的如此之多而完成得如此之少。在共产党领袖的言论中都必然有煽惑与欺蒙之词,因为他们迫不得已而许诺一个最理想的社会,而且答应‘废除一切剥削’。”那是否意味着共产党真的在欺骗人民那?不是的。“事实很简单:他们根本不能完成他们狂热地信以为可能实现的事。”但是作为执政党总要去做事情,理想破灭了怎么办?即使真的这样,他们也不会承认。“从共产党人的观点看来,这种承认无异于自认革命是不需要的。同时,这也无异于自认共产党人是多余的累赘。对他们来说,这类事都是承认不得的。”这样,“共产党,包括职业性的党的官僚在内,却不受约束并在背后操纵国家的一切行动”。
好了,这章我介绍的不少了,还是让吉拉斯来总结这章,“与以往的革命相反,共产主义革命是以取消阶级为号召开始,但最后竟造成一个握有空前绝对权威的新阶级。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欺骗和错觉而已。”总结得不错,那下面我们就看看这个新阶级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