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漱溟的元配和续弦

 

梁漱溟到读四书五经的年龄了,其父梁巨川不想让他读古籍,而是让他学习《地球韵言》。青年梁漱溟拒绝家中提婚要求,想出家当和尚,梁巨川虽不以为然,但也不明示反对……梁漱溟在处事做人上深得其父精髓,17岁时,梁巨川赠其两个字“肖吾”。

梁漱溟年轻时因思考人生问题不得其解,多次想自杀,而自他父亲自杀后,他倒开始看重自己的生命,坚信在完成复兴儒学使命之前不能死,不会死。不知是梁漱溟坚定的人生信念,还是机缘的巧合、佛的保佑,好多次梁漱溟和死神擦肩而过,以长寿终。

梁漱溟无时不在思索人生和哲学问题,以致冷落了太太。梁漱溟的原配夫人黄靖贤是家庭妇女,两人经友人介绍于1921年结婚,育有两子——梁培宽、梁培恕。梁漱溟给其子起名,可见“最后一个儒家”的精神气象,宽恕之道属于儒家的精神内核。

由于文化差异,梁漱溟黄靖贤两人感情平淡,少精神上交流。梁漱溟说她,虽没有读过书,但识得字。1934年夏季,梁漱溟的夫人因难产病逝于山东邹平,梁漱溟写了几句别致的话,可以看作他的“悼亡诗”:

我和她结婚十多年,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正因为我不认识她,她不认识我,使我可以多一些时间思索,多一些时间工作。现在她死了,死了也好,处在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社会,她死了使我可以多一些时间思索,多一些时间工作。

这一段话,让人想起庄子,老婆死了,鼓盆唱歌。梁漱溟有名士的做派,他以为妻子死了,自己少了牵挂,可以集中精力为国家做事情;对于妻子而言,生在动荡不安的社会,是一种不幸,死了反而是解脱。

“中年丧偶大不幸”。晚年梁漱溟对美国的学者艾恺谈起他的原配夫人去世时说,她人很好,她的去世,是很伤心的一件事。

梁漱溟中年丧偶,以后有人给他介绍太太,遭到他的拒绝,他矢志不娶。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到了1943年他会续弦。1943年,梁漱溟从日军侵占的香港避难到桂林,由曾作忠夫妇为介,与一老小姐结婚。这一年,梁漱溟50岁。桂林满城风传梁正留胡子,他爱上了老处女陈淑芬,以便能在爱人面前更有男子汉的气概,胡子即便不能增添男人味,也能给哲学家增添风采。很有意思的是,陈淑芬女士当时已经47岁,但月老牵线时,隐瞒了陈女士的真实年龄,说是40岁。

婚礼至简,仅宴客一桌。夫妇两人的年龄合计起来,大约正当百岁。有人以“百年好合”祝贺,好象有嘲笑的意味。陈小姐是北大毕业(也有说北师大毕业),新娘的一位北大的同学送给他们一幅结婚的贺联,上联的最后六个字是“师傅改称姐夫”,下联的最后六个字是“同学变为师娘”。梁漱溟的回忆录中明确地说陈小姐是师范大学教育学系毕业,一直在中学和师范学校教书。

婚礼上,有一个社会名流白鹏飞讲了一段精彩而幽默的话:“梁漱溟原籍桂林,抗战开始后始归故里。但他在桂林并无家室。既无家室,何言归家。那么最好是着手建立家庭。敞开的心扉自然就被人占据。陈女士出阁甚晚,因为她一直要嫁给一位哲学家,于是她就乘虚而入了。”

在婚宴上,贺客们要求梁漱溟讲话,梁先生居然当众唱了一出平剧《落马湖》的窦尔顿。“黄天霸,好大胆,他焉敢单人独骑来探山……”梁先生平时不苟言笑,此番纵情歌唱,博得众人捧腹大笑。有文章说,续弦婚礼上,热闹非凡,仪式一时无法结束,可是让大家扫兴又不好,于是梁漱溟站起来说,自己喜欢听京剧《盗御马》,他借剧中人台词,起身说“告辞了”——(拖长声),借机扬长而去,众人随之退场。

据说这位陈小姐,个性强烈,脾气暴躁,成为梁漱溟的太太后,有时在公众场合不大讲礼仪,令梁漱溟尴尬。有一次,梁漱溟和他的朋友“性格古怪的德国音乐家卫西琴”交谈,谈到女人,梁漱溟说女人不是创造者,是创造创造者,他认为年轻的女人其身体和责任就是生育,这话惹恼了他的夫人,当场让梁漱溟下不了台。

据说,两人一直在不甚和谐中过日子。1966年文革如暴风骤雨降临,梁漱溟说,她因个性太强,被红卫兵打,打得很厉害。陈晚年患歇斯底里症,1979年去世。两任太太比较起来,梁更怀念发妻,耄耋之年写《纪念先妻黄靖贤》,认为“只有她配做自己的妻子”。

“在父亲的生活里,家庭生活始终不重要,无论是第一个或第二个配偶都不重要。我料想,如果他回顾一生,会对她们两人觉得歉然。”次子梁培恕如是说。

梁漱溟的弟子胡应汉结婚,梁书条幅赠之:“男女居室,西人言爱,中国主敬,敬则爱斯久矣。”这可以看作梁漱溟的婚姻观。“敬”是中国传统礼仪和文化的概念,这“敬”里有夫妻平等、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内涵吧。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quired fields are mark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