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英杰:普京会是索尔仁尼琴的读者吗?

 

6月12日,俄罗斯总统普京探望著名作家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为其颁发了杰出贡献国家奖。我注意到,这一消息引起国内媒体关注,评论界人士还为此发表了看法。

对于索尔仁尼琴,许多人并不陌生。这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一生中的许多岁月,是在监狱和漂泊中度过。直到1994年回国前,他一直被前苏联视作“异议作家”,作品不能出版,个人被开除作协会籍,直至剥夺国籍、驱逐出境。现在,国家最高领导人亲自登门拜访,作品被收入地方行政官员必读书目。个人境遇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自然格外引起关注。

国内有媒体解读,这表明“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37年后,88岁的索尔仁尼琴终于在自己的祖国获得了肯定”。我认为,这样的说法彻头彻尾错了。

作为一名始终坚持独立自由的作家,说他“如愿得到了国家赋予的至高无上的荣誉”,显然并不符合他一以贯之的价值立场。正如普京所言:“即使到今天你还一如既往地从事着自己的事业,绝不妥协,自始至终在自己的生命中坚守这些原则。”由索尔仁尼琴的一生经历也不难看到,索尔仁尼一切遭遇皆因“绝不妥协”而来,怎么可能因获奖而感到“如愿以偿”。

再者,早在1989年,苏联就撤销了当年加在索尔仁尼琴头上的一系列不公正“决议”,其作品得以在国内陆续公开出版。后来,时为俄罗斯总统的叶利钦还想颁给索尔仁尼琴一项国家大奖,但被他拒绝了。因此,应该说是索尔仁尼琴一直拒绝接受来自国家主义的“追认”,而并非官方迟至今天才“肯定”这位伟大作家。

事实上,俄罗斯人民也不可能直到今天才认同索尔仁尼琴。因为,一位伟大作家的背后,一定站着千千万万个伟大的读者。

在这里,我要讲述一个关于“伟大读者”的故事。上世纪40年代中期,尚未成为大思想家的以赛亚。伯林,以外交人员身份前往苏联。期间,他造访了著名女诗人安娜。阿赫玛托娃等作家。在那个年代,阿赫玛托娃惟一能做的,就是在朋友面前悄声读完她写的诗歌,然后就着烟灰缸将一页页纸烧成灰烬。临别时,阿赫玛托娃赠送伯林几本(经过严格审查后允许出版的)诗作,每本都亲手题写献词。

伯林带着这些书,忐忑不安地进入边境检查站。一位女官员仔细翻查他随身携带的物品。这时候,让人讶异和感动的一幕发生了:当这位官员看到这些女诗人题赠的诗作后,庄重地朝着伯林鞠了一躬,然后让他通过了检查站。

正是有这样的“伟大读者”,所以我才坚信,当索尔仁尼琴这位“俄罗斯的良心”漂泊异国之时,他所时刻牵挂的祖国,一定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心里默默地关注着他。以赛亚。伯林造访前苏联,差不多也是索尔仁尼琴因在致朋友信中批评斯大林而被捕之时。就是在劳改营中,索尔仁尼琴开始了他的创作生涯。可见,那个年代的异常气氛,并不能阻止作家的“道义力量”,更不可能使人们的灵魂衰败枯萎。

也因如此,当看到普京探望索尔仁尼琴的场景,我脑海里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位前克格勃,当年会不会也是索尔仁尼琴的读者?这个问题,当然只有普京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普京颁奖的时候,还对索尔仁尼琴说了一句话:“世界上成千上万的人都把你和你的作品和俄罗斯的命运紧紧相连。”也许,在这成千上万的“伟大读者”当中,也包括了普京自己。

这更多不应是一种想象。比如在一部反映东德时期的影片《窃听风暴》(又译《他人的生活》)中,就可以找到某种关联与诠释。

2007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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