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书情]北京,没有书情

 

我曾经给报纸写过北京的书情,方法是把一个月来新出的一些好书摆在一起,然后想想这些书和北京这个城市的可能关系,并且从中找出一个漂亮的主题。就我的阅读感受,其他人写其他城市的书情,道理似乎也差不多。一般来说,这样编派出来的文字报纸总是欢迎的,但它是不是真的可以算作某个城市的书情,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按照老办法,我基本上确定了五月北京书情的主题:怀旧和想像。下面是我对这个主题的简单叙述,我相信,如果我的文字漂亮一点,这一定会是一篇合格的“书情”。

第一本书是张北海的《侠隐》。在小说前面的推荐序里面,王德威把这本小说夸上了天,这我们且不去管,但说它是对老北平的一曲挽歌,却是肯定没有问题的。在张北海悠然的文字中,旧京梦华,历历在目,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也要找关大娘去做一件大褂的冲动。不过请注意,张北海离开北平时还只是少年,他不大可能凭借不多的记忆就复制出一个如此完整的旧北平。在记忆和历史资料之外,《侠隐》的世界,说到底更像是作者与读者共同想象出来的结果。

《侠隐》之后有《瑰宝》。韩素音的小说怀念的可就不是北京了,而是中国。这本50年前的英国畅销小说以中国为背景,把个缠绵的爱情故事演绎得婉转动人。更要命的是,尽管作者在国内也算大名鼎鼎,但这本处女作愣是第一次引进出版,于是50年的等待更有了一种象征的意味。就像小说的最后一部的标题,“起点与终点”交织在一起,记忆中的往日中国,在小说和想象中同时复活。

怀旧北京,想像中国,下一本书应该放眼世界了。可以挑本稍稍早一点出版的,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这是在想像中对古老土耳其的复活,如果要选这个月的新书,伊莎贝尔·阿连德,这个“穿裙子的马尔克斯”,这个把魔幻与现实交织在一起的女人,她写给90岁叔叔的长信,带来的又是一种怎样的记忆啊……

差不多了。在“怀旧和想像”之间,我的五月北京书情已经基本可以完成。可是,就像我一直疑虑的那样,这样一个题目,真的是“北京书情”吗?毕竟,在这个股市快要涨疯了的月份,大概没有几个北京人是在“怀旧和想像”间过日子的,真的要想像,他们大概会想像自己的股票天天涨停吧?

总的来说,我其实不大知道书情二字指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大卖场里的图书销量榜么?那不用说,《孟宪实讲唐史》、《王立群读史记》肯定是最红的书,这在北京和在全国其他的城市一样。或者,书情应该是指媒体使劲追捧着的那些书?比如曹乃谦的《到黑夜想你没办法》,还有雷蒙·阿隆的《论自由》,一个月来,这些书被北京、上海、广州的很多媒体谈论,而且还在很有品位的民营书店里登上排行榜,但是这些书真的和哪座特定的城市有关系吗?又或者,书店里的新潮流可以算作书情?比如我认识的一位出版商,一位很优秀的出版商,他正在非常努力地、与时俱进地鼓捣一本关于“股指期货”的书。他从5月初开始组织稿件,那时市场上只有一本这样的书,可是等到5月底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稿子,而“市场上又出了4本这样的书了”。完了,时间就是金钱啊!看看书店里面一排排码放着的“股指期货”以及股票、基金等投资项目的指南,再看看读者趋之若鹜地学习激情,这何止是潮流,简直就是来势汹汹的集体癫狂!这,算不算书情呢?

虽然这个月我基本上只是在北京呆着,可是我有理由相信,国内的其他大城市,书店的情景、报纸上推荐的书,大体上总是差不多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作为所谓“北京书情”的最后一个特点,或许只是这些书大部分是在北京出版的吧?最后,和这个惟一的特点相关,我愿意报告一条或许真正可以称作“书情”的消息,一家崛起不久,曾经出版了“电影馆”系列、汉娜·阿伦特著作等诸多好书的出版公司,正面临着可能消失的困境。当然,对于北京那么多做书的人来说,这个消息,也许并不那么惊人……

北京,有很多书,有很多做书的人,有更多读书的人,但是似乎,真的没有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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